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苏筱云在乌远逛古城,游览景点,品尝小吃,直等到了傍晚时分。日落之后,暮色来临,街道两旁的大红灯笼渐渐亮了起来。
我拉着她的手,站在长街中间,灯笼映射出的红光照上她的脸庞,宛如新抹的胭脂。我们无视身旁来往穿梭的行人,远望了许久灯火辉煌的城楼。
回到姑妈家,已是晚上九点过。我带着一个泪眼朦胧的苏筱云出去,带了一个笑容灿烂的苏筱云回来,苏爸爸和姑妈的表情都稍显讶异。
苏筱云同意了跟我们回家,休息一晚,明早启程。姑妈安排我们休息,把苏爸爸和我安排在了一个房间,房间里有两张单人床,相隔很近。
在苏筱云的姑妈家留宿,还和她爸爸同住一个房间,这样的情况让我感觉有些拘束。脱衣服的时候都在顾虑,怕被问到为什么这么精瘦。
苏爸爸等我先睡下,他才关掉了房间里的灯。我听到他有些气喘,还带一点咳嗽,好一阵子才安静下来。我透过窗帘没遮住的一道缝隙,看着外面的夜空,那个地方,恰好有一颗闪亮的星星。我看了半天,轻轻翻了个身。
“你没睡着啊?”苏爸爸突然问。
“伯伯,我是不是吵醒你了?”我小声说。
“没有,我还没睡着,我害怕吵着你……”他说着咳嗽几声,“我这几天睡不好,老操心筱云的事。昨天还生她气呢,今天见了就心软了。”
“她已经没什么事了。伯伯,你要多注意身体。”
“我这是老毛病了,没办法。”他叹了口气,“筱云的身体也不好,从小就经常打针吃药,我和她妈妈都很心疼她,也就有些惯着她。她没离开过我们,我也没有带她出过远门,现在她要去那么远的地方,想着就放心不下。”
“伯伯,你不用太担心,上海是个大城市,各方面都很好。”我说。
“我其实并不想让她走那么远,也想让她去个离家近点的地方。但是你们这些孩子都长大了,都各有自己的想法,我们这些当家长的,也就不想过多干涉你们。将来你们一个个都跑那么远,我们想管也是有心无力。”
“伯伯你放心,我们不管走多远,家还是在桑里,出去只是看下世界。”
“看世界好啊!你们还年轻,应该出去多走多看。”苏爸爸很是语重心长地说,“人们都说外面的世界好,可是外面的世界也乱,很多事情需要你们自己把握。我们希望你们好,希望你们心明眼亮,遇到问题三思而后行。”
“伯伯,你说的我都记下了。”我认真地说。
“好,那就睡觉吧!”他说。
每位父亲都很疼爱自己的女儿,对女儿男朋友的态度类似于爱屋及乌,苏爸爸之所以会对我说这番话,应该也是这样。乌鸦要想在人家屋子旁边有个窝,首先不能随便乱叫,其次必须勤快外出。最好,能变成一只喜鹊。
第二天上午,我们一起返回桑里。苏筱云陪我坐在后座,挽着我的手臂,还不时对我有一些小动作。她一路大声和她爸爸聊着天,像是要故意分散他的注意力,我则是规规矩矩地端坐着,就像被她绑架了一样。
车子回到县城,直接驶去了苏筱云家的方向。我在路口问了一下苏爸爸,我说要不然就在这里停一下车,我下去自己回家。
“别回去了。”他说,“回去你下午还不是要过来?中午就跟我回家。”
苏筱云听了这话,咯咯咯地笑,看见我尴尬的表情,就笑得更欢了。
“爸,你这是想招个上门的啊?你别忘了,家里还有我哥呢!”她笑着说。
“哈哈,你这孩子,就喜欢乱开玩笑。”苏爸爸爽朗地笑着。
到苏筱云家时,苏妈妈正站在院门口等我们。
“两个都带回来了,中午给吃拉面。”苏爸爸大声说。
我这几天,几乎是住在了苏筱云家。
早上在家里吃过饭,骑着自行车晃悠出门,中午在她家吃饭,晚上要到新闻联播开始的时候才回家。还吃过一次晚饭,苏妈妈给做的韭菜烙饼。
