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仪珩亲自去开门,敲门的是嘉鱼居的小二,是段子明信得过的手下。
公仪珩沉声道:“何事?”
那小二躬身道:“公子,门外有人找公子有要事。”
宫中事务公仪珩一概交给了萧轻臣和江骁,另外无人知道他在此,是谁有这般灵通消息,竟然找到这里来了?
公仪珩道:“可知道是谁?”
那小二道:“来人自称是九公主沈凝。”
公仪珩抿了抿唇,不知道这个时候沈凝来所为何事,可人既然来了,他却是不得不见,公仪珩回头见卿浅浅与卿蒙聊得正酣,也没心思搭理他,便道:“前面引路。”
“是,公子。”
沈凝在嘉鱼居底楼一间雅间静候,修眉仍旧跟在她身边,此次来南唐,修眉其实颇有微词,当日公仪珩那般对待沈凝,修眉不忿,然而沈凝执意要来,修眉却也不能不管。
小二便在门外敲门:“姑娘,你要找的人来了。”
沈凝有些紧张,道:“进来。”
小二便推开门,公仪珩站在门口,仍旧是原来模样。
沈凝亲自起身相迎,“公子别来无恙。”
公仪珩对小二点了点头,小二便自觉退了下去,公仪珩便走进了雅间,“九公主别来无恙。”
不过一句问候,沈凝却心中一暖,公仪珩已走了进去,在椅子上坐下,“不知九公主突然造访,所为何事?”
沈凝刚才那一暖,瞬间便就消失无踪。
爱一个人,便时常为那个人的一句话,一个眼神而转动,心中眼中脑中只有那一个人,他快乐,你便也快乐,他不快乐,你便也不快乐。
沈凝心中苦笑,面上却是平静,她亦过去坐下,平静道:“此来南唐,是有件很重要的事要告知公子。”
公仪珩便问道:“九公主但讲。”
沈凝示意修眉查看有无闲杂人等,公仪珩便道:“九公主放心,这里很安全。”
想来也是,公仪珩心思缜密,断然不会失察,便也放下心来,对公仪珩道:“圣上有意荡平诸侯,重振朝纲,旬日前便有密旨于我,要我见机行事,暗杀西卫国王上与世子,我此来,便是告知公子,圣上不日便要对南唐下手,公子还是及早想出应对之策为妥。”
公仪珩倒真的有些惊讶,想不到沈浔竟然有如此野心,连先帝都不敢削藩集权,他却敢在这个时候做这种愚蠢的决定,当真是不知死活!
另则沈凝待他的这份情意,他是真的无以为报,照说他当初那般辜负于沈凝,沈凝本不用管他死活,可是她却不远万里亲自来告,公仪珩再是铁石心肠也该感动了,可是他与沈凝,注定是无有可能,他什么都无法允诺,得她越多帮助,便就觉得越多亏欠,无法偿还。
公仪珩便道:“九公主今日情意,公仪珩无以为报。”
沈凝却笑着摇了摇头,“我若图你回报,便不会亲自来了,我只不过不忍心……算了,说这些何用,公子好便好。”
公仪珩更觉于心有愧,略一思索,便道:“本王不瞒公主,本王将来必会问鼎天下,公主乃皇室贵胄,不妨趁早做打算,以求全自己。”
他这样一番话,算是没有对沈凝留底了,因为现在还不是时候,这话如果是传了出去,那么南唐危矣。
沈凝也有所触动,不过却是淡淡一笑,“沈凝早知王上有此雄心,世人都谓公子放浪形骸,可是沈凝却知公子必有谋略,只是这个最后陪公子睥睨天下的人,终不是沈凝。”
话中无限唏嘘感慨,竟是不能自持。
不过到得今日,沈凝也已明白,她与公仪珩从来都没有开始,便更不可能有结束。
公仪珩有片刻后悔,若当初不是一味避着沈凝,伤害沈凝,能与这样的女子做知己,也不失为一件美事,只可惜,当时当局者迷,只想着如何避开,到现在,也只能剩下无限唏嘘了。
公仪珩正经的向沈凝行了个礼,道:“公仪珩谢过公主了,若日后公主有需要公仪珩的地方,公仪珩一定义不容辞。”
义不容辞。
沈凝便苦笑,自己做了这么多,到最后得他义不容辞四个字。可是除却这个,又能怎样呢?
沈凝摇了摇头,“今后,今后不会再见了。”
公仪珩微怔,“公主何出此言?”
