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旁观看的薛凝见那老妇欺凌这姑娘已是十分愤怒,只是他不是莽撞之人,不会贸然动手。
此时遇上那姑娘求助的目光,已有七分心动,那老妇又是语带威胁,更激怒了薛凝,便起身站了起来,笑道:“兰妹的事就是晚辈的事,怎么也算不上是闲事啊。”说着一步步朝那老妇走了过去。那老妇双眼如利刃一般朝薛凝上上下下打量,心想:“你这小子该不是来送死的吧?”她明知方兰是信口胡诌,哪晓得还真有不要命的小子自己凑了上来?
当下咬牙道:“好啊,小子,来婆婆这边坐下,咱们好好聊聊!”
方兰又是感激又是好奇地望着薛凝,一时间也说不出话来了。薛凝笑道:“兰妹,怎的见了我不说话了?莫不是怪我这做大哥的出来晚了?”
跟着朝那老妇拱手一揖:“在下方英。舍妹不知何处得罪了前辈,在下这里替她向你赔罪了,还请前辈高抬贵手,放了她吧?”他怕自己的身份引来诸多不便,是以顺口胡诌了名字。
老妇真是笑出了声:“方英?我还以为你小子是这丫头的老相好呢,难不成真是大哥?小子,你师父是谁?他有没有教过你江湖上的闲事不是人人都管得的!”
方兰早叫嚷道:“你不要胡说八道,什么老相好啊,难听死了。”
薛凝却是微微一笑:“素月仙子纵横江湖数十载,岂会与我们这等小辈一般见识?在下不过是籍籍无名之辈,斗胆向前辈讨个人情罢了。”
那老妇神色微变,竟微微红了脸,原来她叫冷素月,素月仙子是她年轻时的称呼。那时她初出江湖,面容姣好,武功也算出众,便得了一个素月仙子的雅称,可是混迹江湖近四十余载,几经沉浮,历尽坎坷,当年的少女早已满头银发,满脸皱纹了。素月仙子四字仿佛已是尘封的记忆,显得遥不可及了,年老之后的冷素月脾气愈加暴躁,几乎到了喜怒难测的地步。
如今一般的江湖人士看在她资历不浅的份上,尊称她一声婆婆,背地里还不知怎么骂这个老女人呢。老了,老了,老得她几乎都要忘记自己曾有的称呼了。
方兰掩嘴轻笑:“素月仙子?仙子?哈哈!好老的仙子!”冷素月大怒:“小子,你在笑话我!”
薛凝摇头道:“晚辈绝无此意。晚辈听闻素月仙子乃是女中豪杰,晚辈不敢笑话前辈,生老病死乃是人间常事,何况前辈更是老当益壮,如何担不起仙子这一称呼?”
冷素月见薛凝一脸诚恳,脸色稍和,方兰却笑道:“仙子老了,也还是仙子嘛,还是我大哥会说话。只是这仙子叫出来未免让人笑掉了大牙……”
冷素月脸色又沉了下去,反手又给了方兰一巴掌,方兰大怒。薛凝静静地看她一眼,心想:“这姑娘好不知轻重,明明是我在救你。不配合也就罢了,反而却来捣乱。”
不知怎的,一遇上薛凝沉静的眼神,方兰倒不敢再乱说了,薛凝行礼之后大方坐下,一副胸有成竹,大局在握的神色。
冷素月斜眼上上下下地打量薛凝,那凌厉的眼神似要将他看穿,半晌才冷冷地道:“小子,你是怎么看出我的身份来的?”冷素月从上楼到现在从未显露过武功,近年来她又少在江湖行走,她实在想不明白这少年是如何一眼看出自己来头的。
薛凝微笑道:“前辈上楼之时,脚步三步一顿,与一般武林人士大不相同,其实这是因为前辈修行的是江湖绝学冷禅内功。行走之法与呼吸相配合,此其一;其二,前辈适才对兰妹动手时,右手三指翘起,招式优美轻盈,应是江湖女子欣羡不已的兰花拂穴手,乃是素月仙子的成名绝技。其三,江湖上除了素月仙子,又有哪位女前辈能说出不惧魔教五行尊者这么大气魄的话来?”
