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从一年前开始爱慕本校一个喜欢打篮球的男孩,但是,那个很高又有点帅的男孩身边并不缺少女孩,而且他还很清高,所以欧阳几次表白都没有赢得他的爱。甚至,他曾经当作众人的面,说他这辈子都不可能与欧阳产生感情。童童也多次劝欧阳,说感情这事必须得靠缘分。但欧阳却倔强地认为,缘分也是需要创造的。这话说得她自己都想笑。可是,事情往往却出人意料,一年过后,男孩却主动向欧阳示爱。这可让欧阳激动了,激动得昏了头。欧阳要童童陪她,担心对方是匹色狼要乘机欺负自己。童童当时也想,对呀,原来欧阳追他追得多辛苦,可他理也不理。可现在他怎么又突然主动找到欧阳了呢?这是否有什么猫腻呢?于是,童童便决定陪欧阳去见欧阳的心上人。但令童童意想不到的是,他们要在图书馆见面。童童哪里能去,她妈妈正在图书馆上班呢。正在童童左右为难不知所措时,欧阳却对童童说,算了,我看他也不是什么坏人,你就在外面等我,我一会儿就出来。说完,欧阳就跟着她的心上人走了,脸上浮现出甜蜜的笑容。童童看着他们的背影咬牙切齿,更让童童无法释怀的是,欧阳让她等了几个小时而依然不见踪影。这几个小时,童童就在图书馆外面徘徊,四处转悠,直到后面遇到了江南。
这天,童童一边给江南说她的好朋友欧阳,一边不断地叹气,说欧阳真是让她太失望了。江南看了看童童,她似乎也不真是生气,于是他就说:
“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童童突然停住脚步,拉着江南的胳膊说:
“你怎么一点都不心疼我,是不是租借的男朋友就一点感情色彩都不带?”
江南看童童不走了,不知道她是为欧阳生气呢,还是为自己刚才那句话生气。总之,童童脸色不大好看,嘟着嘴,目光呆滞地看着地上。江南小心翼翼地问:
“亲爱的,你真生气了?”
童童一听,双手在空中一摔,倔强地问:
“你叫谁亲爱的?”
江南调皮地笑道:
“无论是你租借我做男朋友,还是我租借你做女朋友,我现在都该叫你‘亲爱的’。”
童童似乎有点嗔怒,便一边追着江南一边打闹。
当时已是中午时分,天气很好,阳光让空气都金灿灿的。学校门外有一条横穿城市的河,河面上正泛着波光。童童追着江南在河边时快时慢地走着,他们都很快乐,笑逐言开。后来,他们在路边的一家小吃店吃了午饭。吃饭后,他们又在路边的一个亭子上坐了下来,喝了点饮料。这时,童童仿佛从刚才的快乐中清醒了一些,她便对江南的身份产生了兴趣。于是童童问江南:
“你也是学生,也是我们这所学校的?”
“是啊,我读的是计算机信息工程。”
江南这时也少了开头的调笑,很诚恳与童童说起话来。童童也在这次谈话中,对江南有了一定了解。
江南的家离这个城市还有三百多公里,也是一个很贫瘠的山村。在父母因车祸而死去以后,就被姑姑接到这个城市生活。姑姑原本是一家工厂的工人,但后来下岗了,靠着原来的积蓄过日子。江南考上大学,对没有儿女的姑姑与姑父来说,也算是人生的一件大喜事了。可是,姑父却在那年秋天意外地死了。说是意外,是因为姑父平时的身体很好,没看出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哪知他会突然死去呢?自从姑父死了,姑姑就从来没有开心过,她常常在黑夜里坐到天亮。当时,江南不愿意继续去上大学,想找个工作解去姑姑的负担。可是,姑姑却黑着脸警告江南,他现在可是她惟一的希望了,如果他再让她伤心,自己就没有活下去的勇气了。所以,江南为了安慰姑姑,没有提前结束学业。可是,尽管江南年年都拿奖学金,让姑姑很高兴,但她的生命依然一天一天地枯萎掉了,后来也离开了。
姑姑离开之前,她把江南叫到面前,拿出了两个存折。一个绿色,一个红色。姑姑颤抖着手拿着那个绿色的存折,眼泪就滑落下来。她告诉江南,那是他父母留下来的。存折里有几万块钱,姑姑对江南说,一定要在他最关键的时刻才把这钱拿出来用。姑姑又拿出另外一个红色的存折,告诉江南那是她和姑父一辈子的存款。她告诉江南,他们没有孩子,江南就是他们的儿子,他们的钱都给他用。江南哭着问姑姑,为什么不拿这些钱治病?姑姑却说,你姑父走得太突然,没有来得及治疗。至于我嘛,你姑父都走了,我早就想跟随他去了,还治疗干什么呀?江南一听,泪水脱眶而出,嚎啕大哭起来。可是,姑姑却在他的哭声中永远地去了。
童童听得出神,好半天没有从哀伤的气氛中摆脱出来。最后,江南说:
“对不起,也许不该与你讲这些,你没有必要帮我分担这些忧伤。”
童童笑着说:
“我有义务为亲爱的分担,尽管这‘亲爱的’是租来的。”
说话的时候,童童的眼泪悄然地掉了下来。
江南看着童童潸然掉泪,有点慌张,他不知道如何安慰一个哭泣的女孩,他以前很少与女孩这样单独相处。他低垂着头,带着歉意,带着茫然。过了一会儿,江南抬头看着童童,此时童童却也正在看着江南,四目相对,让他们两个人又顿显尴尬。江南觉得童童的眼神对自己真是一种莫大的安慰,它是一屡柔和的风儿,轻轻吹拂着自己流着汩汩鲜血的伤口。而童童却觉得江南的眼神似深邃的海洋,蓝色的,忧郁的,有一种一见就想去感受的魅力。
如果不是欧阳及时的电话,可能江南与童童都不知道如何不留痕迹地消除他们刚才目光接触的尴尬。
大概是下午四点的时候,欧阳终于打来了电话。现在的电话很让人不放心,它不能保证我们的隐私。江南听见欧阳在电话里眉飞色舞,看样子,欧阳与梦中情人相处得很快乐。与之截然相反的是,童童在电话这端一句话也不说。半晌后,等欧阳的笑声逐渐消失时,童童才对欧阳说:
“我现在也在恋爱呢。”
听到电话,欧阳不说话了。可这边的江南却小声说道:
“我们这是租借的感情啊。”
童童却义正词严地问江南:
“租借的感情就不是感情吗?”
