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艰难的抬起手臂,对他扯唇笑了笑,“李玄,扶我起来。”声若蚊吟。
他直接弯腰把她抱起来,双臂的力度很大,带着明显的气怒。她定是累极了,并未介意他的突兀和无理,阖眼靠在他胸前休息,像一只乖巧惹人怜爱的小猫。和团长政委一起走回团部大楼的路上,他们不时把担心的视线投向她。
一路无言,到了吉普车跟前,团长笑道,“丫头,看你累成这个样子,我派个司机送你们回去吧?”
她跳下他横抱的手臂,已经恢复从容浅笑,“不打紧,只是脱力了,一路上歇的差不多了,可以开车。”
他们上了车,挥别了两位军官,她发动车子,很快驶出了营地。
行到山道的一半,她停下车,整个身体无力的蜷在驾驶座上,脸上的疲态再也难以掩饰,“李玄,给我点根烟。”他掏出荷包里的烟点燃一根,送至她唇边,“何必这样折磨自己?”明明就累得连手都无力提起,还要死撑着自己开车,他不懂,她的心思,他窥不出半分。
她长长的吐出一口烟,浅笑的与他对视,“这就是我不开心时的发泄方式。”她的笑,浅淡而沉郁。
那刻,李玄觉得,自己心里凝满无力,无奈的摇摇头,掏出手帕伸到她面前,“你自己来,还是我给你擦?”
她拿烟的手僵在唇边,轻笑一声,“李玄,这不该是你的性子。”
他伸出的手僵住,有些懊恼,“那你说,我该是什么性子?”他也想知道,自己在她眼中是个什么样子的人。
她打量他须臾,扔掉手中的烟,冰凉的指尖儿抚上他的额头眉梢,磨挲着,轻叹了口气,“你,只是个寂寞的孩子。”语气沧桑的好似她已是活过一世的人,而不是一个比他还小一岁的少女。
李玄沉默了,她的心太通透,她的眼太犀利,短暂的相处却已经将他看透。他确实很寂寞,从小到大,照顾他的只有爷爷奶奶和保姆。
八岁,母亲去逝。父亲在他十岁那年再婚后搬了出去,他不愿跟去与继母生活在一个屋檐下,所以一直留在爷爷奶奶家。几年前,父亲还会时常来看他,近几年已经鲜少回来了,因为他和继母有了自己的孩子。给爷爷奶奶的赡养费,给他的抚养费,都是令秘书送到家里。
李玄和那个唤“父亲”的男人,只有牵系着的血缘。人说血浓于水,可在他看来,疏远了,陌生了,没有了父子间该有的亲昵,再浓的血也终会有淡如水的一日。
李玄觉得从来无人可触碰自己寂寞封闭的内心,清冷孤傲一直只是他掩饰内心真实情绪的外衣。
这一刻,一个十七岁孤寂少年的心,被眼前这个女孩冰冷的指尖儿轻柔触碰,抚摸。她以温柔的“凌厉”撕开皮肉,直捣他内心深处。
让他觉得,她身上散发着久违的,属于亲人长辈爱怜的味道……
使他的心微微颤抖,颤抖……
如一把李玄送到家后,开车回了季家。停好车进了门,客厅只有季强夫妻在,看见她的模样,都是一脸心疼的表情。
没等他们说话,“我先上去洗个澡。”,有些刻意回避的心里,径自上楼回了自己的房间。
季老爷子今晚没回家,开完会直接赶去B市出差了,两天后有个重要的会议要开。季家三个儿子也没回家,要为即将到来的大军演做战备,忙得脚不沾地。
“这孩子,把自己折腾成这样,真是的。”刘宁心里过不得,忍不住跟丈夫抱怨。
季强无奈笑笑,“先去热饭,年年肯定饿了。”
“哦!”刘宁应了一声,赶忙转身去了厨房,要不是经丈夫提醒,她一时倒真给忘了。
卧室内,洗完澡,如一浑身未着寸缕的站在洗手间镜子前,纵使她今天如野兽般发泄内心的焦躁。但是现在镜子里那个女孩儿眼睛深处,依然满布骇人的阴郁,与隐忍的残戾。
这样把灵魂深处的真实暴露在眼底,多久没有了?
如一已经想不起来……
她走动了几步站在窗前,静静窥望着窗外只剩漆黑的风景。风起,一股带着花香的微凉迅速从窗外卷入,令空气中弥漫着阵阵香气。
如一缓缓合拢自己的手心,指尖儿和同样冰凉的掌心拥抱。她垂下眼睛,在眼帘的掩映下,窗外是又黑又空的夜幕。
我该拿你们怎么办?
她一直在心里这样问自己,却始终难得答案……
李玄回到家,饭吃到一半,郑飞羽的电话便来了,他刚接起电话,“李玄,你丫今儿下午死哪儿了?”电话线传来的声音大得惊人,震得李玄耳鸣,“是不是背着哥几个去拍婆子了?老实交代!”
李玄苦笑着,把话筒拿离耳朵一尺,“那哪儿能啊,就是普通的逃课,别这么大惊小怪。”拍婆子,还拍妖精呢!
“妈的,不瞎扯了。玄子,你老实说,下午有人看见你和年年一起出去的,还蛮亲密,你带她去哪儿了?”这才是正题。
李玄抿了抿唇,“她带我去了趟军营,呆了一下午。”也没隐瞒,实话实说。
那边沉默了半晌,“玄子,以后离年年别那么近。”不等他接话,就撂了电话。
这下李玄纳闷了,是让他以后离她远一点么?
飞羽这是……难不成,他喜欢季流年,这是吃醋了?
想不通,李玄索性不想了,回到餐桌边坐下,继续吃饭。明天到学校见到郑飞羽,直接问就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