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卡车上的东西都卸完了。覃毅和马华城从写字楼的大门走出来，招呼大家先到宿舍安顿下来。大家跟着两个人走进写字楼，发现楼内的装修还没有完工，大堂的大部分用建筑隔板隔开了，只留下一条通道通往右边的电梯间。楼内一共有两部电梯，覃毅和马华城领着人各进一部，坐不下的人在电梯间里等下一趟。向捷跟着覃毅走进电梯，她实在受不了马华城那副小人得志的样子。电梯里，覃毅把挂在脖子上的胸卡拿起来在电梯面板的一个白色位置轻轻靠了一下，面板滴了一声，接着他才伸手按了-1层。“哟，这个电梯还是要刷卡才能使用的啊。”向捷一边想一边观察了一下电梯。电梯的上面装着一个半球形的监控探头。看来安保确实挺严，公司不像是在吓唬人啊。
电梯停在了-1层。电梯外是一条长长的走廊，两边都是房门。最靠近电梯间的右边房间是用玻璃隔起来的，里面可以看见一个操作台和一堵看监控用的电视墙，应该是保安室。左边是一个房间，门关着。向捷跟着大家慢慢往前走，发现走廊两边都是住宿用的房间，门全部敞开着。覃毅拿着一张宿舍安排表，大声念着人名和房号。
向捷和纪超是夫妻，安排在同一间，117房。向捷走到自己的117房门口，看见房间紧挨着一扇常闭式防火门。向捷用力推了一下防火门，门没关，里面是楼梯。她走进楼梯间，发现楼梯只能往下层走，通往上层的楼梯被一个大铁门给拦住了。向捷推了一下大铁门，门是锁着的。
向捷回到走廊里，走进自己的房间。房间布置得像酒店一样，两张单人床，一个卫生间，一张写字桌，向捷在房间里转了一圈，发现东西准备得很齐备，房间虽然不大，装潢也不豪华，但是看着既整洁又舒适。向捷坐在写字台前的椅子上，发现桌子的表面擦得很干净，应该是才打扫过的。向捷从包里掏出那部套着壁虎手机套的iPhone，果然没有一点信号。回想刚才从1层下到-1层的时间，她估摸着这一层应该相当位于地下较深的地方，而不是直接和1层的底下相连。
向捷还坐在写字台前想着为什么要把实验室建那么深，房间里突然响起了覃毅的声音，把她吓了一跳。原来宿舍装了广播系统。覃毅通过广播通知所有人到-2层会议室集合。听到广播里的声音，向捷心里产生一种厌恶感，刚才还感觉像是酒店的房间，现在感觉更像监狱的牢房。
向捷跟着同事挤进了电梯，大家发现-1到-3层的按钮是可以随便按的，也就是说可以在这几层里随意走动，但不让回地面。
-2楼的会议室不大，四十多个人进去以后就只能都站着。会议室的一面挂着一幅投影幕布，纪超拿着无线麦克风站在幕布前，覃毅和马华城站在他的两旁。
“请大家注意一下。”纪超对着麦克风大声说。会议室安静了下来。
“这就是刚才公司领导说的实验室，这一两周委屈大家一下，暂时把这当家吧，公司会尽可能做好内勤工作，让大家觉得舒适、方便。当然，还是要再次提醒大家，无论如何要遵守这里的规定，服从安保人员的管理。”
纪超停顿了一下，继续说：“接下来我简单介绍一下实验室的情况。-1层，大家看到了，是宿舍区，和旅馆一样，应该还算方便吧。吃饭会是一个问题，实验室没有食堂，所有的早、中、晚餐我们会安排人给大家送到房间去。打扫也有保洁人员。”
讲到这纪超忽然停了下来，伸长了脖子向人群里看了看，大家跟着也纷纷扭头跟随纪超的眼光。一个胖胖的年轻人畏畏缩缩地举起手来，是真菌研究室的李广图。
“房间里没电视。”李广图看见大家都转过来看他，胆怯地说到。向捷这才想起来房间是没电视，如今她已经很少看电视了，所以没注意到。
“呃，确实是没有，这栋楼建的时候就没有埋有线电视的电缆。再次请大家多忍耐。”会议室里一片安静，估计大家都骂在心里了。
看见大家没出声，纪超继续讲：“下面我再介绍一下实验室的布局。-2层主要分为四个部分，一个会议室，就是我们现在所在的这，1号、2号两个P1级实验室（注：微生物实验室分四个安全等级P1-P4，P4最高，等级越高可以处理越危险的微生物），还有3号一个P2级实验室。-3层主要分为三个部分4号、5号两个P3级实验室，还有一个6号实验室。6号实验室由项目核心人员使用，只有经过授权才允许进入。”讲到这里，纪超停下来观察大家的反应。
