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宁雪看出了俩人的疑虑,她起身终于第一次无所顾忌的说出了早就该说出的话,“我的兵也是赤风人,他们曾为赤风出生入死无所畏惧,如今他们在此手举刀刃为的依旧只是自己的国家,赤风人曾尊称他们为穆家军——”
就在他们皆为震惊之时,她问道:“你们不愿再与穆家军上阵杀敌吗?”
林显和余洪都曾与穆家军出生入死,也都曾受穆大将军的恩惠,穆家被灭门,穆家军尽数被除去之时,他们也曾心中悔叹,如今再次并肩作战,哪还管这是否会是政治风云中的又一盘棋呢?
两人带着满腔的热血领命而去,东宁雪对墨灵儿道:“告诉孙小童,风起了,云可涌动。”
东宁雪看着高楼之下攒动的火把,目光一直在搜寻着什么,直至司空家的图腾军旗被火光和这明亮的月色照进了东宁雪的眼中,她仔细的看着那一方黑点,“那应该就是鬼面了吧。”
明月台道:“你可知长丘中人皆认为鬼面将军与当年的第一太傅一般无二,她在长丘极负盛名,更是长丘人人称颂的战神,你若要了她的命,那么你与长丘便是结下了国仇,你……可想好了?”
“曾经我与他有过约定,即便他攻下了赤风,除了宗政皇族外不得伤赤风一花一草、一子一民,而如今东宁雪已死,约定便也做不得数了,鬼面虽被长丘奉为战神,但所到之处皆是寸草不生,攻下一城便灭掉一城,不留一个活口,这样的人,不能留着。”
明月台也不再多言,他将一柄玄铁的长弓交给东宁雪,“这是破云,鬼面城府极深,武功路数太过狠辣,以你现在的功力,很难让她一箭毙命,所以还得劳烦我去给你做个掩护,我会将她引出,你拉弓射箭,命中,我为你取她首级。”
她接过破风,双手握了握拳,“是啊,如今我倒是真成了幕后军师,再不能上阵杀敌了。”
“女孩子家整天想着打打杀杀不好,难不成退隐之后你还打算开个肉铺当个屠夫吗?”
东宁雪没好气的看他一眼,“当屠夫有什么不好,天天有肉吃。”
明月台无奈地叹了叹天,摇着脑袋的走了,东宁雪试着拉了拉弓,还好内力虽不及从前但是拉弓射箭还是可以的,她朝着鬼面将军的方向望去,今夜,一切便该结束了吧。
鬼面带着长丘的六十万大军长驱直入,他们马不停蹄朝着腾云楼攻来,手执长刀见人便砍,只是这青城的百姓似乎很是经砍,数十刀砍下,地上竟也无几个尸体,有的甚至还会些武功,鬼面身边的宋家军的新任军首狐疑的对鬼面道:“将军,青城这般易攻,恐防有诈。”
鬼面自信的说道:“不会有诈,我军已然入了青城,他们已是强弩之末了。”
“可是……”
“嘶——”剑光突然袭来,剑气竟让宋军军首落了马,鬼面将军一夹马腹,甩出水蛇鞭迎了上去,水蛇鞭柔而有力,竟有些像情丝绕,明月台带着丝犹疑一招招的接了下来,他不动声色的将鬼面带着朝东宁雪的方向而去,就在此时,一阵剧烈的马蹄声响起,汹涌澎湃的叫喊声仿佛从城外传了过来,且越来越近,直至赤风的军旗随着城外突袭而来的战马和士兵摇曳在火光之中,鬼面竟有一丝慌乱,带兵多年她从未有过这般惧怕。
宋军的军首骑马前去探查敌情,就在鬼面同明月台的缠斗中已落于下风的时候,宋军军首沉着脸对她道:“将军,城外突然出现四队赤风士兵,现在朝着这边打过来了,我军退吧。”
鬼面拼尽全力挡开明月台的剑,回身仍是无法相信的说道:“怎么可能?援兵的通道我都派了人守着,若有异动,怎会无人来报?”