我和苏筱云没完没了地亲昵。在她的卧室里聊天听歌,或者猜谜语,坐在床上打扑克,玩翻绳,甚至掰手腕。一起去楼下的客厅看电视,一起在沙发上半躺半坐,她端水给我喝,我剥瓜子给她吃。也时常去附近的田野和巷子里散步,摘一捧野花,编一个柳帽,她学我吹口哨,我给她讲鬼故事。
在家的时候,她总是穿一身清凉的短衣短裤,腿上的皮肤比脸上还要白。有一条超短的黑色裙裤,第一次见她穿的时候,让我又惊又喜。她随后给我解释了一下超短裙和裙裤的区别,让我不要痴心妄想。她习惯光脚穿一双拖鞋,头发经常披散着,或者用个旧发箍随便一束,随便之极。
我感觉自己在慢慢融入这个家庭,至少已经被编入了预备役。我尝试跟苏爸爸多说一些话,多听他讲授一些道理。主动给苏妈妈帮一些忙,去厨房帮她剥个蒜,饭后帮她洗个碗。甚至,我还和苏锋在院子里打过几回羽毛球。
我们和周砺刚俞俪一起聚了两次。一次在苏筱云家,苏筱云从乌远带回来几样小礼物,给了俞俪一个亮闪闪的发卡,给了周砺刚半包牛肉干。她还把周砺刚教导了一回,力劝他回学校复读,打起精神,明年再考。
“复读我是不会去的,我想去当兵。”周砺刚当时说。
“大学毕业也可以当兵,一入伍就至少是少尉军衔,你要是现在去当,就是个小兵。”我用了一条刚知道不久的消息来刺激他。
他的样子有些不太相信,眨着眼睛看我,似乎心动,又有存疑。
“小兵怎么了?我就喜欢从基层干起。”他说。
“当兵很苦的,流血又流汗,还是读书好。”苏筱云说,“等我们都上大学走了,剩你一个人了,说不定你就想复读了。”
“等你们都走了,我就更没心思复读了。”他说。
“好了,随便你去哪里,我们都懒得管你。”俞俪没好气地说,“还说没心思?你就是心思花多了,所以才考成这样……”
还有一次在俞俪家。我们一起给宋绣打了个电话,宋绣的通知书是直接寄回家去的,所以她一直没来县城。她说等去学校报到会路过一趟县城,但是那时候我们应该就已经走了,希望保持联系,以后再见。
俞俪和周砺刚都知道了姚亦淑考取了重庆的学校,也都知道了关峻辰考去了上海,他们没有任何评价,只是在听到苏筱云说出来时稍显惊讶。
苏筱云发现了俞俪家里的中国结,还发现他们已经开始学编手链了。苏筱云缠着让周砺刚教她,虽然学习认真,但是总不得要领。俞俪嘲笑她笨手笨脚不会针线活,以后不好嫁人。她便指着我说,这些活计以后都仰仗我了。
苏筱云让我评价她最近的表现。我说她越来越可爱了,如果当着别人的面,有时就像是一头嚣张的大灰狼;如果只和我在一起,那就是一只温顺的小绵羊。
她说我和她正好相反,只不过,我不是大灰狼……
八月二十四日,这天是我的生日。这个日期,知道的人极少。
上午接到了苏筱云打来的电话,她说今天有事要出门,让我不要去她家。我问她有什么事,她神神秘秘地说要保密,不能告诉我。我猜都能猜到,肯定是和我的生日有关,只是不知道她究竟想做什么。
对我个人而言,过生日这件事可有可无,从小到大,我几乎没有生日请客的经历。我认为没有人能记得自己出生当天发生的事,所以就不值得去纪念一个没有记忆的日期。自己生日,最应当感谢的人是爸妈,所以我喜欢留在家里。
中午在家吃了生日面,下午在大院里打篮球,直等到傍晚天色渐黑,还是没有一点苏筱云的消息。电话没有,人也不见,她不会是真的出门了吧?我回家钻进自己的房间,把门闭上,趴到了床上。
刚过了一小会儿,就听到有人轻轻推开了我的房门,我翻身一看,就见苏筱云蹑手蹑脚地走了进来。她乐滋滋地笑着,反手把门关好,踩着小碎步走了过来,一下跳到了我的床上。
“你怎么来了?”我惊喜地看着她。
她趴到我的身边,在我耳旁小声说:“我是来给你送生日礼物的,今晚我就不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