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地板上的血迹被清洗干净,翻倒的桌椅被重新摆放。客人们开始继续谈天喝酒,或者划拳笑骂。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幻觉,没有发生过。
季志尧看的心惊,不由心生感慨:“这就是这个城市里,人们生活的姿态和方式么?强者生存?如此残酷和血腥,人命如草芥?”
时间在喧嚣与嘈杂中划过,直到午夜,季志尧等得两人还是未出现。
这是一间宽敞的画室,空气中弥漫着油墨的味道。两个俊逸的男人并排坐在一幅油画前,人手一根儿燃了一半的香烟。
“你说她去哪儿了?”男人轻喃。
卫含轻笑,将烟摁熄在烟灰缸里,“子楚,如若那天在‘圣叙尔比斯’你听我的,追过去……哎……”话未说完,就是一声低叹。
穆子楚牵起唇角,隽秀的双眉微拢,将烟送到薄唇边叼着,也不抽。顿时为他清逸出尘的气质添了那么一丝不羁。他伸手去触摸画布上人儿的眉眼,清雅的声音从唇间飘出来:“这双青山寒潭般的眸,也许……再也见不到了啊。”他望着画里她的脸,双眼里都是脉脉情愫,恋醉。
卫含忍不住摇头,心里不知为他叹了多少气。却,我此时,不知道要说什么了。
你说,我能说什么?
一个男人,在不经意间,偶遇了那么一个女子。
他还记得,他们相遇第一次的默然对望……
此后,他便眷了恋,赤了诚……
有时候,爱上一个人,其实是一件简单的事。伊人的一个淡淡的回眸,也能令人情陷。
于是,三千繁华不抵花颜美酒,芙蓉****是你寡淡眼眸,却,她对人的态度,如同隔岸观火。下一刻,便淡然转身而去,只留下一抹曼妙背影……
不管是偶遇还是不期而遇,与她来说无关痛痒。
此时,我面前一尺远,白色衬衫的人儿沉浸在一种静默青蓝里,席地坐在绿嫣嫣的草地上。两条修长的腿一曲一伸,她支在膝上的右手里,夹着一根即将燃尽的香烟。
眼睛里有寡淡笑意,眼瞳深处,隐隐是一泓碧绿湖水。
卫含的眼里:她身后是渐变的颜色,从雪白,到浅蓝,到幽蓝,最后成了深黑……我就这样望着这样的她,便觉得一丝阴郁的血液缓慢流过心脏。
被画者的眼睛,往往表示了作画者的感情。画中人的双眸,便倾注穆子楚日积月累的惦念,丰沛的隐含着的情感。
穆子楚性情淡泊,对生活同样如此。他从不曾如此这般地渴望,要见到这个叫“如一”的女子。
她的出现和消失,像光线一样。漫无边际。当她的眸攫获住他视线的那一刻,他便甘愿在她的双眸里做永恒的流浪……
卫含起身,轻拍了下他的肩膀,“会见到的,你不是深信么?”
“是啊!”
时隔将近四年,如一终于要见到那一家人。
军区大院门口,她的车刚停下,一个警卫员走过来,冲她行了个军礼,示意她下车,指着未经允许不得入内的牌子让她看。
如一开门下了车,倚着车门,笑望着一身橄榄绿军装,长相憨实,却故作严谨的小伙子,轻道:“你新来的?”
小伙子看到面前的女子,穿着简单,但气质却清贵,笑容还如此温和,紧绷的国字脸顿时放松,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是啊,刚上岗半月。”话罢又向她行了个军礼,“请您出示证件!”还是要公事公办的。
小伙子很尽责,如一也不为难他。转身,身体倾进车里,从前车挡风玻璃取了身份证,递给小伙子。
这时,小伙子身后走过来令一个警卫员,看到如一,也抬手冲她行李,笑道:“是季小姐回来了,您可是走了有些时日了!”显然是认识她的。
“嗯!”如一笑着轻应了一声。
他转头对憨厚小伙说,“小刘,赶紧放行!”
“警卫长,不登记了吗?”小伙子面露不解问道。
被问的警卫长眉一拧,微嗔道:“登什么记,季小姐可就住在院儿里,季参谋长的千金。”
上车开进大院儿,车子缓行在林荫道上,不时有三两个军装出现在视线里。很快,可以望见季家居住的小院儿了。她将车停在离小院百米远远的地方。
熄灭引擎后,如一点了根烟,靠在车座上,静静的抽着。弥漫在眼前的烟雾,缭绕成不规则形态,挥发散尽。季家人的面庞,一张张在她脑海里划过,如此清晰,亲切。
如一无数次想过,再次见到他们,自己会是什么样的心情?
马上,她就要见到他们。那个恨不得将她宠得上天入地的爷爷;那个总是严肃着脸,可在她面前,唠叨的仿佛保姆的硬朗父亲;那个总是有着淡淡哀怨,看着她,怨她不亲近她,不再和她撒娇的母亲;那几个有严重“恋妹癖”的兄长。
想着亲人们的脸,她的唇角不禁越弯越深。如一发现,“我尽是如此想念他们。”心里止不住激荡起的一圈圈涟漪,是温暖,是惦念……那股暖流从心脏经过脉络,霎时席卷全身。
掐掉烟,如一开门下了车,大步往小院儿走,想立马见到他们。与他们来讲,她只是离家数月。出外游玩。可与她来讲,已经好久好久了。
她特意选了今天,因为是礼拜。
月白的栅栏,上面缠绕着碧绿的藤蔓。踏进小院里,满目盛开的栀子花,花瓣娇嫩,星星点点。扑鼻而来的花香浓郁,润甜了心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