沈凝看着公仪珩,最后一次了,今后就只能在回忆里见到他了吧,可是继续这样下去,她一辈子都忘不掉啊,当断不断反受其乱,沈凝不是个不知轻重的人。
沈凝道:“公子该明白沈凝的什么意思的。”
公仪珩沉默的看着沈凝,片刻后,道:“公仪珩欠公主的,实在太多。”
沈凝便笑了笑,没有说话,这时门外有人敲门,在门外道:“公子,夫人他们要走了。”
公仪珩看了一眼沈凝,“公主,我该回去了。”
沈凝依旧笑着,那笑容却让公仪珩不敢看,沈凝道:“公子慢走。”
公仪珩方起身,略微迟疑了下,却到底是走了。
沈凝一直看着公仪珩的背影,直到再也看不见了,这辈子,大约是再也看不到了吧。不管将来如何,她和他,不会再见面了吧。
曾经那么深爱着的一个人,如今到了不得不放手的时候了,不是没有留恋,而是,不能留恋啊。
修眉走到沈凝身边,“公主,我们也该回去了。”
沈凝笑,道:“是该回去了。”
卿浅浅将卿蒙和夫人在王宫里安排妥当,公仪珩一直跟着,没见卿浅浅有什么反应,觉得卿浅浅应该不知道他私会沈凝的事,遂放下心来。
哪知道两人刚从卿蒙他们那儿出来,卿浅浅便问道:“老实说,刚才吃饭去私会谁了?”
就知道这个女人不会这么容易蒙混过关的!!
公仪珩忙陪着笑,道:“公事,公事,不是私会。”
卿浅浅便顿步看着公仪珩,看得公仪珩一阵心慌,公仪珩一咬牙,死撑,“真的是公事。”
卿浅浅便冷哼了声,“私会沈凝,这也叫公事?”
完了,完了,这下子真的完了!!女人小心眼起来会要人命的。
公仪珩在心中哀呼,一边解释,道:“浅浅你听我说,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的。”
卿浅浅便索性不走了,在走廊里站定,神色平静看不出任何端倪,“好,我给你解释的机会。”
她越是这样平静,公仪珩就越是害怕,心里就越是没底。
公仪珩看着卿浅浅脸色,道:“是这样的,九公主来说是有要事要告诉我……”
“要事?什么要事值得堂堂一个公主不远千山万水来亲自告诉你?”卿浅浅心中其实有些酸,也觉得对不起沈凝,可是越是这样想,她就越要和自己过不去,就越要为难公仪珩,似乎这样她心里才会好受一些。
“她是真的有要事告诉我,我们是清白的。”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你说你们是清白的我就要信?”
“你不能这么不讲道理……”
“我就是这么不讲道理了。”
卿浅浅说完就跑,因为她觉得再这样下去,她心里就会更酸,最近发生太多事,她一直忍着不肯表现出来,可是她也是个人,又怎会真的做到不在乎。
公仪珩本来想追,萧轻臣却不知道突然从哪里冒出来,“王上,臣有要事禀报。”
公仪珩看着卿浅浅越跑越远,拧眉道:“很要紧?”
“很要紧。”
“算了,你跟我去上书房。”
“是,王上。”
卿浅浅真是一鼓作气的跑,跑了一会儿回头看后头连个鬼影子都没有,就更生气,她一生气就犯倔,竟不顾侍卫阻拦一个人大晚上的跑出了王宫。
消息传到公仪珩耳朵时,卿浅浅人已经跑出王宫半柱香了。
公仪珩气得把手里的密折都扔了,“胡闹!”
萧轻臣便好脾气的把密折捡起来,“王上,国事重要。”
公仪珩紧皱眉心,“传本王令,令禁卫统领带人暗中保护,若有个闪失,本王绝不轻饶。”
“是,王上。”
不知为何,公仪珩心中总有股不祥预感,可是如今他确实抽不开身去,只好勉强自己镇定下来。
萧轻臣站在一旁,将密折重新递给公仪珩,“王上一向沉稳,想不到遇到夫人,便也没辙了。”
公仪珩只好苦笑,“一物降一物啊,本王如今就是砧板上的鱼肉。”
萧轻臣却笑着摇了摇头,“王上这是心甘情愿,又何来人为刀俎?”
公仪珩哈哈大笑几声,“萧相何时也学会说这些话了?我却不知道江少卿有这个本事。”
萧轻臣与江骁那点破事,公仪珩早就心如明镜,只不过这两人都这么沉得住气,他这个做王上的也不好去搀和。
萧轻臣倒脸不红心不跳,道:“江少卿只会断案,不会教人,臣才疏学浅,若少卿肯教,臣也是愿意学的。”
江骁便在门口处懒洋洋的道:“本少卿肯教,萧相可愿意学?”
两人素来如此,江骁见了萧轻臣不挤兑几句就浑身不自在,萧轻臣倒每次都不生气,完全就当江骁是空气。
公仪珩闻言便看着萧轻臣,“萧相刚才所言,当不当真?”
江骁也不看萧轻臣,因为心中断定萧轻臣总是会找理由推辞的,所以便只往里面走,没走两步,却豁然听见萧轻臣道:“臣无一字虚言,若少卿有空教臣,臣必定认真学习。”
江骁倒怔了,片刻才冷哼道:“萧相岂非又在戏弄我?”
萧轻臣却道:“轻臣从未戏弄少卿,少卿若是不肯,便就算了。”
江骁便即说道:“既是王上亲谕,本少卿自当遵命。”
公仪珩眼见两人又要杠上了,不由扶额,赶忙从中劝道:“既然少卿肯教,萧相肯学,本王可就放心了,好了,咱们先不说这个,先说正事。”
萧轻臣和江骁便正色,江骁道:“王上,臣已查出丢失的官银现在何处,不过这官银,却又在那里奇迹般的失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