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我特意起了一个大早,去看那些松毛虫。它们依然保持着环状的队形,只是没有继续前进,也许是因为夜里太冷了,它们不得不停下来,蜷起身子睡着了。气温刚刚有一些回升,那些松毛虫便又行动起来,继续在盆沿上转圈儿,这一转,又是整整一天。晚上还是很冷,那些松毛虫沿着花盆边缘分成了两个队,紧紧地依偎在一起,这样或许能暖和一些吧?不知道它们的心里是不是存在着这样或者那样的困惑。按理说,队伍现在分开了,就应该有了两条领头的松毛虫了吧?它们会带领各自的队伍离开这个圈子去寻找属于它们自己的归途吗?可是,到了白天,这两支队伍在行进中又接上头了,那个封闭的圈子又恢复了原样。
它们依然在那里一刻不停地转着圈儿。
又一个夜晚来临了,天气更加寒冷了,这些松毛虫挤作一团,用彼此的身体取暖。翌日醒来,这一小支队伍的领头者开始往花盆里面爬,其他的虫子也紧紧地跟随它。可当它们发现花盆里并没有想要的食物后,便又爬回盆沿儿,归入了大部队的行进行列。
第六天的白天,天气非常暖和,我发现有几个勇敢的家伙,用后脚站在花盆最外的边沿上,做出要向空中跳跃的姿势。其中一只可能是热得受不了了,便从花盆壁上往下溜,可是还没溜到一半,它就又回去了。直到第八天,它们终于沿着花盆的外壁爬了下来,在太阳快落山的时候,重新找到了回家的路。
我计算了一下,在花盆边沿做无用功的松毛虫大约走了84个小时,行程近四百多米。这些可怜的家伙在外边度过了一段饥寒交迫的日子。幸好它们还不算太笨,最终还能回到自己的住所。
天气预报员
每年的一月份,松毛虫都要进行第二次蜕皮。这次蜕皮结束后,它们背部中央的毛就会变成暗淡的红色,在那些淡红色的毛中间还夹杂着一些白色的毛。同时,它们的背部还长出八条狭长的裂缝,像被刀拉开的口子一样,可以随松毛虫的意愿自由开闭。每个裂缝里面都有一个小“瘤”,小“瘤”周围是一片非常灵敏的鼓泡。这些鼓泡很敏感,只要被稍稍一动,就会即刻缩回去,随之出现一个气孔。如果刺激太强烈了,那个裂缝便不会再打开。
在松毛虫休息时,裂缝总是打开的,在行走时则是关闭的。这些裂缝和里面的小“瘤”有什么用呢?是不是用来呼吸的呢?
寒冷的冬天和宁静的夜晚是松毛虫们活动最频繁的时候,不过若是遇上狂风天气,或者是出现冰冻,它们便谨慎地待家里,享受那份独有的安逸——它们那丝织的大帐篷不会有雨水渗进去,也可以阻挡寒风。
松毛虫们非常不喜欢糟糕的天气,一滴雨,一片雪都会让它们瑟瑟发抖。所以,提前得知天气的状况,预料恶劣天气何时来临,对于松毛虫们来说,是相当重要的。
我推测,松毛虫的第二套服装似乎给了它们一个预测天气的本领。
有几个护林人听说我的松树上有许多松毛虫,便提出要看一看它们是如何列队夜游的。
对于这样的昆虫爱好者,我当然是欢迎的。
这天晚上,他们来了,我领他们到园子里,点上灯,细细寻找,可是,令我们大家失望的是,树枝上竟然连一条松毛虫也没有。太奇怪了,前几天晚上,它们还成群结队地出来吃松枝呢,今天是怎么了,难道它们不喜欢外来的参观者吗?
我们等到了半夜,依然不见它们的踪影。
第二天,外面淅淅沥沥地下起雨来,而且山上还有积雪,可想而知,昨夜一定是风雪交加。
啊!我越来越肯定自己的推测了,松毛虫真的有预知天气变化的能耐!
