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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 雪日葬友(3)

几个黑衣人见他一晃就没了身影,都警觉起来,忙四处警戒,凌霄寒见机不可失,忙捏了一个通灵诀,瞬间,自这不大的小树林中冲出了五只异兽,老龟打前阵,白虎随后,丹鹤、火凤和麒麟压住阵角对着那群黑衣人便是一痛狂撕乱咬,一群人被这几只异兽瞬间冲散了,不落单还好些,一落单不是被丹鹤抓啄的面目全非,便是被火凤烧的黑黢黢的,碰到老龟和白虎的也没好到哪里去,衣衫不整的皮开肉绽的咬住臀腚不放松的,旁边还有一只麒麟嘶吼着不时的喷出一些冰柱来冻人,不过一会儿功夫,一群黑衣人便招架不住了,其中一个头领模样的人大吼一声道:“何方妖孽,快快出来送死!”

凌霄寒早就蹲在树杈上看戏了,听到对方叫自己妖孽不由心头不痛快,抽出腰间的鸡毛掸子捏了一个郁风诀便朝那人招呼过去了,一瞬间,飞沙走石,刚说话那人的嘴瞬间被打成了猪嘴,眼也歪了,鼻子也斜了,呜呜的想要说话却说不出来,这群黑衣人这才闻到了危险的气息,看来高人还没出手呢,只是几只异兽便已经让他们这群人自顾不暇了,根本用不着人家出手。

凌霄寒蹲在树上嘿嘿一阵坏笑,地上那群黑衣人如同炸了毛的野鸡一般,全都聚在了一起,半曲着身子四处看着,怎么感觉这笑声从四面八方传来的,根本找不出方位来,更别说找出人藏身的地点了。

正在众人东瞧西望的时候一道清亮的声音传了过来,“老几位,这位兄台是怎么招惹到你们了,你们要这样围攻人家?”

一黑衣人转着脑袋四处偷眼观望了半天,还是没见到半个人影,看来这人是没意思要他们的性命,只是小惩一下,自己也不过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犯不着搭上自己的命,想到此忙道:“前辈休怪,我们只是奉命行事,这个人勾引二嫂实在是罪孽深重,我们才接下了这个活计,我们不懂事,不知道此人乃是前辈的人,多有得罪,还望见谅,容我等回去马上退了定金,再不与前辈为敌,前辈可否放过我等性命?”

“既然这样,老几位请便,公子我全当没见过你们,不过就算如此你们以多欺少也着实让人不耻,这次便罢了,以后若再让本公子看见,定不轻饶,今天你们身上的伤就全当是给你们个教训吧。”那道声音再次传来。

闻听此言,那群黑衣人如蒙大赦,互相递了个眼神便飞也似的逃走了,只留下那个倒在地上的人。

云非从不远处的树干上滑了下来,走到了那人身边,轻探了一下他的呼吸,又搭上了他的脉,许久方才放开手,对着空荡荡的树林喊道:“老道士,你再不出来背他回宫,我就把你这群烂兽毒死!”赤裸裸的威胁声回荡在树林中。

声到人到,只见一身邋遢的凌霄寒转瞬间便站在了她的身前,嘻嘻一笑道:“刚刚我那招漂亮吧,哈哈,只一下,那人便变成了猪头。”

云非不理他的自夸,指了指地上的人道:“小心点抱到车上,他还有救,你要是不小心把人给弄死了,我就让你变成真正的猪头。”

凌霄寒吸了吸鼻子不满的抗议道:“这小子都勾引二嫂了,你还救他做什么,让他在这自生自灭算了!何苦还辛苦老道一趟。”

云非扫了他一眼点点头道:“嗯,说的有道理,刚他们也说你是妖孽来着,我应该斩妖除魔,维护公理!”

