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安夜的傍晚，我们和楚灿宿舍的女生们一起乘车去了解放碑。
到了地方，先找到了武韬汇合。武韬的女朋友叫小静，个子娇小，长相文静，十分人如其名。听武韬介绍我们的时候，很礼貌地对我们每个人微笑。她一路紧紧挽着武韬的手臂，小鸟依人地跟随在他身旁，不时说几句悄悄话。
余季正和女生们走在一起，但他和楚灿却一直是各走各的路。我似乎从没看见过他们牵手，之前没太注意，此时有了对比，不免有些奇怪。
我们在附近吃了点小吃，然后开始闲逛。武韬给小静买了一个漂亮的卡通气球，是一个红色的心形，高高的飘在两个人的中间。余季正买了一把特大号的充气榔头，不停捣乱地砸我们，还和路过的小朋友相互打斗，闹腾的不得了。
解放碑广场的中心是一座白色的纪念碑，顶端有几座大钟，平安夜的钟声就将从那里敲响。夜渐渐深了，人群渐渐聚集了过来。我们在靠边的地方站着，等待午夜的临近。我看时间还有半个小时，就给他们说，我要去打个电话。
“是打给你女朋友吧？”武韬笑着问，“去吧，代我们问好！”
“你们就在这里等我，我马上回来。”我说。
“去吧去吧！钟声可以传很远的。”余季正用榔头敲了我一下。
我去附近找公用电话，从人群里挤着走出一小段路，楚灿就随后跟了过来。
“你来做什么？”我问她。
“我也要去打电话。”她说。
广场有专设的公用电话亭，每部话机前都有人排队等候，我挑了个人少的队伍刚排了一会儿，就听见楚灿在另一边大声喊我过去。我跑了过去，见她手握着话筒，旁边有一个表情气愤的中年人。
“你先打吧。”我说。
“我打过了，你赶快来。”她说着把话筒塞给了我。
我拨通苏筱云宿舍的号码，是她接的电话。我问她在做什么，她说在看书，准备睡觉了。她问我在哪里，为什么那么吵。
“我在解放碑，今天是圣诞节，等一下会有钟声。”我大声说。
“哦，就你一个人吗？”她懒懒地问。
“和我们同学一起，有好几个。”
人群突然沸腾起来，随着千万人整齐划一的倒数，钟声响起，悠扬洪亮。我对着解放碑的方向，高举起话筒，想让千里之外的苏筱云也听到此时的钟声。
“你听到了吗？听到了吗？”我对着话筒大喊，但是根本听不清苏筱云在那边说什么，我喊着说这就是圣诞节的钟声，但仍是听不到她，随后就断线了。
钟声停止，广场上爆发出了震耳欲聋的欢呼。我有些泄气地挂上电话，回头看到了近在眼前的楚灿。她笑意盈盈，伸手递过来一样东西。
“送你的礼物。”她说。
是一副深蓝色的绒线手套，手指和手腕的部位都织着白色的条纹。我接了过来，握在手里的感觉绵软暖和。
“圣诞快乐！”她甜甜地说。
“圣诞快乐……”我小声地说。
平安夜的钟声响过，解放碑的人潮开始退去。这里的圣诞节并没有给我留下太多好的印象，除了拥挤的人群，便是满地的垃圾。
我和楚灿找到了其他人集合，一同去找出租车。人多车少，我们沿着马路走了很远，才终于拦到了一辆。我们让余季正和楚灿她们三个女生坐车先回去，他舍不得丢掉那个充气榔头，紧紧抱在怀里，挤着坐了进去。
午夜的气温有些寒冷，武韬和小静互相用手暖着脸，暖一会儿再抱一会儿，牵着手把衣袖对拢在了一起。我和林进舟在旁看着，只能暗生羡慕。
又拦下了一辆车，武韬让林进舟先上，然后他和小静也都坐到了后排。我最后上车，师傅问我们去哪里，武韬说了一个宾馆的名字，他说先送他们去那里。
“兄弟们，不好意思。宿舍里冷，今晚我就不回去了。”武韬笑着说。
我听到小静在用些小动作撕扯着打他，两个人很小声地用方言说着话。车里光线昏暗，我看着窗外灯火辉煌的城市夜景，默默地过了长江大桥。
先把他们送到宾馆，我和林进舟继续坐车回了学校。车子顺着山路直接开到了宿舍楼下，下车一看时间，已过了凌晨两点。