【3】
童童与江南互相留下了电话后就告别了。
回家的路上,童童走得特别慢。她特别喜欢让这惬意的风从自己的耳边轻轻地吹过。她想,这个下午真是奇特,这是她二十年来生活中最别致的曲调和颜色。想着,她嘴角浮出了恬静的笑容。这时,她不禁回头看了看。童童看见江南那即将消失的背影,她就这样盯着江南,看着他慢慢隐藏在茫茫人海里。
回去的时候,妈妈正在客厅里等童童。童童回家第一句话就问:
“你看见欧阳了吗?”
妈妈童菲微闭着眼睛,思考了一下,对女儿说:
“好像看见了一下,但又记不清楚了。”
童童“吃”地笑了一声,心想原来人一到了更年期原来就是这种表现。她问:
“瞧你那记性,要是我也到图书馆来一趟,你能瞧见我吗?”
童菲笑了,反问:
“你来了吗?”
童童没接妈妈的话,她在想欧阳是如何谈的恋爱?如何与心上人表白的?与心上人相处的感觉怎样?是如何逃过妈妈的眼皮的?童童又问妈妈:
“租借的感情算感情吗?”
童菲茫然,只“啊”一声。童童看妈妈那吃惊的样子,呵呵地笑了。然后,童童跑进了自己的那个小屋子。
进了屋子的童童开始回想今天的奇特经历。见梦中情人之前忐忑不安的欧阳,木讷、忧伤甚至有点彷徨的江南,以及失落与又有所收获的自己。她想起自己与江南相互瞪眼,然后又各自租借对方共同玩了大半天,童童不禁笑了起来,她想不到还有这样兴趣盎然的事情。忽然,她与江南在府南河边的目光相对的感觉再次浮上心头。童童身体里立即有一股热流开始奔腾起来,热流一齐涌向心房,她感觉自己的心脏快要蹦出来了。但是,后来江南的形象在童童的脑海里逐渐模糊了。慢慢只剩下瞪眼的场景以及逐渐隐去的背影,到后来就只有背影了。可是,就连这模糊的背影也被欧阳的电话打断了,剩给童童的只有江南留下的电话号码。
欧阳打电话告诉童童:
“他爱上我了,罗成这小子到底还是经不起我狂热的追求,终于还是俯首称臣了。更想不到的是,罗成还在我面前忏悔,说以前不该那样对我。”
罗成就是欧阳的梦中情人,一个十分讨女孩欢心、喜欢打篮球的男生。罗成已经记不清自己曾经有过多少个女朋友,其一是因为他的女朋友很多,其二是那些过往的女孩都没有在他脑海里留下印象。惟一留下印象的,竟然是让他伤心欲绝的。罗成与欧阳恋爱之前的一个女朋友,与他煞有介事地谈了近一年的恋爱。女孩很漂亮,分手之前也信誓旦旦地要爱罗成一辈子。
童童问欧阳:
“那他最近的这个女朋友是如何分手的呢?”
欧阳的回答让童童心事重重:
“她爱上了一个有钱的大款,说要是为了将来的前途考虑,必须舍弃爱情这种不现实的精神粮食。”
童童真的很关心欧阳,一个劲儿地发问。她接着又说:
“罗成伤心吗?有失恋后的失落吗?”
欧阳笑呵呵地说:
“那肯定伤心哦,不然那还算什么感情啊?他说他一个人独自躲在屋里伤悲,竟然流泪了,那是他第一次为了女孩流泪,他自己都有点不相信。不过,罗成也坦然地对我说,他对我对他的那份纯真的感情以及一如既往的坚持都很感动,而且他也懂得了如何去珍惜一个女孩对他自己的爱。”
童童还是有点不放心似的,继续喋喋不休道:
“我总觉得他是因为失恋才把对别人的爱转移到你的身上,你觉得自己能够坦然接受吗?你相信这份爱能够持久永恒吗?”
“我才不想管这么呢,”欧阳在电话里急切地说,“我爱他,他有反应就对了。至于永恒嘛,这个世界有多少爱情是永恒的?再说,没有开始哪有永恒。我不管如何开始,也不管结果到底如何,我要的是令人心潮澎湃的过程。”
欧阳的一席话让童童整个晚上辗转难以入眠,她满脑子都是“租借感情”、“江南”、“永恒”、“过程”与“结果”,以及那一长串电话号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