说话间手上的扇子刚要扇动,凌霄寒忙抓住她的手道:“呃,老道逗你玩的,那群小人说的话哪能当真,人哪能不救,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呢,我救我救!”说着话把那人给放到了白虎的背上,一路无话两个人回到了落雪宫。

整整救了有半个月才把那人的命给救了回来,等到他清醒之后才知道他就是江湖上有名的浪子袁天啸。

袁天啸醒来以后才把事情的经过给大家讲清楚。

袁天啸本是富贾之家的嫡出公子,因为自小便喜好武刀弄枪,后来得一世外高人赏识,说他筋骨奇佳,收为弟子,艺成下山后回到家中却不想遭异母所生的大哥嫉妒,怕日后夺其家财,便设计陷害,多次下手都未得手,就想出一个阴损的主意,在袁天啸的酒里下了媚药又设计将其引到了自己夫人的房中,只待他的夫人一声大叫便带着家族众人闯进门去,抓奸在床,袁老爷子也是看到当时的情形怒火中烧,差点就要当场家法处置了他,可是毕竟是自己最疼的儿子,终究是没下去手,最后只能逐出了家门。

就算是被逐出了家门,袁天术依然不肯罢手,就怕有一日袁天啸再回到家中夺他的财产,因此买通了暗门的人想要斩草除根,为了躲避追杀袁天啸那日才会闯进密林深处,被棕熊吓了个半死,不曾想出了密林深处却又被暗门的人堵个正着,力战不下险些丧命,若不是凌霄寒被云非一脚踹出去,当日一定会命丧在此。

听了他的过往,云非浅笑道:“看来兄台是无家可归了,既是如此如果你不嫌弃,就暂时住在落雪宫吧,待到事情有个了断再回去也不迟。”

就这样袁天啸挤进了落雪宫,一呆就是三年,三年时间云非悄悄的将事件化解了个干净,袁天术也得到了应有的报应,雇凶杀人,栽赃陷害,又加上云非给官府衙门使了不少的银子,打入了死牢。

袁老爷子得知真相之后痛哭失声,想要将袁天啸接回家中接掌家族买卖,可是袁天啸因母亲为自己的事情暴毙心灰意冷,再不想回到那个家,也只有每到年节时下才会回去看看老父亲,母亲的死给他的心理蒙上了一层厚厚的阴影,怎么也无法彻底原谅自己的父亲,就这样硬是赖在了落雪宫里。

平日里他的脾气是最好的,也是最容易和人打成一片的人,如今当日的情形仿佛近在眼前,可是却怎么也唤不回那道孤独的身影了,云非将身子伏在棺材上,闭上了眼睛,好像这样还能听到他的心跳声,安静的趴伏了好久,她才起身,抹掉未干的眼泪喑哑的道:“起灵!”

纷扬的雪花落在了每个人的头上,如同插上了朵朵白花,老天似乎也在为三名死者哀悼,云非低垂着头走在棺椁的后面,她真的很想劈开三口棺木,将三个人抢回来,可是最终也只能是想想,再不愿意接受的现实终究还是要接受,她不能再任自己消沉下去,否则这一宫的老老小小就真的要面临灭顶之灾了。

来到了后山的溪水旁,水面上结了一层薄薄的冰,雪花落在冰面上,瞬间便消失了,就像是这三个年轻的生命转瞬即逝,云非仰起头来盯着灰蒙蒙的天,逼退了眼中的泪,声音发颤的道:“雨儿、雪儿、袁大哥,一路好走,来世若再相遇,无忧愿自己能有通天彻地的本事,再不会为你们也为我自己的人生留下遗憾,去吧,若是真有奈何桥,就请在奈何桥边等一等,他日地府同相聚,再续兄弟情!”

众人都将脸扭到了一边,默默的拭着眼泪,三条鲜活的生命就这样永远的消逝在所有人的眼前了,只留下那段至死不忘的回忆居留在心中,挥之不去。

云非静静的看着溪水许久才缓过劲来,嘴角上弯露出一个凄凉的笑容,“和你们在一起一直傻笑,如今送你们最后一程我也要笑,无忧笑着送你们走,安心吧,梅大哥,下葬吧!”她努力的将眼泪逼回眼窝里,忍着心里的绞痛终于说出了下葬两个字。