从这一天起,我把松毛虫们的行动情况——比如它们何时外出,什么时候待在巢里,都详详细细地记录下来,然后再对照每天的天气状况。通过一段时间的观察和记录,我的猜测基本得到了证实。松毛虫们的行动和天气变化有着十分密切的关系。每当报纸上预报低气压将来临时,那些松毛虫就会躲在巢里。
有一天,报纸上预报,低气压将侵入我们这个地区,并且伴有风暴和冰冻。果然,这样的天气持续了将近一周,而这些天里,松毛虫没有一条肯冒险离开它们的巢。等风暴刚刚停止,那些松毛虫便又惬意而得意的出来觅食了。
二月份里有几天,松毛虫们又突然做起“隐士”来,可是天空一点征兆都没有啊,它们躲起来干什么呢?难道又有某个强低压要抵达这里了吗?果然不出所料,两天以后,报纸上就登了强低压逼近的消息,接着就下起了鹅毛大雪。
松毛虫成了我的“天气预报员”,每当我要出远门的时候,都会习惯性地看一看松树,看一看那些敏感的松毛虫是否在树枝上爬行。
我觉得松毛虫身上肯定有一个很灵敏的器官,而这个器官能够很好地感觉到天气的变化,让它们提早知道天气的好坏。
这个器官在哪里呢?
八条裂缝,还有裂缝里的那些小“瘤”!小“瘤”不是用来呼吸的,而是用来提取空气样本的,它把空气样本检验一番,如果有什么异样的变化,身体立刻就会作出反应——坏天气来临了!松毛虫们就会乖乖地待在家里。
松 蛾
大约三月份的时候,松毛虫们便结对行走,陆陆续续离开它们的巢,做最后一次旅行了。
三月二十日,我花了整整一个早晨密切观察一队松毛虫的行动,这个队伍大概三米长,有一百多条松毛虫。它们缓缓地往前爬着,经过了高低不平的地面后,便分成了互不相干的几对儿,前往各自不同的目的地。大约过了两个多小时,一支队伍到达了一个墙角下,那里的泥土又松又软,似乎很容易钻洞。这一队的首领,一边走着,一边稍稍挖一下泥土,似乎是在测定泥土的性质。经过一番挑选,领头的松毛虫终于找到了一个比较适合的地方,于是停了下来,一边用额头推着土,一边用大颚开始挖掘着。其他的松毛虫也散开来,摇摆着身子,开始忙碌起来。它们用嘴巴挖着泥土,还用脚爪不停地扒着,渐渐地,它们终于挖掘出安葬自己的洞穴,等洞穴挖好了,它们就会集体埋葬在里面。
于是,一切又恢复了平静!
现在,松毛虫们把自己埋在地下10厘米深的地方,准备开始织它们的茧子。
大约半个月以后,松毛虫们住在了小小的白丝袋里,丝袋外面还沾上了泥土。有的时候,根据土质的情况,它们还能把自己埋得更深,最深的可以到达30厘米以下。
到了七八月份,由于风吹雨打,日晒露浸,泥土变得结实了,而松毛虫已经变成了蛾子,身体看上去更加柔软,它们用什么样的特殊工具,才能使自己从泥土中钻出来呢?
为了更仔细地观察,我把一些虫茧带回实验室,放在玻璃试管的底部,并把上面用泥土塞满,然后压紧。我发现松毛虫蛾要钻出茧子的时候,有一个蓄势待发的姿势,就像短跑运动员起跑前下蹲的姿势一样。它们把自己缩成一个圆柱体,翅膀紧贴在脚前像一条围巾一般;为了能够钻出泥土,它们身上的毛都向后放平,只有腿可以自由活动,这样便可以减少阻力,帮助身体运动,我用放大镜仔细观察松毛虫蛾的眼睛及其上方的四五个横向的黑色小鳞片,那些小鳞片一层层排列成阶梯状,摸上去有些粗糙,并且坚硬。其中在它额头中部顶上的那一片鳞片最长、最硬,就像是一个钻土的钻头一样。试管里的蛾子用它们的头撞撞这边,再撞撞那边,想把沙块钻透。它们第二天的时候钻出了一条隧道,从土里钻了出来。
我用尺量一量,这条隧道竟然有4厘米长。
钻出泥土的松毛虫蛾伸伸懒腰,整理一下毛发,然后张开它们的翅膀,伸展开触须,使全身的毛都蓬松开来。现在,它完全打扮好了,是一只成熟的自由的蛾子了。你看,它前翅是灰色的,上面嵌有几条棕色的曲线;后翅是白色的,腹部还有些淡红色的绒毛;它的背部还有一些挤得很密的鳞片,看上去像一套华丽的盔甲。
关于这鳞片,还有些极为有趣的事情。如果我们用针尖去刺激这些鳞片,无论我们的动作多么轻微,那些鳞片也会脱落,四下飞扬起来——原来这些鳞片是松蛾用来做盛卵的小圆柱所用的原材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