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答”,不知是什么滴落的声响,雪狼无法辨识,鼻息间只嗅到一股若有若无的血腥之气,怎么会有血腥之气呢?到底是谁的血?
冰儿的?不,雪狼就匍匐在颜若冰的床边,他能感知到,曲念影只是在他跟前逗留了片刻,并不曾靠近颜若冰,那是谁的?
房间里除了雪狼与颜若冰,剩下的唯有昏迷不醒的皇甫逸了,难道是皇甫逸的?
雪狼莫名紧张了起来,曲念影莫非是要伤害皇甫逸?
可事实上,在昏暗并且并不宽敞的房间里,曲念影仅凭着敏感的嗅觉便找到了皇甫逸的所在。
顺手取出随身佩刀,曲念影想也没想,便在自己的手臂上狠狠划下一刀,鲜血汩汩溢出,滴落一地。
曲念影单手支撑起昏迷中的皇甫逸,喃喃叹道:“怎么就不听话呢?早就跟你说过的,若是离了我,你会活不成的!”
听来平静的话语却透着一股难以言明的冷淡,叫人隐隐生出不寒而栗的感觉。
至此,雪狼终是可以确定了心中的猜想,皇甫逸果然和曲念影有着匪浅的瓜葛,那段死而复生消失的日子,他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雪狼还不得而知,他的神识探不到曲念影的,同样也无法探知到皇甫逸身上的那段过去,惟独能够肯定的便是皇甫逸体内那股强大的力量,来自于曲念影。
她要做什么?是否会对皇甫逸不利?他们之间到底是怎样的一种复杂关系,这一切,雪狼还不得而知,而另一个房间内,皇甫傲还在守着月牙等着曲念影的靠近,自然,他的心里也在牵念着颜若冰这边的境况,若是稍有异动,他亦会第一时间冲过去保护她。
房内许久的沉默,终于被又一声清脆的“嘀嗒”声打破,这一次滴落的不是血,而是泪。
那种爱恨交织的情感,雪狼并不能完全领会,毕竟他不知道他们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
曲念影抱着皇甫逸,支撑着他的整个身子坐靠了起来,将腕上的伤口对准了皇甫逸的唇边,让她的血液循着皇甫逸的嘴角滑进去,他的命是她捡回来的,原以为,在这浩瀚苍茫的世界中,她也能得一人能与她相惜相伴,她甚至用自己的血去护他的周全,可他的心却终不在她的身上。
血液顺着皇甫逸的喉咙淌进他的腔内,皇甫逸暂时并没有醒转,但曲念影已经确信他已然无碍,从怀里掏出一方帕子,随意裹住还在淌血不止的手腕。
那帕子是皇甫逸的,帕子上清楚地刻着一个“逸”字,曾经,皇甫逸便是用这方帕子俘获了她的心。
曲念影还记得,那时,她亲自解决了江湖上一名狠角色,九死一生,即便最终任务完成,回来时她还是负了重伤。
那些伤口于她们这些杀人不眨眼的杀手来讲,本算不得什么,随便抹上些许药草便就过了,可皇甫逸却亲自为她包扎,告诉她如何仔细处理伤口才不会留下疤痕,他说,女孩子身上留疤不好。
她不屑,她不过是无意捡了他一条性命,于她曲念影而言,又算的了什么?
她并不是个善良的人,救了皇甫逸,不过是个意外,她不需要任何人的同情与救赎,她只是她,曲念影,一个双手沾满人血杀人如麻的女魔头。
经历了一场生死,皇甫逸失去了前半生的所有记忆,他不记得自己是谁,不记得自己叫什么,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家人,甚至不记得自己为何会险些丧命。
在皇甫逸新的记忆中,曲念影是他见到的第一个人,是他在整个血池谷仅认识的唯一,是他的救命恩人。
皇甫逸本就不是一个忘恩负义的人,从前不是。即便再生一次,即便没了往前的记忆,他的骨子里依旧是那个孤高俊逸的潇洒王爷,敢爱敢恨,有情有义。
这样的皇甫逸又怎么会忍心看着他的救命恩人陷入万劫不复呢?
他不管曲念影杀过多少人,不管她是从几岁开始拿剑伤人,他只知道,这样的人生本不该属于曲念影,至少在他皇甫逸出现之后,他要尽自己最大的能力去改变她。
“念影,不要再杀人了!”这是皇甫逸同曲念影说过最多的一句话,皇甫逸大伤初愈后,整个人变得很沉默,心思再沉重,也不会多说什么。
他不是不想说,而是找不到人说,整个血池谷,他只认识曲念影。
曲念影曾经试图赶皇甫逸走,甚至以他的性命作要挟,她不需要同情,更不需要皇甫逸这样一个来路不明的男人同情,她曲念影还不至于落得这样惨淡的境地。
然而,记忆尚未恢复的皇甫逸自知无处可走,他也并不想走,他还要留在血池谷,留在曲念影的身边,在他看来,只要他肯努力,就一定可以改变曲念影的,一定可以制止她继续拿剑,一定可以制止她继续杀人。
那一次,曲念影的剑险些又要了他的命。
皇甫逸想,他的命本就是曲念影救回来的,若当真死在她的手上,他也是没有怨言的。
“你不躲,你为什么不躲!”曲念影不解,她杀过很多人,那些人面临死亡的时候,只有一种条件反射的选择,那便是奋力一搏,这世上没有人会甘愿赴死的吧,除了……他。
恍惚间,曲念影想起了五年前的那桩旧事,
那个男人也是用这样一副视死如归的坦然神色迎上了她的剑,直到咽下最后一口气,他的脸上都还含着一丝笑意。
她以为他会恨她,即便是死了,他的魂儿也不会原谅她。
可是,他最后留给她的表情,却是那样温柔满足的笑意。
他到底在想什么?
那是他的阿爹啊,亲手结束他生命的是他的女儿他到底知不知道?那个笑容留在曲念影的记忆中久久无法抹去,曲念影的心从未那样抽痛过,她以为,只要自己闭上眼,手起剑落,便能结束一切痛苦,只要自己不去想,便不会觉得难过,她一直都是那样以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