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王谷外,猪八戒双手背在身后,神色凝重地望着对面那双手合十,慈眉善目的小僧。
那名小僧衣着袈裟,显得光华亮丽,头顶上的戒疤还很新,仿佛是刚刚才叩入佛门,但其双眸之中那岁月留下的褶皱,却早已暗示着他的年岁之悠远。
猪八戒的眼神复杂,脸色很是难看,往事犹如潮水,一幕幕浮上心头。
那小僧来自悬空寺,正是当初与苏家天才苏长风一战之人。想不到自从大秦帝都一别,如此短的时间,他竟然横跨数千丈的距离,于此刻来到药王谷外,恰好碰见从无常殿内而出的猪八戒。
看了看猪八戒身上那宽大的粗布麻衣,胸口的血迹显得极为刺眼。那小僧双手合十,念叨一句“阿弥陀佛”,便是向前迈出一步。
就在那小僧口念“阿弥陀佛”的时候,猪八戒满脸的横肉一抖,显出极为厌恶的表情,尔后同样向后退上一步,始终与那小僧保持着同样的距离,不多也不少。
那小僧笑了笑,止住脚步不再向前,却是缓缓开口,一字一顿,仿佛念经诵佛一般,咬字清晰得很。
“八戒,为师真的没有想到,你居然还活着……”
猪八戒额角的青筋暴起,厉声说道,“住口,我的师父只有唐玄奘,并非你金蝉子!”
金蝉子,便是这悬空寺小僧的法号。
丝毫没有因为猪八戒话语中的戾气而动容,金蝉子满脸悲悯,双手合十,“看来,你们师兄弟三人都还活着……不知道你大师兄和三师弟如今又在何方?”
“哼!”猪八戒冷笑一声,道,“我们师兄弟三人还活着,你想必很是失望吧!”
“阿弥陀佛,八戒你还是如此执迷不悟,你们师兄弟三人瞒着为师的秘密,终究不过是个笑话,再多年的执着,只能让你们愈发回不了头。”
猪八戒的脸色愈发阴沉,却是猛地抬头,看见天际两道白光闪烁,好似流星划破天际,倏忽无影。
金蝉子同样抬头望去,神色却并无变化,仿佛这道白光与他毫无干系便并不值得他过多留得目光。
“自荒乱时代后,人世已然太平千年,可为师知道,荒乱并非终结,还有末劫仍在路上。”又是佛号一声,金蝉子脸上泛起笑容,接着道,“你们师兄弟三人的过错,为师可以不责怪,只要速速皈依,回头是岸!”
“嘭!”
猛地将衣袖一摆,巨大的劲道打在草丛里的石头上,留下一道刻痕。猪八戒同时跺脚,便是化作一道长虹冲天而去,只留得一句话在天空摇荡。
“只有当初的唐玄奘,才会懂得,而你,不懂!”
金蝉子波谷不惊,平静地看着猪八戒的离去,尔后想视线投向药王谷的位置,道:“那里,就是大魔将出的地方?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盘膝而坐,金蝉子双手合十,闭上双目,口中低声念诵经文,在夜色即将笼罩大地的时分,周身散发出淡淡的金光。
“南无、喝啰怛那、哆啰夜耶,南无、阿唎耶,婆卢羯帝、烁钵啰耶,菩提萨埵婆耶,摩诃萨埵婆耶,摩诃、迦卢尼迦耶,唵,萨皤啰罚曳,数怛那怛……”
……
“嘭!”
狰狞的妖族古尸被生生拍飞,其右臂位置损毁大半,身体残缺。
离有道呼吸急促,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左臂,望着那团跳动扭曲的黑色阴影。
“这是……”
神色有着些许迷茫,就在方才那骨刺即将刺中离有道的时刻,其身躯内的魄力突然涌向左手,黑光一闪,巨大的力道迸发而出,直接弹开那妖族古尸的躯体,甚至令其毁损不少。
与猪八戒争斗的幕幕都在心中,离有道双眼骤然明亮,看着自己左臂的幽光低声喃喃,“影爪……”
黑色的阴影在离有道的左臂跳动着、扭曲着。随着自己的意志,离有道勉强可以控制,却对魄力的消耗极大,并不能够支持多久。
“吼!”
