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争论不休,总是不能说服别人,干脆也就不再说这个话题,转而推杯换盏,大行饮酒之事。
饮酒正酣,木质包间门外突然传来砰砰的敲击声,胖子以为是服务员来推销酒水,就随口喊道:“再来两箱啤酒吧!”
然后,三人就听到一个清脆的女声说道:“给他们上三箱啤酒!”三人一愣,以为别人强卖啤酒给他们,三箱他们确实能喝下去,但是被人强卖啤酒他们怎么可能舒坦?胖子使劲一拍桌子,喝道:“是谁给老子强卖啤酒的?”
门被轻轻推开了,走进来一个年轻女子,三人一看,顿时呆立当场。这女子衣着淡雅,却给人一种高贵的感觉,正是几年前间接促使欧阳镜和孙牧认识王胖子的那人,名字叫雨落,是名转学生。
那件事不仅让三人认识了,还让欧阳镜声名大噪,成为了男生们衡量自己搭讪技巧的准绳——比他那招有创意、有效果的就是好的。欧阳镜虽然被人误会,但是百般解释总是没人相信,渐渐也就听之任之了。
如今,那场搭讪戏的男女主角毕业之后再聚首,雨落好似已经忘了那事儿,欧阳镜却有点尴尬,王胖子也在为之前那句话尴尬,孙牧胆子小也不敢说话。
雨落见三人都只是盯着自己看,没人开口,便主动开口道:“你们三人之前说的,我坐在隔壁包间都听到了。如果你们不嫌我打扰的话,我想听你们说说后面的故事,然后做打算。”
看来这店的隔音确实不好,欧阳镜心想。而且三人刚刚扯到了孙牧的奶奶那段儿,就争个没完,争论过后又只顾着喝酒,雨落故事听了一部分,却不肯等他们三人继续瞎扯,所以径自过来了。
三人仍然不说话,雨落以为他们是在为她多点了一箱啤酒的钱心疼,又微微一笑说道:“你们这顿饭我请客。”
三人怎么可能需要她付账?欧阳镜满不在乎地说道:“雨小姐的好意我们只能心领,只要你愿意,你也可以留下来听我们讲完这故事。只是不知道,雨小姐所说的做打算是什么意思?”
欧阳镜这小子就是这点损,他明知道雨落根本就不姓雨,却假装不知道。这样,即使别人不满,也不可能拿他怎么样,毕竟“不知者不罪”嘛。
雨落的回答很简洁:“我姓苏!再赴川北!”
“好吧,苏小姐,请问我们三个人为什么还要去川北?”欧阳镜尽量显得客气,问道。
孙牧却抢先说道:“这次我请你和胖子过来,实际上就是希望你们能陪我再去一次。”欧阳镜疑惑地望了望孙牧和苏雨落,心想莫不是孙牧这小子和苏雨落有什么关系,要不然苏雨落为什么知道孙牧的事儿。
苏雨落道:“不要瞎猜测!我是从你们的对话中听出来的。”
胖子却在纠结另一件事儿:“牧娃子,你为什么找我俩又去那地方呢?不是我王建军贬低你,但是你确实没那个胆量啊。镜子还好点,胆子有点,智商也有点,虽然不能和我相比。”
欧阳镜大怒:“你这胖子,两年不见竟然学得油嘴滑舌,到底是谁教你的这话?以你的智商,不可能想得出这种话!”
