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不说这四人在院子里拐来绕去过了几道门廊才到了地方,两个少年推开房门,撩起层层绢纱,楚轻寒顿时被眼前的大床给惊了惊。
实在好大一张床,按照现代的说法,这床起码有四米乘四米见方,上有顶下有底,更用精细的木刻雕栏分隔成几个层次。最外一层的两边各有一张窄榻,想来是让人陪夜时睡的。次一层的两端则各有雕花小圆几一张从柱子上连了出来,想来是放蜡烛灯火的。又往里一层,则放了不少的洗漱用具,再进一层,是小小的矮柜,类似于现代的床头柜。直到楚轻寒再进去一层,才见到了真正让她睡觉的床铺。
楚轻寒吸了口气,果真是一入豪门深似海,连一张床都这般模样了,可想其他。她一屁股坐了下来,人小体弱成了她现在最大的弱点,心有余而力不足,让她痛恨。
青素上前将楚轻寒的外衣脱下,再仔细拆了她头发上大把的珠珠翠翠。松弛下来的楚轻寒,静静地由着青素给她梳发。
千沐和墨玖也走了过来,像是来取床边架子上的东西,楚轻寒注意到他们在踏进这个大床范围时,将腰间的剑卸了下来,悬在大床最外侧的床栏两端。相府里的规矩的确不少,楚轻寒打了个哈欠,再不去管这些,自顾自躺了下去。
“小姐,您还没洗漱呢。”青素轻唤,楚轻寒哪里睬她,直接睡了过去。
一块温热的帕子覆到她脸上,细细擦了阵子,又有人将她的鞋袜除去。楚轻寒睡意夹杂了酒意,竟一点不想动弹,由着他们忙乎,甚至连最近不曾停过的心法也没练,就入了梦乡。
第二天醒来,已相当于现代的十点。楚轻寒一骨碌坐起来,多少觉得这一觉睡得太沉,看来要再记录一条,她现在这具身体除了体质差外还不善饮酒。
“小姐。勿着凉了。”有少年上前给她披上衣服,并轻轻握住她的手腕引着她穿进袖笼。楚轻寒打量眼前正半跪着认真为她系带子的少年,回想昨晚,应该是墨玖吧,个子高一点,五官俊朗,脸部线条分明。
“青素呢?我自己穿。”楚轻寒道,她有些不适应一个少年离她那么近并这样照顾她。
“青素姑娘在偏厅清点账册。”墨玖轻声地答,手下没停,很快系好楚轻寒的衣服后又低下身子替她穿袜穿鞋。
“额,我自己来。”楚轻寒脚往后一缩,再次重申。
墨玖这次没坚持,停了手在一边看着楚轻寒套上袜子和鞋子站起身,他才从地上起来。
“可有什么事?”楚轻寒看看跟在她身后的墨玖,这样的亦步亦趋弄得她浑身不自在。
“回小姐,大人已去早朝,大公子携了小少爷也已回府,临走吩咐下午会将小姐惯用的东西送来,其他倒没什么事。小姐可先洗漱一下,用些早餐。”墨玖忽略了楚轻寒语气里的不耐烦,自然地把话题带到了一天的安排上。
楚轻寒滞了滞,又细细看了下这位少年,哎,这地方没一个人是真傻的。
这时房门打开,另一位少年提了热水进来。
看来今天上午她很难见到青素了。楚轻寒不再多说,走到梳妆台前坐下,身后的墨玖立刻自觉地拿起梳子,在楚轻寒头上仔细梳了起来。细软乌亮的发丝缓缓滑过手心,留下些许旖旎。
“梳个最简单的便好。”楚轻寒说。她已耽搁了昨晚的修习,今早的晨练她不想再错过,时间上晚了点不要紧,横竖今天都没什么大事。
墨玖“嗯”了一声,双手伶俐地将她的乌发分为上下两层,上层的头发又再分成多股,他一股股细细编成辫子,与其他头发一起圈住,用一根发带牢牢地扎好。
楚轻寒在铜镜里看他一路做来毫不犹豫,手指翻飞端是灵巧,她有些迷惑,敢情这些少年从小全面培养,不止武艺不错连这些日常细巧的事都学得如此熟练。难道说往后她的起居都将由这两个人负责?楚轻寒眉头蹙了蹙。好不容易甩脱这两个人,楚轻寒在院子里小跑起来,顺便也将这座属于她的院落参观了一把。
整个院子玲珑周全,花园池塘小树林一样不缺,更有山石巧妙摆放成了一座假山,山下有石洞,山上有小小凉亭一座,花草围绕,雅致的很。不用说,这座屋子花了不少心思设计布置,可这些对她一个立刻就要离家去国师师门将近二十年的人来说,还有多少意义?
楚轻寒回想第一次见到楚琳琅的时候,她还说过要让裘定一来当她的教养姑姑,如此想来,楚相大人让她代皇女修行是个临时决定,至少那天,她还没有这个想法。
那么是什么原因促使她突然改变初衷?就因为三公子大庭广众下有意揭她被劫的事?还是另有原因?楚轻寒微微摇摇头,不再去想这些。她不觉得自己会怕清苦,也不觉得自己二十五岁后才能结婚有什么不妥。这些对于她来讲根本就不是问题,何况她来这儿是意外,如今多过一日都是赚的。
楚轻寒又练了路拳法和格斗技,待身上出汗才返回房间。偏厅里青素正拿了笔对着一桌子的册子仔细地写写算算,见楚轻寒进去,立刻取出其中一本走到她面前道:“小姐,总账立刻就理好了,您看看可清晰不。”
楚轻寒扫一眼那密密麻麻字迹的本子,脑门一麻,这才多大个院子,多少个人,就要写这么多东西。什么“钧窑制XX花样瓷碗XX只、瓷勺XX只”这样的内容,一眼看去就跟张网一样。楚轻寒手一挥,说了句“你理着就好”便跑到边上的方桌旁坐好。
简寒过来斟茶倒水,墨玖亦将餐盒提了过来,把粥点小菜一件件放到桌上,空出手的简寒又去绞来帕子给她擦脸。楚轻寒被两人围着,亲身体会两人的殷切周到,默叹这也好在就几天,她便要投奔清苦的国师去了,否则她还真怕自己受不住这般“福气”。
以前楚轻寒的身边就青素一个丫头,人小也不能事事跟着,除了问她些这里的人情世故,楚轻寒也就将她当个伴相处着。如今小丫头升格当了管家,把照顾她的事交接给两个十四五岁、精力充沛又受过良好“教育”的少年随卫,楚轻寒便在如今的一片“眼花缭乱”下有些撑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