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玉福”?
“到”!
“张晓英”?
“到”!
“孙佳希”?
“到”!
又来了一批新人,据说是专门做铁板烧的,看来这艳阳天这次真的是憋足了劲,要做成石家庄最大,最好的餐饮企业咯?
刚才只顾跟成龙开玩笑了,没注意到金师傅过来上班了。
“咱们菜牌已经拍照制作完毕,新菜品十月一日统一上,请各位师傅们做好准备,把货订齐了,就目前的生意来看,新菜品再一上的话,肯定会特别忙,所以订货一定要充足,别半中间缺货了,你撵着我屁股后面说。对不起,罚钱。给你们一个任务!打荷的,每个人十个盘头盘式,砧板会雕刻的过来找我。都听明白了吗”?
“听明白了”!!!
每次点名,总厨,副总厨都站在一起,总厨讲话的时候非常硬气,手一背,说话时理直气壮的,气场可以秒杀所有人,副总厨就捧着考勤本站在一边,离总厨较远,仔细的聆听,又看看台下所有的厨师,观察我们每个人的表情,看到我时,还总喜欢眨巴眨巴眼睛,因为是喜欢当兵,金师傅把我介绍给他的。
总厨刚讲完话,副总厨就一刻也不敢怠慢,一个箭步冲上去,整整衣领,咳嗽一声,马上带领我们喊起口号。
“喊下口号啊。我们是。。。。。。”!
“我们是一个团队,我们是兄弟姐妹,我们要共同努力,共创辉煌”!!!
不过这次不同的是居然没有说:“大声一点啊,声音要洪亮,别跟没吃过饭似的”,可能今儿个心情偏好吧。
“阿铮,这几天你有事情需要处理吗”?
“我打算明天去趟安置办”!
“行,正好,后天咱们就开始备货了,赶紧办”。
也找不到什么事情做,于是我们三个仙人又往摘菜间一坐,各搬各的番茄酱罐子,凑到一堆儿,削一筐土豆,今天不是芹菜,我们也总得换换口味。
“你这工作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光去找,办不成”?
“都这样吧,退伍军人安置都是这个性质,在部队那会儿就听老兵说,回去以后,没关系,没钱就别要工作,我还不信。现在才知道,真是办什么事情都难”。
“你给讲讲”!
“我到现在户口都没有,安置办说不用急,有了工作再说,可以落到工作单位。可现在工作都不解决不了。安置!我等了两年,一直到今年三月才开始,填志愿的时候自己随意填,想报什么单位就报什么单位,我一寻思,这样不错啊,就报了5721,没一个星期就通过初审,过去报道竟然连门都不让进”。
“我的几个朋友,当兵的也是这样,确实挺难的”。
金师傅停下手中的削皮刀,同情的说道。
“一开始,我去5721,每天早晨五点起来跑到火车站坐班车,就在西美那会儿啊,天天跑趟,反反复复去了十趟。人力资源部的部长,今儿学习,明儿不在,后天又开会,大后天刚走。我想,我再不幸运,我不至于每次都这么巧合吧!通个电话也不让。最后家人来了,在门岗给部长打电话,你猜对面说什么”?
“说什么”?
“只要研究生。。。这不是胡闹吗?哪里有那么多的研究生去当兵呀,反正就是死活不要,说出来见个话,吃吃饭。你猜人家又说什么”?
“嗯”!
“你孩子是修坦克的,飞机修不了,算了吧,我们真的不要退伍军人”。
“哼”!
“不要,那志愿表格上怎么会出现你们单位的名字”?
我越说越气愤。
“后来园林局,直接告诉我没人就别过去了,反正也进不去。。。我要的是退伍安置,你总给我讲这关系,那关系的干什么。后来说能不能再给一次机会,他们说,华北制药!这不,等半年了。。。没信儿”。
“哎”!
金师傅和霍云飞听得入神,都非常的同情我。
“你说这都什么呀,难道我当兵为国家效力,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呀,就这样对待我?白干了。。。”?
我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差点把手里的土豆扔了出去,每次提到这里我都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
“嗯,现在都这样”!
“我一个同学,也是当兵的,想去园林局,说要四十万”。
霍云飞激动的说到。
“在编吗”?
“在,不在编,谁花四十万”。
“有这么多吗?我不信”。
我回忆自己那会儿,倒是没给我提过多少钱的事儿,就是提我也出不起,我是个厨师,我的父母都是煤矿工人阶级,怎能承受起如此剥削。不过现在想起来,真感到十分的后悔,我当初怎么就去了部队,当这冤枉兵干什么?现在倒好,被国家政策,政府玩的一愣一愣的。
“阿姨,土豆”。
从外面进来一个厨师,急着要土豆,我们也刚好削完。这绝对是在金师傅的带领下,否则光我跟霍云飞肯定是半天削不出来一个。
“听说过,没见过,两万五千里呀”!!!