由于有苏雨落在场,两人不便闹得太过,因此互相挖苦了几句就转入了正题。
当年,胖子执意要去一探孙家沟,欧阳镜也不反对,孙牧劝说无效,也只好同意给二人当向导。
他们自然不敢直接告诉孙母他们要去孙家沟,孙牧就编了个理由——说自己的两个同学来自北京,没见过大山,自己带他俩出去走走。孙母告诫他们不要去孙家沟附近,三人连连点头。
孙家沟,顾名思义,就是孙家人聚居的沟谷。孙牧家住半山腰,在他们家所在的山脚下就是孙家沟。孙家沟的住户大部分都把房子建在一条无名的小河旁边,河水清浅,这个季节,正应该是男人、孩子们下水洗澡的季节。
但是由于前段时间孙家沟丧事不断,如今绝大部分村民都已经去了城里或者亲戚家,河水中就几乎见不到戏水的人了。
孙家沟的建筑没啥特色,都是些处处可见的民房:有砖房,有瓦房,有楼房,在河边铺散开,房子之间一般会隔个几百米。房前有菜园,房后有一条公路。
王胖子不由抱怨道:“发生那些骇人事件的,就是这么个破地方?我还以为,怎么也该是个古色古香而且看起来很阴森的村子呢。我热情满满来农村,不就是为了看那种东西吗?”
欧阳镜笑道:“胖子,你肯定是电影看得太多!中国的电影啊,不知道培养了多少祖国未来的脑残青年啊!”边说边用手指天,一副“苍天无眼”的姿态。
王胖子满不在乎:“你要知道,我是从物质决定意识的高深理论出发的。我问你,村子不阴森古旧,怎么可能生产出厉害的鬼魂?你看这地儿,连牧娃子这种老鼠胆,都敢坦然地站在那儿听你丫的扯淡!”
问题是,谁说过这是鬼魂作祟呢?至少在真正见过之前,欧阳镜是不会相信的,孙牧倒有可能相信,欧阳镜这样说。
“鬼才相信鬼神呢!”孙牧回答道。这句话听在欧阳镜和王胖子两人耳中,两人的理解完全不同。
王胖子理解了孙牧的意思,那就是:傻瓜才相信鬼神呢!因此王胖子就准备对孙牧进行一番批评教育,告诉他人民的智慧是伟大的。古往今来,如此多的人民相信鬼神存在,并且时时干涉人间的事情,那么鬼神多半就是存在的,而且也会常常干涉人间。
欧阳镜却想到了另一个问题:假如鬼神存在,鬼神肯定是不会怀疑他们是否存在的。
这个问题很简单,却指出了一个方向:不管酿成孙家沟惨剧的是何方神圣,它们自己肯定最了解它们自己;自己等人想要真正理解它们,首先得找到它们。
欧阳镜把这个想法说了出来,王胖子拍手赞叹道:“没想到镜子你还能想到这儿来!我也刚刚想到这个啊,正在感叹阳春白雪无人能解呢!”
欧阳镜和孙牧理都不理他,胖子仍然自顾说道:“到时候大家亲自认识了鬼魂,你们就不会怀疑我的伟大论断了!”
这一次,胖子说到了点子上,只要能找到这种东西,到时候确实能知道它们究竟是不是王胖子口中的“鬼魂”。
孙牧感慨道:“你们啊,都是阴谋论的支持者,这些人的死亡,有可能真是大自然的无心之失啊。”
对于这种说法,欧阳镜和胖子都嗤之以鼻。欧阳镜自封的名言就是“一切偶然都是蓄意设计的精巧的骗局”,王胖子则一直企图用他蹩脚的理论去证明鬼神存在。
很明显,三人都只能通过蛛丝马迹,来解开这个谜题。
当下,由王胖子打头阵,欧阳镜殿后——这么安排是因为孙牧胆小,硬要走中间——三人走向了一处民居。
这民居是由四间瓦房外加一个木头搭建的牛棚组成的。一间灶屋,两间睡觉的屋,一间堆放东西和家人死后停尸的堂屋,牛棚虽是由木头搭建,却十分坚固,棚中还有青黄色的草,明显主人刚走不久。(灶屋即厨房)
棚中没有牛,大部分村民在走之前,都把家中的财产处置了。猪牛鸡鸭等通通卖了,折成现钱带走。
堂屋外的砖缝里,有一些斑驳的色彩,红的绿的黄的都有。三人走近细看,发现那是火炮爆炸留下的痕迹,而且墙面上还有一股呛鼻的气味。
三人又查看了院子里面,发现院子里面也有一些火炮的碎渣,只是掩埋在草丛中,三人刚刚进来时没有发现。院子是个泥土院子,长了些草,主人没有清理。
三人的想法一致:这家人丧亲不久,房子的主人也离开家不久,可能就是在丧事办完不久就走了。
气氛着实有点压抑,欧阳镜和王胖子平时嘻嘻哈哈,此刻却也没了开玩笑的心思。孙牧突然冒出一句话:“不知道他们丧事办的草不草率?”
