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多少年男女驾着冲锋舟,回到了玉川北岸。
破浪碑上,原本密密麻麻的名字已被抹去,重新形成了一张榜单,现出六千七百四十二个名字,而“楚云天”这三个字,正高悬榜首!
诸位长老从城楼上下来,贺长老道:“都给我站好了!”
众多修武子弟,都看出来贺长老心情不佳,不敢惹他生气,急忙排排站好。
贺长老道:“吾辈以武修身,以武立命,终日苦修,方能在武道长途上,走得更远,今次破浪大赛已然落幕,尔等成绩之佳,远胜上一届,谪龙城中兴有望,着实可喜可贺!”
贺长老虽称欢道喜,可他摆着一张脸,只怕根本没觉得有半分欢喜。
“闲话不多说!每一届破浪大赛,前三甲都会获得城主府和长老院联合赏赐,以激励后进。”贺长老显然懒得再说什么场面话,直接开始颁发奖励:“第三名,贺子成,破四十道元气浪潮,奖凝气丹十枚!”
贺子成走上前,从贺长老手中接过凝气丹。
众少年子弟尽皆一脸羡慕,凝气丹是二品丹药,价值极为昂贵,寻常人家根本用不起,这城主府和长老院一赏就是十枚,怎不令人艳羡?
贺子成心头却是一丝喜意也没有,他早已将头奖当成了自己的囊中之物,这十枚凝气丹能算什么?早在三年之前,他便是第三名,如今三年过去,居然还是拿了个第三名,对他而言,这哪里是什么奖品,分明就是羞辱!被那些艳羡的目光注视着,却再也没有昔日志得意满的感觉,竟如锋芒在背一般。
“第二名,江颜雨,破五十二道元气浪潮,奖凝气丹十枚,聚元丹一枚!”
聚元丹乃是三品丹药,不论效用和价值,都胜过凝气丹十倍。
江颜雨原本的目标也是第一,如今错失了榜首的位置,倒是没有丝毫不喜,而是欢欢喜喜去拿了丹药和身份令牌。
“第一名,楚云天,破八十一道元气浪潮,横渡玉川江面,奖凝气丹二十枚,聚元丹三枚,回阳丹三枚,赐城主亲传弟子身份!”
第一名所得奖励,不仅丹药多了数倍,还赐了城主亲传弟子的身份,而亲传弟子,将来可是有资格竞选城主的!
所有目光都向楚云天望去,这三年来,他的名字一直都留在破浪碑的最底端,今日换榜之后,就位居榜首了,怎能不令人咂舌。
江颜雨显得比楚云天更为兴奋,在一旁催促道:“云天哥哥,快去领奖啊!”
楚云天迈步而前,伸手去接丹药和亲传弟子身份玉牌。恍惚间,想到六年之前,他看着自己的兄长从城主手中接过奖品,那豪情万丈,意气风发的样子,依旧历历在目,而如今,他自己也终于拿到了同样的荣耀!
“且慢!”
便在此时,突然有人出声阻止,颇为突兀,引得众人纷纷侧目。
却见说话的,正是贺子成!
江颜雨大怒,指着贺子成的鼻子叫道:“贺子成!你鼠肚鸡肠,见不得别人比你厉害,想要捣乱么?”
贺子成越众而出,朗声道:“江师妹休要胡言乱语,贺某只是有话要说。”
贺长老道:“你有何事?”
贺子成道:“启禀大长老,这楚云天三年之前,便曾与弟子一起参加破浪大赛,当时他连第一道元气浪潮都破不开,甚至来不及捏碎藏宝蜡丸,就被巨浪卷入了水底。而这一次,仅仅过了三年,他不仅超过了弟子,甚至连破了八十一道元气浪潮,要知道,这等成绩,数百年来在谪龙城只有楚连海一例,若说连这楚家仙苗也能做得到,母猪都可以在天上飞了!弟子无论如何也不相信!”
江颜雨怒喝道:“贺子成!你休要在这里大放厥词,真是臭不要脸!”