确定大家都没有疑问后，纪超才继续介绍：“像刚才说的，我们有1、2、3、4、5五个实验室供大家使用，所以对应地把各位分为5个小组，每个小组8个人左右，下面我念一下具体的安排，小组名单里的第一个人是组长。”
纪超拿起几张纸开始念：
“第一组，张青峰，杨东孝，胡志安，田丽……，陈敏轩，负责1号实验室。第二组，陈书文，叶炯，……，负责2号实验室。……”
向捷仔细听着，这个人员安排倒是挺合理，组长都是各室的主任或副主任，看来公司高层的人事混乱没有传导到下面来。很快向捷听到自己的名字，她是第五组的组长，负责5号实验室。
念完人员安排，纪超问大家有没有什么不明白，有几个人提了需要一些特殊的个人用品，比如药、牙线之类的东西，覃毅示意两个军方的监管员负责登记一下。
这时纪超又说：“对了，军方的这两位监管员介绍给大家认识一下，刚才在公司大家已经见过面了。部队不允许我们知道这两位的真实姓名，为了方便工作，他们给自己做了胸卡，大家就按胸卡上的字母来称呼他们吧。那位老是眨眼睛装可爱的是‘B’先生，另一位是‘A’先生。”
两位军方监管员都挤出僵硬的笑容，微微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然后走到人群里去登记需要。那个胖胖的李广图显得很犹豫，不过他还是向A先生提出能不能帮他买一个PSP（注：掌上游戏机。），看见A先生疑惑地盯着自己，他赶紧补充到：“钱我自己出。”
没多久两位军方监管员就完成登记，纪超重新拿起麦克风大声说道：“现在请大家到各自的实验室熟悉一下。我们马上就进入工作状态，等下马华城会把具体的任务说明分发下去。”
开完会，向捷和同事们来到-3层。和-1层一样，电梯外面是一个宽阔的走廊，两个用玻璃幕墙隔起来的实验室位于走廊两侧。实验室的门上分别贴着蓝底白字的“4”和“5”。顺着走廊往前走过两个实验室，是一堵白色的墙。实验室和白墙之间有一个休息区，左边最靠墙放着一个茶水柜，上面摆着咖啡机、开水壶之类的东西。茶水柜旁是防火门，向捷推开看了一眼，是里面是楼梯，估计和自己房间边上那个楼梯是同一个。茶水柜边上摆着一个茶几和四张休闲椅。休息区的右边是一个洗手台，洗手台边上是两个卫生间，上面贴着男女共用的标志。
向捷又仔细观察了那堵白墙。正对着走廊是一个很宽的金属门，门边有一个白色的面板，估计是刷门禁卡的地方。门的上面贴了一个红底白字的“6”。这应该就是刚才纪超提到的6号实验室，那个闲杂人等不得入内的神秘实验室。里面究竟是用来干嘛的呢？向捷还注意到茶水柜上方装着一个半球形的监控探头，肯定是用来监视6号实验室的大门的。
“向捷，向捷。”有人在叫向捷，是陈美玲，她被安排做第四小组的组长，现在正站在4号实验室门口向她招手。
“你进实验室看了没有，这楼外面看不怎么样，里面的实验室可是真不错，起码也有五十万级别（注：此处指微生物实验室的清洁度）的吧。设备都是最好的，而且都是新的，基本没用过。”陈美玲兴奋地告诉向捷。
听了陈美玲的话，向捷离开休息区走进4号实验室。果然和陈美玲说的一样，实验室的内部非常洁净。沿墙边的环形超净实验台和房间中央的超净实验台形成一个‘回’字形的工作面。实验台上摆满了各种微生物实验用的仪器设备，恒温干燥箱、恒温培养箱、自动灭菌锅、混合器、离心机、过滤器、电子显微镜，……，等等，可算是应有尽有，而且全部是名牌货。看得出公司在这个实验室上可谓不惜血本。
大家还忙着为实验室的豪华装备啧啧称道的时候，马华城推着一个实验室用的不锈钢小推车走了进来。
看见向捷在4号实验室，马华城露出不满的表情：“请你立即回到自己的实验室。”听到马华城的话，向捷没怎么样，陈美玲倒先发了飙：“我说姓马的，不就是最近在公司里红点吗，不用这么嚣张吧。向捷做咱们部副部长的时候，你还没毕业呢，少在大姐们面前摆什么臭架子。”
陈美玲这顿抢白，把马华城骂得一愣一愣。向捷也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出来圆场又怕辜负了陈美玲的美意，不过她注意到马华城脸上浮现出一种奇怪的表情，既不是尴尬、惭愧，也不像是愠怒，倒像是忽然悟出了什么似得。马华城挤出一个讨好的笑容：“呃，对不起两位大姐，最近我可能是忙糊涂了。实在是不好意思，只是转达一下领导们的意思。业主，也就是部队的领导，明确要求工作时间要呆在自己的实验室里。”