孙家沟近来频繁死人,很多人老早就搬了出去,导致后面再有需要操办的丧事,都找不到多少帮忙的人,也请不到多少宾客。这种情况下,确实存在草率办丧事意思一下的可能性。孙牧说他是听他妈说的,孙家沟很多死人的家操办丧事都比较草率。
王胖子听孙牧这么说,也对这家人办丧事草不草率来了兴趣,他决定通过院子里火炮碎渣的分布和数量等等东西,来判断这家人办丧事是否草率。
欧阳镜连忙拽住他胳膊,道:“这大热天的,我们赶紧去办正事!这些没用的细枝末节,除了满足一下你变态的探索欲望,毛用都没有!”
孙牧也表示赞成,他说他那句话权当题外话,没必要较劲儿。
王胖子倔劲儿一上来,就没人能拉住他,他非要看个究竟,两人也只好等他。欧阳镜正在看门前那颗梨树,王胖子突然怪叫一声道:“你们两个,赶快过来看看,我敢确定,这家人丧事办得相当到位。”
孙牧心不在焉,走过去匆匆看了一眼,表示自己知道了,就想拉上王胖子赶快闪人。
欧阳镜却叫住孙牧,道:“胖子糊涂,牧娃子你过来认真看一下,这哪儿是丧事办得到位?”
王胖子反驳道:“你丫就会使坏。我倒要看看,你这小子嘴里能吐出什么来?”
孙牧回头来看,欧阳镜扒拉了几下草丛,就见草丛中密密麻麻都是火炮碎渣。王胖子道:“火炮碎渣这么多,应该算是大办了呀。牧娃子,你说是不是?”
孙牧还没来得及说话,欧阳镜就斩钉截铁地说:“他们办的非常草率。”说完指了指草丛内外,继续说道:“草丛外火炮碎渣虽然稀疏,却仍然可见;草丛中火炮碎渣密集。很明显,在办完丧事清扫的时候,他们都非常不用心,这明显算是草率办事。”
孙牧亲自去翻看了一下草丛,半晌之后,他才幽幽说道:“这家人应该死了不止一个!可能是两个或者更多!”
依孙牧的看法,这家人在第一次办丧事时还算用心,第二次时可能就有点恐慌了,因此匆匆了事。
王胖子首先就表示不信:“你的依据呢?仅仅是因为火炮残渣比较多吗?这个什么都说明不了的,镜子那丫还说那说明别人办事草率呢。”
“草丛外的火炮是同一个牌子的,草丛内的却是各种牌子的火炮混杂,而且混杂火炮的数量远少于同一个牌子的那种火炮。”孙牧道。
可以这样设想,第一次办丧事,这家人或者他们的宾客买了很多各种牌子的火炮,放完后主人用心打扫了院子——草丛外好清扫的地方干干净净,草丛内只有少量剩余;第二次办丧事,宾客很少或者没有,主人匆匆买了点火炮,办完丧事之后粗略扫了下就匆忙离开了孙家沟——草丛外仍有残渣,草丛内更是密密麻麻。
这个完全能说通,但是事实一旦显现,三人反而有种大夏天不寒而栗的感觉。
欧阳镜建议道:“这户人家经历了两次丧事,也许会是我们解开谜团的地方。我建议,我们先回家休息几天,理清思路,再来孙家沟探索。”两人点头称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