贺子成却不理她,而是高声道:“弟子怀疑,这楚云天必定是用了激发潜力的灵药,或者是借助了增幅修为的秘宝,否则他即便再修十年,也不可能超过我!”
江颜雨心中愤然,但双眸一转,却没有出言反驳。
楚永山冷然道:“贺子成!你此言可有证据?”
贺子成道:“弟子没有证据。”
“没有证据?”楚永山笑道,“哈哈!你一个小辈,什么证据都没有,就敢在这里胡言乱语,恶语中伤同门兄弟,真是胆大包天!”
爱子之心,人皆有之,更何况楚云天自幼乖巧,修行刻苦,虽然资质鲁钝,但却让楚永山倍感心疼,贺子成再次辱及爱子,楚永山当真怒意勃发。他身为谪龙城长老,乃是伐髓境后期修为,无边气势压迫过去,贺子成顿时如遭重击,只觉五脏六腑翻江倒海般难受,整个人都无法动弹,全身血液都几乎停滞凝固了一般。
眼看贺子成在楚永山气势压迫之下,就要屈膝跪地,贺长老咳嗽一声,上前一步。
贺长老乃是长老院首席长老,修为已经达到伐髓境巅峰,远在楚永山之上,这气势一放出来,顿时将楚永山的气势化解得干干净净。
贺长老白了贺子成一眼,淡淡道:“贺子成,你可知罪?在众长老面前,若是无故中伤同门子弟,可是会触犯谪龙城禁律的,以同门身份,状告师兄弟者,若查无实据,即当按照诬告之罪论处,可是要反坐的!你可想清楚了?”
贺长老这话听起来像是在训斥贺子成,实则却是在替他解释,教贺子成状告楚云天,提醒他若想状告同门,查无实据才会反坐,若能查有实据,自然会对楚云天处以严刑。
贺子成毅然道:“弟子清楚得很,弟子以谪龙城修武子弟的身份,状告楚永山长老之子楚云天,以外物助长修为,投机取巧,蒙骗众位长老,损害破浪大赛之公正严明!请众位长老明察!此事若非如弟子所言,弟子甘愿担诬告之罪!”
贺长老道:“既如此!来人,搜查楚云天身上所带之物!”
贺子成一脸狞笑,心道:“嘿嘿,楚家仙苗!居然想爬到我头上去,你这样的废柴,怎可能与我相比,定是在破浪大赛中作了弊,看你这次如何收场?就算你是楚长老的子嗣,也要被扒下一层皮来!”
江颜雨急道:“且慢!贺长老,没有任何证据,你们凭什么搜楚云天哥哥的身?”
“颜雨!”江彩云叱道,“怎么跟贺长老说话呢?”
江颜雨道:“可是……”
江彩云道:“也罢,不用搜身了。楚云天!将你脖子上挂着的东西拿出来!”
从江颜雨和贺子成发生争执时,江彩云便瞧出江颜雨神色不对,于是用神念扫过楚云天身体,顿时发现了心印石挂坠。
江彩云一声厉喝,江颜雨浑身一颤,向楚云天望去。
楚云天伸手,将脖子上戴着的挂坠取了下来。
江彩云一声冷笑:“哼!我说呢,一个连第一道元气浪潮都破不了的废柴,时隔三年,却突然变成绝世天才了,感情是靠这个!说!你什么时候偷了我家颜雨的心印石?”
楚永山心里“咯噔”一下,顿时浑身冰凉,心印石他自然知道,这东西堪称稀世珍品,乃是城主给他女儿防身的宝物,只需含在口中,就立马拥有一个伐髓高手的力量。
楚云天尚未说话,江颜雨便站了出来,单膝跪地道:“诸位叔叔伯伯们明鉴!这心印石不是云天哥哥所窃,而是颜雨所赠!况且此事并非云天哥哥本心,而是颜雨逼他干的!”
楚云天一愣:“颜雨……”
“颜雨!”江彩云怒喝道,“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我知道你自小跟着小子相熟,但也不能胡说八道,帮别人脱罪!”