这一声嘶吼,比之之前,都要凄厉都要疯狂,虽然是具尸体,但却还残留着些许原始的兽性,让其杀戮,永无止尽的杀戮。
尽管身躯已经残破,但却毫不在乎,只是双目死死盯住离有道的身影,尔后猛地晃动身子,向前扑上!
再次看向右手的影爪,离有道深吸口气,尔后便是大步迈开,全身魄力犹如滔滔江流,不断涌向左手。
影爪之上光芒大盛,随着离有道低喝一声,便是冲着扑来的妖族古尸蓦然砸去!
凝练,利落,带着一往无前的意志,裹挟着妖异的幽光,硕大的影爪狠狠地撞在那妖族古尸的胸口。
“呔!”
左手再次发力,影爪之上光芒闪烁,巨大的劲道凭空一震,震得那妖族古尸截截寸断,蛛纹般的裂缝遍布身体,尔后化作无数碎片轰然炸开!
“噗哧!”
犹如火焰熄灭,离有道左手臂的阴影消失无影,但他知道,它的确存在,只要拥有足够的魄力,他或许可以更长时间使用这莫名的影爪。但至少现在,五息便已是极限。
“嗡嗡嗡……”
不远处,那阴阳玄鱼滴溜溜地旋转,带着被重重封印的无数白色细剑,开始朝着黄泉天井的井口飞去。
高矮老者双双对着仍在黄泉之中的离有道隔空一抓,后者便是顿觉身躯一紧,被一股大力牵引,整个身子迅速向着井口飞去。
“小子,我二人的力量只能暂时困住这魂术,但却能借由黑无常的黄泉锁尸阵将其封印,你要赶在这井口被封印之前赶紧出去!”
离有道的身形迅速后退,但在看见那透明棺材内熟睡的小女孩后,便是毫不犹豫地向前冲去。
“情况危急,岂能有片刻耽误!这女童你不能救,也救不走。借着黄泉水来续命,不过杯水车薪,你若真想让她活,就待以后真正强大后再来!”
高矮老者最后对着离有道的身躯猛地一抓,二人身躯便是犹如朝露赫然消散,只留得最后言语在水里回荡,“离有道,多么沉重的三个字,望你能够承受……这发丝,蕴含些许大衍剑气,希望能够派上用场……”
阴阳玄鱼飞速旋转,光芒禁制带着无数白色细剑,朝着那黄泉天井的井口飞去。
离有道眼睁睁地看着高矮老者双双魂飞魄散,却从手中悠悠飘来一根纤长的发丝,缠绕在他的指尖消失不见。回头神色犹豫地看了看仿佛陷入沉睡的女童,终于下定决心,不再犹豫,周身魄力爆发,整个人犹如离弦之箭暴射而出。
“嗡嗡嗡嗡……”
那阴阳玄鱼开始轻微颤抖,仿佛已经困不住那无数白色小剑,光芒闪烁间已然来到那井口上方,便是不做停顿,犹如泰山压顶般轰然扣下!
“唰!”
就在那阴阳玄鱼扣下的瞬间,离有道身形晃动,从井口边缘的细缝飞出,尔后骤然感到身躯一轻,便是相继下坠,一脚踏在青石砖上,直直陷进一寸!
阴阳玄鱼飞速旋转,将那无数白色小剑强行压进黄泉天井,尔后化为一道八卦石盖封锁井口。无数白色小剑在黄泉天井之下疯狂肆虐,无数古尸魄剑被其搅得粉碎,唯独留得那口透明棺材,在这动荡的黄泉流水中巍然不动。
不远处,乌鸠一干人等刚刚临至,恰好看见那阴阳玄鱼裹挟着无数白色小剑封住黄泉天井的井口,以及离有道的脱身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