今晚的校园并不宁静，每栋宿舍楼都有许多晚归的学生，夜色中不时传来歌声和口哨，楼道里也接连不断地发出各种嘈杂的声响。
我们宿舍的门锁着，小窗子里一片漆黑，我打开门，却发现余季正已经回来了。他趴在阳台的护墙上看着外面，我们进门关门，他都没有回头。
“小王子，你干什么呢？等圣诞老人啊？”林进舟和他开玩笑。
他不理睬我们，继续趴在那里，纹丝不动。林进舟打亮台灯，整理床铺。我走去了阳台，明显听到了一声鼻子抽动的声音。
“你怎么了？”我问他。
“没怎么。”他背朝着我，直起了一点腰，说话声似乎毫无异常。
“武韬都去宾馆了，你怎么回来了啊？”林进舟说。
“他去就去呗，关我屁事！”他转过身，到洗漱池边去洗脸。
我回头对林进舟摆了摆手，示意让他不要多说，他走近来看了看还在擦脸的余季正，又一脸疑惑地看看我。我和他面面相觑，都没有说话，余季正洗完脸走回来时，我们都还在阳台的门边站着。
“你们俩在干嘛啊？当门神啊？”他笑着问，面色发红。
“你没事吧？”我又问了一句。
“没事啊，我能有什么事？大过节的，开心得很。”他两手一摊，做出一副轻松的样子，过去拿起放在书桌上的充气榔头，丢到了自己的上铺。
“小正，你如果有什么事需要帮忙，一定要和我们说。”我关心地说，“离家在外，我们都是你的朋友，一定会帮你的。”
他站在床边，呆了一会儿，仰头看了看上面的墙角。
“不说了，你帮不了我的。”他说。
圣诞节过去，我有两个收获。一个是弄明白了平安夜和圣诞节的区别，一个是生平第一次收到了一样圣诞礼物。
楚灿送了我一副蓝色的绒线手套，我那晚揣在裤兜里带了回来，我感觉这里的冬天根本不需要戴手套，于是便丢在了柜子里。
我没有送她任何礼物，难免有种占人便宜的嫌疑。我有心想在宿舍里提议集体请她们女生吃饭，但是感余季正和楚灿之间似乎出了状况。
余季正这几天上课都没有和楚灿坐在一起，课后也是各自离开，没有看到他们说话，甚至连每晚的电话都不打了。我，武韬和林进舟私下合计了一下，林进舟认为他们应该是吵架了，我提醒武韬最近不要开他的玩笑。
“你们觉得他会不会是分手了？”武韬问。
“应该没那么严重吧？”我说。
“分手也没什么，反正他是初恋，有几个初恋不分手的？”武韬不屑地说，“再说了，两个人不合适，我早就看出来了。那种女生，很难驾驭。”
“我们还是往好的方面想吧，希望他们能和好。”林进舟说。
“小王子那种性格，吵个架分个手都没事的。”武韬说，“他自己绝对想的开，今天吵架明天和好，今天分手明天做朋友，没什么大不了……”
“别再说什么分手了。”我打断他，“小正其实是个很单纯的人，心眼不多，但还是有心事。这件事上，我们应该帮助他，而不是打击他。”
“这种事情我可帮不了。”武韬说。
“确实没什么好帮的，我们静观其变吧。”林进舟说。
两三天后的一个下午，我们宣传部的几个同事一起去教职工食堂吃饭，罗哥也在场。我们在大堂坐了一张圆桌，刚开始点菜，我便看见楚灿走了进来。她一个人，笑着给我们打了个招呼，我们部门的人基本都认识她。
“吃饭吗？过来坐吧，我们人多。”罗哥热情地招呼她。
楚灿同他客气两句，随后过来坐到了我的对面，拿了块纸巾，擦拭起了自己眼前的那一块桌面。
“美女，你和詹语一个班，是生活部的，对吧？”罗哥问她。
“是啊，罗部长好！”她笑着说。
我们点了毛血旺，还有两三样炒菜，罗哥说楚灿是客人，非要让她自己点一个，于是她要了一个糖醋里脊。热腾腾的一大盆毛血旺，内容有荤有素，口味似乎比火锅还好。相较之下，我一点都不喜欢那盘又酸又甜的怪味里脊。
“罗部长，今天这顿大餐是不是您请客啊？”楚灿渐渐和罗哥说笑起来。
“那要看美女你是不是单身了。”罗哥也趁势开起了玩笑。
“我是单身啊，刚刚分手。”楚灿笑着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