明月台心里暗自得意,四方神殿本就知晓三国秘辛,更何况这区区的密道,东宁雪自赤风而出时只带了五十万的大军,而另外的五十万大军她也是全数带出的,只是暗地里将五十万大军分成了四军由四方神殿的四方护法各带一军自密道而出,为的便是要这自负战神的鬼面将军成为这青城之中的困兽,明月台仍记得当时东宁雪将此计告诉他的时候,眼中露出的狐狸般狡猾的目光仍旧让他记忆犹新,那时她便笃定的说道:“我要瓮中捉鳖,让六十万大军往前进一步是死,往后退一步也是死。”
明月台当时还由衷的赞叹她,“最毒妇人心。”
她却言,“鬼面将军连妇孺婴儿也不放过,我与之相比还是落了下风。”
鬼面此刻倒真是被逼至了绝境,她一狠心,道:“退是不可能了,擒贼先擒王,全军听令,不惜任何代价冲上腾云楼,生擒赤风国师。”
明月台笑道:“真真是心善之人,你要生擒她,她却要你死了。”
他音落,就在鬼面还未反应过来时,一剑朝着鬼面的脑袋劈了过去,鬼面早已顾不得其他竟伸手抓起身边的一名士兵挡下了明月台的剑,可始终还是慢了一步,那士兵虽帮她承了七分的力然后吐血而亡,但明月台的剑锋还是洞穿了鬼面的肩胛,顺带着强烈的剑气竟生生的将她的面具给震落了下来,而就在她面具落下的那一刻,明月台竟似被她迷住一般,定在原地一动不动的盯着她的脸,似将那张面容看透一般,而就在这难以预料的瞬息之间,一柄破风之间以千军之势破空而来,箭尖对准的是鬼面的心口,这一箭她避无可避,若无意外,鬼面必死,可就是这本该要了她一命的破风之剑,竟被明月台毫无预兆的一掌给打偏了一寸,剑虽没入了鬼面的心口,可也因着这一寸,鬼面的命便也有了转机。
随后赶到的元军军首元苏恰巧看到了鬼面被箭洞穿,而面具掉落的那一刻他竟也如明月台一般愣在了当场,不过转瞬之间他又恢复了清明竟不再管战场上的厮杀,不要命的前去将被箭射中鬼面救了下来,随后元军军首迅速突围,赤风六十万大军,近一半之数沦为了东宁雪精心布置的困兽,东宁雪虽有令,降者皆留,却不料鬼面当真是心狠手辣,没有逃出去的三十万大军皆被她喂了毒药,没有她的解药及时救治,最后都成了这青城的孤魂野鬼。
元苏自明月台守着你救下鬼面时,明月台似乎也顾不上去追了而是头也不回的飞奔回腾云楼,似要确认什么一样,一路狂奔,直至看见亭中人带着一丝丝怒气望着自己时,他心中方才安稳下来,他走近东宁雪上下左右的打量了一番,东宁雪不耐烦的推开他,气呼呼的问道:“我好不容易拉弓射箭,那一箭是冲着她命门去的,你无缘无故的起掌打偏我的箭作甚?”
明月台似有满腹的疑惑也不回答东宁雪,反倒是拉着她反复的瞧了瞧,方才问道:“你一直在这亭中?”
东宁雪见他一脸的疑惑,想来定是发生了什么事,但这怒气一时半会儿还是消不下来,“不是我难不成还是鬼呀。”
得到她肯定的答案之后,明月台仿佛才松了一个口气,仍旧不敢置信的喃喃自语道:“太像了……实在是太像了……”
“什么太像了?”
明月台看着她,正色道:“我方才将鬼面将军的面具给打落了下来,你猜我看到了什么?”