梅翎凡带着宫里的众人将棺木稳稳的安放好,众人开始一捧一捧的填着土,哭声里夹杂着北风的呼啸声,云非摸出紫玉笛静静的吹奏了起来,是《葬心》,宫里的人只是听着曲调太过悲伤,却不知道是什么名字,只有梅翎凡颇有深意的看着她,这首曲子他听过,在师父过世的时候,这首曲子在小岛上响了一晚,可是自己却怎么也寻不到吹笛人,哀伤的曲调仿佛能渗入人心一般,听到的人无不感觉一种心碎神伤。

一曲终了,众人也将土盖好了,云非缓步走了过去,探手在地上不住的挖着冰冻的土层,手指尖不一会便流出血来,梅翎凡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冲过去帮着她一起挖,足足有一盏茶时间,才挖够了压坟的最后一捧土。

云非捧着土跪爬到坟前,轻柔的将土块一一压在了坟尖上,眼泪止不住的落了下来,自此之后,就真的再也看不见了,哭了许久,才缓过来些许,直起身子让人将墓碑立了起来,左子风扑到了墓碑跟前,失声痛哭,忍了多日终于发泄出来了,积压多日的痛苦一旦暴发真有一发不可收拾的趋势,众人足足在冰天雪地里站了有三个多时辰,葬礼才结束。

回去的路上,云非几乎是被梅翎凡半抱着回去的,左子风也没好到哪里去,凌霄寒一路半拖着走回了宫里。

本欲想吃过晚饭就早早的去休息,可是云非和左子风却怎么也不肯,非要喝酒,众人怎么劝都劝不住,最后没办法,只能依着两人的意思,梅翎凡见众人也都累了一天了,让大家都下去休息,说是自己照顾两个人,小部分人却是怎么也不肯离开,都怕一旦左子风和云非发起狂来梅翎凡一个人应付不来,最后几个高手和三个女子留了下来,以防万一。

酒菜上来之后云非和左子风互望了一眼,两人一人拿起了一坛酒,同时抱着酒坛开始大口的喝了起来,也不知是喝的太急还是呛到了,云非呛咳不止,眼泪都掉下来了,脸也憋的通红,气都喘不过来了,几个人的心都提了起来,深怕她出什么事,才从鬼门关爬出来,就怕一个不小心又踏进去。

梅翎凡皱起眉头看着二人不停的灌着酒,叶唯想要冲上去抢下来,被他给拦住了,递给她一个眼神没说什么,这个时候如果不让他俩彻底发泄完,只怕往后的日子两个人再也回不到过去了。

两个人一口气喝干了一坛酒,云非傻笑着看向左子风一把握住他的手道:“左大哥,可曾恨过我?”

左子风斜倚在椅子上,用力的回握住她的手笑了起来,笑的让人发毛,过了好一会儿才停了下来,定定的看着她道:“无忧,哥哥几时恨过你?我只恨自己当时没跟在你的身边,骤然之间让你承受那么大的痛苦,若是翎凡清醒着,又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说实话,我只恨我自己,庸庸懦懦了一辈子,连自己最心爱的女人和最疼爱的小妹妹都保护不了,若说我羡慕谁,那就是翎凡和霄寒了,翎凡从来都知道自己要什么不要什么,霄寒虽然平日里看起来邋遢不羁,可是至少他活的比我明白,我这小半生,总是把自己关在条条框框里面,我是武林世家的公子,不能丢了德行,更不能丢了家族的脸,我这一生从没一刻是为自己活的,在家不违背父母之命,入了落雪宫也一直是没有任何主见,从来都是你们说什么便是什么,我现在想想,我从来都是那个走进人群中就再也寻不见的主,面对爱情我一直想着水到渠成,让雪儿等了那么多年也就罢了,却从未真正的给过她安心,我一直觉得人这辈子安安稳稳的过日子平平安安的讨生活,这就应该是我的一生,可是我现在真的后悔了,为什么就不能将自己内心最真实的渴望展现在大家面前,真真实实的做一次我自己,哈哈哈……你可以说我虚伪,我现在都觉得我虚伪,我虚伪到连我自己是谁都不认识了,今天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这样痛快的喝酒,我要做一回我自己,什么武林世家,什么江湖道义,什么德行根本,我要做回真正的自己——左子风!”