“少拿鸡毛当令箭，凡事客气点，别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陈美玲不依不饶。
“大姐说的对，以后一定注意。”马华城的笑脸实在看着让人难受，他递了一张任务安排给陈美玲，同时对向捷说：“向部长，给你的任务说明和需要的东西已经送去5号实验室。”说完，马华城走出实验室，进电梯上楼去了。
“哟，陈姐，你太厉害了。”看见马华城灰溜溜走了，向捷不由得笑了出来。
“浑小子，都快忘了自己姓什么了大概。他以前叫你向姐吧？刚才他叫你啥来着，向部长是吧，你听听，官还没当上，官腔先打上了。”陈美玲自己也笑了起来。
向捷走进自己管的5号实验室，几乎和4号实验室完全一样，相同的布局，相同的仪器设备。被分到第五小组的同事们正忙着熟悉场地。一辆小推车停在门边，向捷仔拿起放在推车上的任务说明，仔细地读了起来。
向捷小组的任务是培育核型多角体病毒，一种挺奇特的病毒，它的多角体蛋白可以形成若干个空腔，能有效保护藏在里面的遗传物质。这种特殊的结构使得核型多角体病毒能在自然界存活更长时间。对于向捷而言，重点是核型多角体病毒是一种昆虫病毒，根本无法感染人类。“所以国安局和黄友亮看来还是在瞎操心。” 看完工作任务，向捷在心里暗笑自己的不该跟着疑神疑鬼，“纪超怎么可能是生态原教旨主义，实惠原教旨主义还差不多。”放松了神经，向捷迅速融入了手中的工作。
没有接触过微生物知识的人可能会认为病毒这么顽固，这么难杀死，应该是很容易培育的。其实不然，绝大部分病毒离开了宿主后是非常脆弱的，在自然条件下存活时间也都非常短，更别说繁殖了，所以病毒培育绝对是个技术活，需要很好地控制洁净度、光照度和温湿度，尤为重要的是要调配出营养成份和比例都很合适的培养基。正因为这样，病毒培育比种花种草、养鸟养鱼要难得多，必须在实验室条件下由专业人员才有可能实现。
投入地工作，时间总是过得很快，转眼到了晚饭时间。覃毅在广博里招呼大家回宿舍吃饭。向捷收拾好实验室，最后一个离开回宿舍。纪超没回来。送饭的是一个江西老太婆，不会普通话，交流起来很困难。还好她的工作也很简单，把晚餐用手推车送到每个宿舍。晚餐不算高档，不过选择倒是不少，中式快餐、西式快餐、日式拉面都有，向捷拿了一份悟饕时尚饭包，里面有个卤鸡腿，味道还不错。
向捷边看随身带来的杂志边吃饭，吃完已经快八点了。纪超还是没回来。杂志已经翻完了，无事可做的她只好走出房间去串串门。104房的一阵嬉闹声吸引了向捷，她走进那个房间。王东义坐在椅子上正和床上另三个年轻小伙打牌。
“哟，向姐，坐坐坐，怎么样，来两把？拱猪。”王东义兴奋地打着招呼，脸上贴着三张细纸条，两张粘在上眼皮，一张粘在人中，说话的时候只能绷紧嘴唇，避免过大的嘴部动作把纸条给弄掉了。其他三个的脸上贴了更多的纸条，看来王东义的战绩领先。
“还是算了吧，我怕你脸太小。”向捷回答到。
“嗯。”几个小伙一时没明白向捷的意思。
“不够贴啊。”向捷进一步解释到。
“哎呀，这么嚣张！”王东义装着很受刺激的样子豁的一下站了起来，“有本事现在就放马过来。”他的动作实在有点猛，尽管仍然绷着嘴唇，人中上那张本来就摇摇欲坠的细纸条终于掉了下来，他本能地缩了脖子，伸出还拿着一大副牌的双手去接，结果人中上的纸条和手里的牌全掉了，哗哗地撒了一地，样子相当狼狈。大家一时都笑翻了。
“啊！”突然从房间的书桌底下传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声，向捷吓了一跳，打牌的四个小伙子倒是毫无反应。向捷仔细看了一眼，这才发现桌子底下原来蹲着个人，李广图。
“小李有网游强迫症，再不给他恢复网络，他就要疯了。”王东义一边吆喝着，一边打着牌，空档里还能不时给向捷解释两句。
“至于嘛？”向捷觉得李广图实在有点夸张。
“天啊，真的连有线电视的插座都没有，不用这么绝吧！”李广图从桌子底下爬了出来，声音里充满悲愤。
“他本来想把无线上网卡的天线接到有线电视的电缆上，看看能不能收到信号。”王东义进一步解释了李广图的行为。