“定是看到了一张美若天仙的容颜,才怜惜得出手打了我的箭,明月台若真是如此……我掐死你。”
“我没有与你玩笑,方才面具掉落的一瞬间我竟看到了与你一般无二的面容,就连那眼神都像得害怕,你那箭下来的时候我一个本能的反应便出掌了。”
东宁雪也是一惊,她想过很多种原因却没有一种会如明月台口中这般的诡异,“你说那鬼面将军跟我长得一样?”
明月台点了点头,道:“是不是你失散多年的姐姐、妹妹什么的?”
“不可能,我只有一个姐姐那便是穆子风,但即便是子风也只是与我眉眼之间有些相像罢了。”
“我也觉得奇怪,即便一个人的容貌再像,可那神态,分明就是一个活脱脱你呀……”
就在俩人暗自猜测的时候,余洪和林显带兵归来,刚至亭中便对着东宁雪跪了下去,林显道:“青城攻破之时末将不知国师的计划险些误了大事,此时青城解围,末将愿意领罚。”
余洪也在一旁附和道:“老臣不知国师有此奇谋,误会了国师,也来此领罚。”
东宁雪将两人扶起,“此计本就是突袭之计,所以知者甚少,两位是忠勇之士,一心为了赤风,我又怎会怪罪两位了。”
东宁雪命两人清点了损兵之数又重整了军队,全军在青城中休养生息,似乎并不急着回都城,东宁雪连着几日都未出过房门,鬼面被救回去的话,有山幽老人他们在一定能救活的,可是……司空未安,你可曾见过鬼面的容颜,你可会将她当作是我,而当她和秦笙同在时……你的选择又是否会如当初那般……
直到墨灵儿带来了长丘的信笺,她展开之时心中的酸楚不知是喜还是悲。
鬼面重伤,司空未安自皇陵而出,衣不解带亲自照料,三日转醒,入主凤灵。
信笺仍旧如同往常那般被她烧毁,“如此也好,都死过一回的人了,往后岁月至少还能清净些。”
她对墨灵儿道:“告诉莹儿,让她自请出宫吧。”
东宁雪迟迟不下令回都城,一开始是为了整军,可如今已过半月,她仍旧没有半点要走的意思,余洪和林显又联想到了她曾说过的穆家军,总是一脸愁容,就在两人忧虑得夜夜不得入眠之时,都城传来了消息,而这消息不是皇上催促大军回宫的圣旨,反倒是皇室暗卫冒死带出来的求救信,云川左右丞相孙小童竟带着三万精兵偷袭皇城,因百万大军都被夜国师带到了青城的战场,因而皇城之中只剩不到一万的禁卫军,连着各族皇室的家奴和暗卫全部凑起来也不足两万的兵力,而孙小童带来的全都是骁勇善战的精兵强将,围攻了皇城五日,皇城早已是弹尽粮绝,暗卫们拼死才将信送到了青城。
东宁雪拿到信时看也未看便将信烧了,余洪和林显都不敢置信的看着她,余洪道:“国师这是作何?都城危矣,此刻需先派三万精骑兵赶去支援,大军即刻启程前去围剿敌兵才是上策。”
“我自然是要回去的,只是这大军仍旧留守青城。”
余洪疑惑道:“国师不带兵回去如何救驾呢?”
东宁雪冷冷的一笑,反问道:“我为何要救驾呢?”
林显此刻才感觉到她周身弥漫着的杀气,“国师不愿救驾难道要谋朝篡位不成?”
“谋朝篡位?哈哈哈……”东宁雪笑着笑着眼中隐隐现出了雾气,“当年穆家不就被你们定下了这样一个罪名吗?如今把它坐实了也好。”
林显虽早已猜到几分夜国师同穆家关系匪浅,但此刻见她语气中似乎带着刺骨的仇恨,想来定是穆大将军的亲人,可是当年的灭门,穆家早就亡了,还能是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