垂手以指沾起池水,她在黑色大理石上划出一道弯弯绕绕的弧线,然后再蘸水,再画,如此重复,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暮色逐渐暗淡,身后不远处的柱灯亮了,将她的身影拉长,画进池水。
身后传来很轻的脚步声,她没有回头,从身旁烟盒里抽出一根眼点燃,静静的抽着。
“如一。”
她缓慢回头,穆子楚正一脸担心的看着她。
“你回来了?”
“嗯,回来了。”他走过去,将她冰冷的身体搂进怀里,“我只走了两个月,你就瘦了这么多?”话里都是心疼。
“我只是有些不好。”
“怎么了告诉我可好?”
如一沉默须臾,“子楚,我怀了别人的孩子。”声音很平静,语气很轻,像是自言自语。
穆子楚轻叹口气,“可孩子也是你的,还是我的,不是么?”他心疼啊,知晓在自己不在的时间里,她一定日日夜夜被痛苦折磨摧残。
“子楚,这是一种背叛。”
“不!”穆子楚望进如一的眼,那双眼里都是无边的哀痛,“不是的如一,我不许你这样说。”轻叹一声,他低头亲吻她的眉眼,“你是我这辈子唯一的最爱,我永远在你身边。”
眼酸涩的生疼,眼眶开始湿润,有落泪的冲动,她将脸埋进他怀里,“子楚,这辈子遇到你,真好,真好……”
军总高干病房里。
霍妈妈守在儿子的病床边,看着手脚被绷带裹得如粽子一般的儿子,眼眶红了一次有一次,“这是谁干得啊,下手狠得……呜呜……”话没说完就开始低声呜咽。
霍东成躺在病床上,两眼木然直直的望着天花板出神,耳边萦绕着母亲一声声的低泣声,他却不为所动,一脸事不关己的漠然。
霍老爷子推门进来,看到孙子自从醒来后就未改变过的表情,无奈的摇摇头,走到沙发边坐下。你说,这孩子一直这样儿,让他多过不得。
他不知在心里已经叹了多少气了,他没想到孙子会走这么极端的一步。现在好了,即使他搁下老脸不要,登门去赔罪,还得人季家人受啊!
那丫头下手是狠,可受了那样的对待……
要是以往,霍老爷子能这么委屈着孙子?老爷子多护短,即使自己的孙子再混,惹的事儿再大,总能摆平的,那是他老人家心尖尖儿上的肉。
可,这次伤他宝贝孙子的人,不是别人,是孙子的心头肉啊……现在,那丫头肚子里有了霍家的骨肉,可看如今的情况,也没有他们老霍家的份儿了。
“妈,我饿了。”
这句话立刻止住了霍妈妈的呜咽,赶忙抬手擦掉一脸的泪痕,“想吃什么儿子,妈马上给你去做。”
“什么都行。”霍东成弯唇挤出一丝笑容。
霍妈妈点头,“好,妈马上回去做。”话音儿还在呢,人已经速度极快的出了病房。
霍妈妈离开后,霍东成陷入短暂的沉默,须臾后他抬头望向自家老爷子子,“爷爷,她最近好么?”嘶哑的嗓音从他唇里飘出来。
霍老爷子轻哼一声,没好气的瞪了孙子一眼,“好与不好,见不着人也不知道,就住在京郊庄子里,可整个庄子好似跟戒严了似的,谁都别想进去。”
霍东成眉头紧紧蹙了起来,“这都快三个月了,不知道她有没有好好吃饭。”看着心担的吧,就算被她打死,也还是担心。
你说,霍老爷子几过不得啊……“成儿,你可想过以后?”
“以后……以后?”霍东成低喃,只觉得喉头发紧,好似窒息了,令他无法呼吸,“我还有以后么?”两眼通红的望着霍老爷子。他想起她醒来后,没有发怒,脸上的表情那样平静……
她就以这样平静的表情,用割伤自己的那把匕首,挑断了他的手脚筋,用她纤细白皙的手,捏断了他的手脚……当“咯嘣咯嘣”骨头碎裂的声音连连响起时,她尽是笑了,那笑绽放在她的眉间眼底,一直扩散到唇角……美得令人心战!
那时,他痛的冷汗直流,却硬是咬牙忍着那钻心的疼,心里其实觉得好高兴……
他想,也许自己真得彻底疯了,爱上了自己被她虐待的痛感!
离开时,她转身又看了血泊中瘫着的他一眼,那双眼里只剩了凉薄,再无其他……漆黑的瞳仁里空落落的,映不出他的影儿。
他怎么还会有以后?
夕阳染红了半边天,男人坐车里,一手搁在车窗边,夹着烟,吸一口,吐出烟圈,微笑睨着从车里下来,缓缓并肩走来的她和他。
已是严冬,她整个人裹在黑色长风衣里,领子竖起来,只能看见那双青山寒潭的眸子,里面静若秋水。
掐灭手里的烟,简澈夜开门下了车,身体倚着车门,双手插在裤子荷包里,那双迷人的眼带着温柔的笑意……车酷人帅,清魅微凉的表情,叫人看了心扉乱颤!
“来了?”
如一和穆子楚在离他一米远的地方停下,“等了很久?”穆子楚浅笑问。
简澈夜笑着摇头,从头到脚将面前的人儿端详了一遍,“清减了不少。”他轻笑着,迈开步子走到她身边,非常自然的伸手揽住她的肩膀,“现在子楚在你身边守着,照顾你,我和唐逸也可以搁下一直悬着的心了,专心的去做一件事情。”
他的温柔就在她耳朵边轻荡,如一退开一步拉开和他的距离,眼里的笑意更甚,却带了明显的复杂,“我很累了,没有心思再去想,再去费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