“我估计他们根本就没有布有线电视的电缆，天啊，这几天叫我怎么过啊。”李广图哀嚎着，情真意切，看着还真让人有点心酸。
“别嚎了，你不让人帮你买了个PSP吗？”王东义脸上又多了一张细纸条，不耐烦地叫喊着。
“也只能这样了。”李广图怏怏不乐地说着，缩到自己床上打PSP去了。
向捷摇摇头，心里想着现在的年轻人这都是怎么了，走出了104房，去了陈美玲的115房。房间里陈美玲和陈丽霞正坐在床上聊天呢。
“哟，陈家帮开会呢？讨论什么军机大事呢？”向捷打趣着。
“嗯，向捷啊，进来坐。还能聊什么，还不都是最近公司的这些新鲜事。你老公的事，你真的一点都不知道？”陈美玲还是没死心。
“真不知道。再问我只好走了。”向捷做了一个投降的手势。
“真不知道？”陈美玲皱着眉又问了一次。
“得得，信不过，那我只好走了。”向捷转身就要出门。
“呀呀，我开玩笑呢，别走，陪姐姐们聊会。”陈美玲连忙伸手拉住向捷。
“不管你们俩信不信，我是真不知道，我现在也是一头雾水呢。”向捷边坐在床沿边说。
“嗯，最近公司确实有点怪。”陈丽霞按捺不住，开始发表自己的见解，“要我说下午说的这个什么狗屁军方项目也很可疑。”
“是吗？咋个可疑法？”其实另两个人心里也隐约有这个想法。
“虽然大老板说了，我还是不相信中国军方会跟一个美国公司合作。还有，那两个军方监管员，怎么看也不像当过兵的。我就是部队大院里长大的，当兵的看得多了，没见他们俩这样的。还有，还有，既然把这个项目说得这么重要，这么机密，怎么才派两个人来监督，这也有点说不过去吧。”陈丽霞说得头头是道，看来对这事已经琢磨挺久了。
“那依你看这到底是咋回事？”陈美玲一边点头表示赞同，一边又问。向捷则陷入沉思。
“依我看，是彼得洛夫在跟公司的其他几个大佬在斗法。”陈丽霞给出自己的推论。
“嗯，这话怎么讲？”另两个人都吃惊地问到。
“听说公司的好几个大股东一直想把彼得洛夫赶下台，说他乱花钱。”陈丽霞说出自己的依据。
“嗯，底下这个实验室就挺铺张。”陈美玲替陈丽霞找了一个佐证，但又觉得她的理论有点匪夷所思，“可是今天的事跟彼得洛夫的斗法又能有什么关系？”
“也许彼得洛夫想背着公司的大股东们推个新技术，万一被逼宫，关键时候可以拿来做撒手锏，打造反派一个措手不及！”
“呃……”另两个都不知道该怎么说。陈丽霞前面的分析还挺靠谱，后面就有点天马行空了。
向捷觉得这个话题估计很难聊什么新鲜东西了，就主动转移，和两个大姐谈起婆媳斗争这个女人永恒的话题。九点半多，向捷告辞回自己房间，纪超仍然没回来。她只好收拾收拾先上床睡了，但是难以入睡。
过了好一阵纪超才回来，发现妻子已经上床，他没开灯，而是轻手轻脚地走动、洗漱。听见丈夫在黑暗中小心翼翼地摸索，向捷心里又好笑又窝心，好笑的是自己根本没睡，窝心的是结婚以来丈夫就没这么体贴过。也许他真的是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了吧。
纪超上了床才发觉妻子还没睡觉。
“怎么还没睡？”纪超轻声问到，嗓音有点沙哑，估计是累的。
发现妻子没睡，纪超的手又不老实起来，毛手毛脚地往妻子的****就去了。
“干嘛啦，这么晚才回来，一回来就动手动脚。”向捷笑着抱怨到，没去阻止丈夫的手。
“没办法，赶工啊。”纪超把手放在妻子两腿中间，在空调被里环抱着她。
“说真的，你们要那么多核型多角体病毒干嘛？”向捷被丈夫的手撩拨得有点性起了，强忍着问了个问题，那个刚才害她睡不着的问题。
“没什么，就是做点基础性研究。啊——”纪超说着打了一个大哈欠，又把头埋进妻子的头发里。
“都困成这样了，还挑逗人家。”向捷又好气又好笑，“算了，让他把事‘办’了，再来撬他的嘴。”想到这里，向捷放下心中疑问准备跟丈夫温存，其实上周六那一夜的激情仿佛唤醒了她深埋在身体里的欲望，对于跟丈夫再次温存她早就充满期待。
向捷转个身，面对丈夫，把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胯上。再仔细看了看丈夫，“真过分！”，纪超已经睡着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