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过年了,年前的大扫除一向都是很紧张的,需要干上好几天,由于家里来了客人,大扫除的速度明显下降了很多,尽管楼濯有帮忙,但毕竟是客人,有点越帮越忙。
每天就在擦窗、洗东西、收拾杂物和以歆妈妈的唠叨中度过了,没什么起伏,妈妈天天都说以歆怎么大学都快毕业了怎么还没有处到一个男朋友,叹气和埋怨依然如影随形,其实尽管十几年来都这样,也应该习惯了,但是以歆或多或少还是有点不适应,因为她厌恶她妈妈这种生活态度,但是她没说,怎么说呢,她有点宠着她妈妈。她一向不是一个多言的人,所以没有谁能真正了解到她是一个怎样的人,是聪明还是愚笨?是胆小还是话不投机所以寡言?
最近这两天,以歆都睡到很晚才起床,晚上又早早就躺下了,而干活的时候看起来却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就如以歆妈妈骂她时说的:像个发瘟鸡……今天擦窗的时候,以歆用将近半个小时的时间擦一个窗户,她妈妈看到她这样子终于忍不住发飙了,也不管家里还有个客人在,开口就骂:“梁以歆你要是这样子你就给我滚出去!擦一个窗户也要擦半个小时,你还能干什么?好像没吃饭一样,没用啊!你能干什么?擦个窗户都不会?你以为都没有活干了是吗?柴没有劈、米没有磨、地板没有洗、外面地里还有很多活没有干呢,擦个窗户也要擦那么久,剩下那么多活留给我做?我一个人做得了多少?也不想想,你这样好吃懒做,是不是等着喝西北风?生你这个没用的东西,你以为天上会掉馅饼啊?整天站在那里不动就以为有得吃了?哎,本来嫁给你那个窝囊的爸爸就觉得快气死了,现在还要养你们这几个没用的东西,我倒是盼着早点死,早点死了就不用受这种罪了!”
小艺在一旁翻白眼,小嘴在嘟囔:“明明就是她一个人的错,干嘛要把我们都扯上,烦死了!有完没完。”
楼濯听到小艺的话,皱了皱眉头,想说点什么缓和一下气氛,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就怕说错了,又火上浇油。
以歆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把手里的抹布拽成了一团,使劲地擦着窗户,眼里泛着泪花,她本来想着,忍吧,忍忍就过了。
可是妈妈那不停的埋怨声和咒骂声让她心波澜起伏,她觉得她必须说点什么,必须说点什么来改变一下现状,日子不能再这样过下去了。
于是她说了,但是从她嘴里说出来的语调仍然没察觉出有什么特别的异常,声音很平静:“妈,你是不是觉得我在这个家就是一个累赘?这么多年了,你是不是一直都觉得生我出来就是一个错误?请问我哪里有对不起你?我这两天来月经了,肚子痛,以前不痛,这几天不知为什么很痛,如果干起活来让你看不顺眼的话,那我实在是感到很抱歉,我只能说我不是有心的。以前每次你叫我做什么事的时候,我自觉都做得问心无愧,我都很用心去做。至于到现在还没能给你好点的生活,我也很内疚,可是那么多年我一直都想对你说的一句话就是:不要再怪爸爸了,他是个好爸爸。你觉得活得累吗?我觉得这其实是你的生活态度所导致的,不能怪别人,很多家庭也像我们这么穷啊,可是别人都过得开开心心的,你为什么就做不到呢?对凡事都放开一点不要那么计较,你就会过得很开心,如果你永远都是抱着这颗不懂得满足的心去生活,那么无论你现在多么富有,你也无法活得开心。不要老是说别人没有用,我知道你很有才华,但是我也觉得爸爸的能力也不赖的,所以你嫁给了爸爸并没有你说的那么屈才和浪费青春。我希望在你去评价别人有没有用的时候记得要回头看看自己有没有自己所说的能力,凡事放开一点,乐观一点,又何尝不好呢?”
妈妈没想到梁以歆会反驳自己,这么多年来梁以歆一直都是逆来顺受,对于她说过的话从来都是大气不敢出一下,妈妈此时无疑已经被气得面红耳赤了,她无法接受自己的女儿如此批评自己,她眼泪都出来了,用发抖的食指指着梁以歆,声音几乎颤抖着说:“你现在翅膀长硬了是吧?翅膀长硬了,厉害了是吧?你有本事就别在我这吃我的住我的用我的!你觉得你自己有能耐了是吧?居然还敢顶嘴?谁教你的?哈?学校吗?我供你读了那么多年书,你就给我学了这么一点东西回来吗?”
以歆的眼泪像是掉了线的珠子一样疯了往下掉,她说:“妈,我在这个家活了这么多年,你觉得我开心吗?在这个家里,因为你不喜欢我,我就从来没有真正抬起过头,你知道吗?可是,我都没有因此怪过你,我以为总有一天你会发现我的优点,我以为总有一天你会觉得我也是你的好女儿,值得你为我骄傲。我也无时无刻不在提醒我自己要为了你们而奋斗,上大学这几年我没有从家里拿过一分钱,我每年都领最高的奖学金,而你却永远都以那种眼光来看我,你是不是觉得一个人永远都不会变?在你眼里那个胆小怕事的女孩早就不在,可你为什么总是那么固执?因为我的性格像爸爸,所以你连看都不想看到我是吗?,那好,我走!”
好像那么多年积累下来的不服和委屈在这一瞬间全部迸发出来一样,平时冷静的以歆再也无法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了,她也不想在这个家再待下去了,累,累得慌。
她从口袋里掏出了手机拨了一通电话,“今天下午回T市的票还有吗?可以帮我留个座位吗?嗯,好,谢谢。”
挂了电话,她一刻都没有停留,她回到自己的房间草草的收拾了一下自己的东西,换了一身装束,拖了个行李箱出来,走到门口的时候发现自己穿的运动鞋是当年妈妈买给自己的,于是回房脱了,换了双高跟鞋,她看着自己买的这双高跟鞋,她记得妈妈曾经问过她会不会穿高跟鞋,她说会,妈妈不信,说要学会穿,不要到时候找工作去丢人。她苦笑了一下,真的发现对于自己的一切,他们又了解了多少呢?她逐渐发现原来一个人的定势思维是如此的可怕。想了想,从行李箱拿出了那条郑如澈送的冬裙换上,她想,从踏出这个家的那一步起,一定不可以再让别人瞧不起,谁都不可以!
拖着行李箱从他们眼前走过去,头也不回,以歆突然觉得心很痛,很痛。
楼濯看得心里很沉,追了出去,拉住她,“以歆,你妈也是在气头上说的话,你别放在心上就可以了,回去吧,这临近过年的,外面很乱的,你一个女孩子,身体又不舒服,别乱跑了。错在他们,你跑出去这算什么呢?听话,回去吧,别赌气了。”
以歆泪眼模糊地看着他,“楼濯,你知道吗?我其实很爱他们的,我甚至连一丁点的伤害都不愿意带给他们,但是有些东西一旦戳破了那层隔在中间的膜,就会变得很刺眼,你觉得我还有可能再待下去吗?我也是有自尊的人。”
楼濯看着以歆那张坚定的脸,慢慢地放开了她的手,在她转身离开的那一刻,他又拉住了她,“你等我一下,我跟你一起走。”
以歆疑惑地看着他匆匆跑进了屋里,还是转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