云非一阵狂笑又抱起了两坛酒,一坛给了他,一坛留给了自己,“左大哥,你此时才真正的活明白了,其实你应该恨我的,若不是我的错,今天躺在那冰冷坟墓中的三个人还应该好好活着,我若是强行将袁大哥和冷寒霜分开,也许今天的一切都不会发生了,你不是虚伪,而是活的太没有自我了,将自己困在了一个圈子里面,自小背负的东西太多将你的性情全部都压制住了,所以你才是那个最累的人,你知道吗?我真想今天送灵的时候你能发出火气一剑杀了我,这样我就真正解脱了,而你也为雪儿报仇了,说句白话,与其说是荣华公主和冷寒霜害死了三个人倒不如说是我将他们三个送进了鬼门关,真正该死的那个人是我,你懂吗?是我!”

梅翎凡看着她痛苦心也不由的纠紧了,究竟今天依了他俩的心思是对还是错?可是此时再想阻止也已经来不及了,只能紧抓着她的手,骨节都有些泛白了。

左子风喝了一大口酒,倒的太猛,整个衣襟都被酒给打湿了,“无忧,今天咱哥俩什么都不说了,喝酒,不醉不归,今天过后,谁都不准再提这件事,三个人已经葬了,也把这件事葬到我们心里吧,能听哥哥的话吗?”

云非豪气万千的抱起酒坛与他碰了碰道:“好,葬在心里,葬心!”

两个人没见吃什么东西,就已经喝了两坛酒,三个女人默默的陪着掉眼泪,那厢归隐桥凌霄寒等人也是一边喝着酒一边阴沉着脸,只有梅翎凡一滴酒也没碰,如果可以他也想陪着云非大醉一场,可是不行,宫里的人现在情绪低落,全都沉浸在悲伤之中,如果再没有一个清醒的人主持大局,只怕后果不堪设想。

不到半个时辰,两个人已经喝了十几坛酒,此时已经酩酊大醉,左子风歪歪斜斜的出了门,叶唯不放心的跟了出去,刚一出门左子风便摔倒在雪地上,大吐了起来,叶唯忙跑过去扶起了他,不停的给他拍着背,这还是那日振振有词责备自己的左子风吗?往日的他是何等理智,雷打不动,遇到事情也从未见慌乱,今日当真是伤心了,也露出了真性情,那日的一点小嫌隙也彻底自心底化开了,此时的心里只剩下心疼。

云非在里面也没好到哪里去,手里紧紧的抱着一坛酒缩在床角,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珠子一般合着酒吞入腹中,一屋子的人都没法接近她,只要有人靠过去她便如同发了疯一般拿头撞着床角,吓的所有人都远远的看着她,哭的像个小孩子一般。

梅翎凡急的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般,看她这样折腾自己的身子比杀了他都让他更难受,趁她仰头喝酒的间隙一个箭步冲了过去,紧紧的抱住了她,扬起手将那坛酒扔了出去。

其余几人总算是放下心来,梅翎凡递给归隐桥一个眼神,归隐桥便带着人悄悄的退了出去,合力将倒在门口的左子风带回到自己的房间去休息了,叶唯和凌霄寒不放心他,留下来照看。

云非趴在梅翎凡的怀里直折腾了大半夜,吐了梅翎凡一身的酒,直到她安稳下来才将她抱到床上,让一直等在门外的柳若香进来给她擦身子换衣服,自己也去净了下身换了身干净的衣服转了回来。

柳若香看了他一眼柔声道:“梅小子,无忧心思太重,以后的日子就要你多多照看她了,全宫的人也只有你最了解她的性子,虽然我不明白今天你为什么没有拦阻她,可是我也明白你一定有你的道理,好好照看她吧,我出去了。”

梅翎凡点了点头,将她送到门外望着她沉重的脚步道:“放心,经过今日这一闹,汐儿就不会再出事了。”

柳若香回头泪光闪闪的看了他一眼,轻点了点头,转回头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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