江颜雨虽是城主之女,但却由这个姑姑调教,向来乖巧听话,但这时居然再度忤逆江彩云,硬着脖子道:“颜雨没有胡说!此事就是颜雨逼云天哥哥干的!若要处罚,便处罚颜雨吧!”
江彩云怒火中烧,气道:“颜雨啊颜雨!你以为你替他顶罪,我们便会相信么,我们这么多长老,是好糊弄的么?他若非心怀狡诈,就算你逼他,他便会用的么?一个人若真不睡觉,你逼他睡觉,他便能睡得着么?”
江颜雨一时无法反驳,却依旧嘴硬道:“反正此事错在颜雨,即便要论罪,主谋也是颜雨,云天哥哥只能算个从犯而已!”
“你……”江彩云不由气节。
见这姑侄二人斗嘴,贺长老腹中暗笑,振声道:“休要吵闹!这心印石乃是江颜雨之物,若非江颜雨相借,也到不了楚云天身上,你二人均难逃干系,且先夺了你二人名次……”
“且慢!”
这是贺长老说话第三次被打断,说话的正是楚云天。
“贺长老,此事和江颜雨无关,她让我戴上这枚挂坠,只是想让心印石给我带来好运气,并非为了作弊。”
楚云天话音刚落,便听江彩云道:“臭小子,算你还有点良心,没有随便攀咬他人,你自己承认就好,此事本就与我家颜雨没有干系,她将心印石给你戴,可不是为了让你糊弄人的。拿这心印石作弊,乃是你自作主张,辜负了我家颜雨的好意,是不是?”
楚云天摇头道:“我并非此意……”
江彩云以为楚云天还是要推脱责任,大怒道:“那你什么意思?难道真是颜雨逼你用心印石作弊的不成?”
楚云天摇头:“不是!”
江彩云高声道:“既然如此,那就纯粹是你临场作弊,欺瞒长老,理当严惩不贷!”
参加破浪大赛的少年男女们,在比试之前,哪一个会将楚家仙苗当做对手?哪一个不是将楚云天当成了远远不如自己的废柴?被楚家仙苗远远超过,哪一个不觉憋屈?此时断定了楚云天乃是依靠作弊,才超过了自己,哪一个不气?哪一个不愤?哪一个不怒?
这些人心中所想,大多都是:“我说呢,别人比我厉害也就罢了,这楚家仙苗凭什么比我厉害?原来竟是用心印石作弊,真是可恶至极!”
贺子成对身后少年修士们挥挥手,义正词严道:“此贼公然作弊,有如欺辱同门,不严惩不足以平民愤!”
受贺子成鼓动,顿时有人叫嚷起来:“不错!严惩不贷!”
“严惩!”
“严惩!”
“严惩!”
少年修士们一个个脸红脖子粗,叫嚷声越来越大,一时之间,群情激奋。
“哈哈哈!”便在这时,楚云天不见恼怒,也不见恐慌,竟是突然大笑起来:“哈哈哈!‘生子当如楚连海,生子莫若楚云天!’这谚语说得好!生儿子千万别像我楚云天,因为楚云天生来便只能是垫底的!只需有一次拿了点成绩,便肯定是因为作弊!”
你们将楚家仙苗当做笑话,说了整整九年!
你们眼里,我生来便只是一个废柴?
你们以为,我注定就是你们的笑料?
笑吧!
使劲笑吧!
你们笑我,我听得到。
我笑你们,你们可听见了么?
你们谤我、欺我、辱我、笑我、轻我、贱我、骗我;我却笑你、笑你、笑你、笑你、笑你、笑你、笑你、笑你!
笑你们寸光鼠目!笑你们有眼无珠!笑你们自命不凡!笑你们鸡肠鼠肚!笑得那巨浪塌坍!笑得那风流云散!笑得那万水瓢泼!笑得那千山抖颤!
对酒当歌,对酒当笑!
直把狂歌唱崩了雷,笑断这玉川九曲!
直将酒盅斟成了海,笑破那长天万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