薛凝师承名门大派秋水派,更是年轻一代弟子中的佼佼者,自然熟知江湖各大掌故。
冷素月满脸惊异,他实在想不到一个如此年轻的少年子弟观察如此细致,见识如此广博,竟在自己一举一动间看出来历。而薛凝最后一点理由实是恭维,令冷素月心中大为受用。
方兰嘴角一撇,嘟囔道:“大哥,你的脸怎么不红呀?”
薛凝心中长叹口气,心道:“这姑娘实在太不知好歹了。”但他确实是有心称赞冷素月,听得方兰的话,脸竟也不自禁地红了。
冷素月不动声色,冷哼道:“小子见识倒是不凡,老身倒要看看你的本事!”话一出口,右手抬起成兰花状,轻柔优雅间,已向薛凝手臂要穴拂来。来势虽不如何迅疾,却是又准又狠,如影随形。
薛凝暗道:“好厉害的兰花拂穴手!”心念转处,身子不动,双掌翻起,自然而然地用秋水掌法迎敌。掌影纷飞间,堪堪架住了冷素月的攻势。
冷素月冷哼道:“原来是秋水派弟子,还说什么籍籍无名。荆老三是你什么人?”薛凝沉吟,不知该如何回答。方兰却大笑道:“我说了我大哥是秋水派的,婆婆偏不信。我劝婆婆还是放了我吧,这里可是秋水派的地方,万一秋水五老都到了,可不比魔教的五行使者好惹呀。”
冷素月不怒反笑:“是吗?你倒是让荆老三来见见我,看他还认不认我这个故人。”
“太行山落霞谷。”薛凝脱口而出。冷素月脸色再次一变,颤声道:“太行山,落霞谷……荆老三倒真的顾及旧情。你是荆老三的徒弟?”
薛凝苦笑:“算是吧。”
“什么叫算是?”
“以前是,现在或许不是了。”
薛凝这话说的含糊不已,冷素月愈加奇怪,她沉思半晌,慢慢地道:“若是别的事,就凭你提及落霞谷的往事,老身便卖你这面子。但这臭丫头偷走了我的东西,若是乖乖交了出来,也还罢了。不然……”说到此处,面目已是狰狞,想来是决不让步之意。
方兰大嚷道:“什么你的东西?那明明是我大哥的。是你从他那里偷走的!”冷素月面色一寒,右手一扬,正要再给她一巴掌。薛凝手中筷子递出,拦在方兰面前,正对着冷素月掌心的劳宫穴。这一招后发先至,冷素月竟被攻了个措手不及,手掌硬生生顿在半空。
她大怒,柳眉轻挑:”小子,你找死!”忽然间三枚银针连成直线依次射出。她竟能在这一瞬间内连射三针,最奇的是这三根银针有先有后,暗器手法当真不可思议。
薛凝低呼一声,不敢徒手去接。啪的拍向桌子,桌上酒杯应声弹起,薛凝伸手抄过,杯口向外,叮叮之声,两枚银针射向杯中。薛凝移开酒杯,陡见第三枚银针正朝着自己而来。再寻找抵挡之物已然不及,迫不得已之下,薛凝只得伸出食中二指,猛吸一口气,堪堪捏住银针。
要知银针细小,难以受力,是以威力不如其他体积更大的暗器。但徒手接住又不伤自身,却也比接其他暗器难上许多。薛凝仗着内力深厚,才冒此大险。但这一手露出,却让冷素月惊佩不已:“你的功力怎么会如此之深?”
薛凝正要答话,只听得方兰欢呼地发一声喊,拍手笑道:“你们慢慢切磋武艺,姑娘不奉陪了!”原来她身上穴道早已解开,趁着冷素月与薛凝动手之际,悄悄走到靠窗处。眼见就要脱离冷素月的掌控,不由得得意非凡,开口欢呼。
她话一说完,不等二人反应,纵身一跃,就要跳窗而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