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她混进巫门当丫鬟的时候,她就无数次地告诫自己:如果想要活命的话,千万不能吃巫息亲手做的饭菜。
然而为人时能够避过饭菜的荼毒,当了猫就没有那么好运了,当巫息拿起筷子亲自一口米饭一口萝卜莴苣地塞进她的猫嘴巴时,孔上若深切地体会到了什么叫做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口中的滋味除了辣,还是辣,滚烫的火辣!
她想要喝水,可是说不出话来。她想要在地上写字告诉巫息,可又怕被他知晓自己的真实身份,下场是被活活折磨死。
眼泪忍不住从眼角黯然落下,孔上若一整个下午都是带着生无可恋的悲惨心情,张大嘴巴让已经麻木的石头伸出来透透气。
“小团,晚上想吃什么?”巫息坐到她身边,抚了抚她头顶的毛发。
想吃你丫的!
孔上若恨不得一口咬下眼前这只手,细嚼慢咽地感受报仇的滋味。
“吃红烧鱼怎么样?”
“喵!”红烧你妹!
巫息似乎没有发现她瞪得大如铜铃的猫眼,在她头顶抚了几下,便就这样坐在廊下看起书来。
孔上若眼眸一转,见他手里拿着的是医术,当即翻了一个白眼,扭头不再看那张绝美却隐藏着歹毒心机的面孔。哼!连她这样可爱的小猫咪都狠得下心加以毒手,这家伙果然是个大恶人。
竹猗院一如既往地宁静,静得似乎连一个人也没有。孔上若一直想不明白,巫息为何如此喜欢将自己关在这个小院子里面,每天也不外出,更没有朋友拜访,他唯一的兴趣好像见只有看医术,晒药制药,天天与这些气味冲鼻的药材打交道。
她也弄不明白,这样一个深居简出,看起来与世无争的巫门少爷,四皇子为何非置他于死地。
耳边只有轻轻的风声,还有巫息偶尔翻动书页时的微响,孔上若在这样的静谧之中忍不住眼皮沉重地睡着了。
这一觉睡得很不舒服,耳边似乎有一个声音在不断地呼唤着她的名字。孔上若想张口回答,问问是谁在叫她,可是发现再怎么努力也发不出任何声音。她心里急如热锅上的蚂蚁,忍不住想大喝一声。
蓦然,身子一轻,她倏地飞了起来。
孔上若眨眨眼,低头看见自己白皙纤长的十指,身上穿着临死前那套青色衣衫,转眼一看,就看见一只肥肥胖胖的花猫躺在洒满了阳光的房檐下呼呼大睡。而她此刻仿佛一缕轻烟,随着风渐渐飘远,与那只花猫越来越远。
怎么回事?
“咳咳!”突然一阵低咳在身后响起。
“是谁?”孔上若吓了一跳,迅速回头。
身后是一名俊美超逸的年轻男子,博带峨冠,纤尘不染,全身笼罩在一层淡淡的光晕之中,飘飘然如世外仙人。孔上若双眼一眯,凑近了仔细地打量起那张俊美却似乎乌云密布的脸孔,不可置信地伸手去捏他的脸颊,低声念着:“我一定在做梦。”
“做你的春秋大梦!”眼前的俊美男子剑眉倒竖,没好气地一拳砸在她的头顶上,口中大骂,“我让你嘴欠!让你嘴欠!老子顶着脑袋好不容易给你安排一个绝世好命,你倒好!好好的命数,你给老子过成什么德行?”
孔上若彻底被打懵了,躲了几下才反应过来,抬脚就朝他踹过去,怒道:“你打我做什么?当本姑娘好欺负?”
“我打你?我还想打死你!”男子一脸恨铁不成钢地瞪着她,咬牙道:“孔上若,你怎么把自己的绝世好命变成这样呢?”
绝世好命?孔上若似乎听见了世上最可笑的笑话,指着自己冷笑:“你的意思是,我有一个绝世好命?”
“不是吗?生于钟鸣鼎食之家,锦衣玉食,无忧无虑,儿孙满堂,享尽了荣华富贵,最后寿终正寝,难道不是绝世好命?”
孔上若的神色更冷了:“可惜出生于钟鸣鼎食之家的我,自小就父母双亡。父亲的爵位被叔叔承袭,孔家的家业由叔叔掌管,母亲留下来的嫁妆,也在早些年被他们尽数挥霍。我过了及笄之后,连一个上门提亲的人都没有,更甭说将来儿孙满堂,寿终正寝。”
男子挑起眉头:“这不可能。你的命运早已注定,是不折不扣的贵人之命。不仅出生高贵,还能嫁得如意郎君,甚至将会母仪天下。”
“哈哈……”孔上若再也忍不住地大笑起来,笑声里充满了悲哀和伤痛,她笑着看向男子,声音冷若冰霜,“你是什么人,竟然拿我寻开心?如意郎君?母仪天下?实在是笑死人了!我孔上若战战兢兢如履薄冰活了这么多年,如果最后能够得到你所说这八个字,那么此生死而无憾了。”
男子坚定地说道:“你放心,这一切会有的。”
“你究竟是什么人?”孔上若敛起笑容,充满戒备地看着他。
“我?”男子手指着自己的俊脸,“我是神仙啊!”
神仙?她非常质疑地上下打量着他。
“怎么?不像吗?”
谁知道像不像?她以前又没有见过神仙。不过,自己既然能飘进地府里,见到了孟婆和小鬼,变成了猫,那么见到神仙也没有什么稀奇的。
“你是什么神仙?”她好奇地问。
“咳咳!”只见他甩了甩宽大的衣袖,整了整衣襟,脸上倒是有几分神仙该有的端严神圣,“本神仙乃天上的司命星君。你看你看,老子……咳!本星君看在大家是故人的份上,给你安排了这么好的命数,你怎么就不能好好下去,不瞎折腾呢?把自己折腾成一只肥猫,你觉得传出去很有脸吗?孔上若,为何你会让自己活成这样呢?”
“我把自己活成这样?”孔上若再次冷笑,眼里闪着孤愤的光,犹如一头受伤的小狼,“你以为我愿意活成这样吗?你可知道在叔叔婶子面前假装舐犊情深时,我心里恶心得想吐。你可知四皇子前来提亲的时候,我多么想把所有聘礼扔在他的脸上臭骂他一顿?你以为我不希望如你说的那样,能够有一个锦衣玉食一帆风顺的绝世好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