嚯!金师傅真能交换情绪啊,刚给他讲了我人生最不如意的事情,我还沉浸在其中,他这边马上就嗨起歌儿来了。
“咚”!!!
摘菜间的门被一膀子撞开了,成龙倾斜着身子,右腿前驱,左腿微微后点地,左手扶在裆部,右手捂住富城头,一动不动的站在门口,用正义的眼神看着我,竟然还没戴厨帽。做出迈克杰克逊的经典动作。
我没甩她,起身去洗手。
“阿铮,来,想你的夜”。
“没心情”。
“别生气嘛,阿铮,我只是喜欢你唱歌时的样子,阿铮,来嘛”!!!
哎呀,成龙用很嗲的声音在我身边蹭来蹭去,我差点吐出来。
“来一个嘛”!
“没时间”。
“有时间削土豆,课间操休息的时间来首想你的夜就没时间”?
“就是,来一个,好听”。
“对,来一个,来一个”。
摘菜间的阿姨们也杠上了,大家都拍着手嬉笑起来。
我甩开身子,向前走了三步,刚准备出门,又返回来,到处徘徊。突然身子一跃,瞬间腾起,像燕子李三般稳稳的落地。脖子一扬,右手做出话筒的造型,屁股撅起,胀的满脸通红。
“想你的夜,多希望你能在我身边。。。”!!!
“好,好听”!
“好”!
“唱,继续唱”。
我还没从刚才的陶醉中出来,身子不动,又嘣出一句来。
“让爱回到原点。。。”。
“好”!
“经典”!
我仍然不动,用妩媚的眼神看着成龙,唱出最后一个转音。
“原点。。。噢。。。原点。。。吔。。。原点哦。。。”。
“帅,太好了”。
我简直把成龙给羡慕坏了,不停的往我跟前儿蹭。
“歌星,签个名吧”?
“歌星,给合个影儿吧”?
成龙窜前窜后的,抓着我的胳膊。我瞥了他一眼说道。
“该吃饭了,开饭了,马上下班了”。
“啊,对,我居然忘了,大歌星”。
今儿中午回到宿舍,没赶上他们有电梯卡的厨师们,我跟成龙又爬楼梯了,每天上下楼两次,至少有一次是爬楼梯的,电梯卡总厨一直说办,但就是不办,快一个月了,每天都许诺。
下午上班后也没啥事儿,就是闲着,金师傅有点事儿,又没过来,但听霍云飞说今天晚上咱们这帮本地厨师聚会,一人五十,我的份子,金师傅出,所以我们早早的就下班了。
“来,坐,坐”。
金师傅早就在这里布置酒桌了,地点就是铁锅焖面,一桌子的菜,全部上齐,喝的是老村长酒。
大家都好这口。
你瞅我们这帮厨师啊,平常谁也不服谁,各个争风吃醋,一到饭桌上来了,都变得特别客气,互相吹捧。
“来,老金,喝一个”。
“没问题啊,感情深一口闷”。
“吃,吃,都动筷子啊”。
“嗯,不错,这个菜好吃,来,吃”。
凉菜六个,热菜十二个,真够实惠的。
“阿铮,吃啊”。
“嗯,好,好,知道”。
我这个人有个特点,一到喝酒的时候就不爱说话,东西还不怎么吃几口。
“那谁结婚了吗”?
张师傅停下筷子问到我。
“没有,对象都还没有呢”!
“哎呀,那一定是事业心太重,顾不上”。
“对呀,对呀,总算遇到知己了,嘿嘿”。
其实大家都是图个开心,互相吹捧,互相说好听的话而已。
“说到结婚,我记得有个人生四大喜剧,什么,洞房花烛夜,是怎么说来着”?
“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他乡遇故知,久旱逢甘雨”。
金师傅吃了一口花生,眨巴眨巴眼,举着筷子,豪放的说道。
“哎,我这里有个新版本,绝对原创”。
“说说”。
大家都目不转睛的看着我,似乎非常有兴趣。
我猛地喝下一杯酒道。
“吃饭不再有地沟油,吃包子不再是纸馅,喝牛奶不含三聚氰胺,羊肉串不用老鼠肉”。
“哈哈”。
“哎呀,不错啊”。
“嗯,说的挺现实”。
“干厨师的,当然说跟吃有关的了”。
“不错”。
所有的厨师都如获真言。
“有四大悲剧吗”?
“有啊”!
“来,说说”。
我夹了两片猪耳朵,刚嚼碎,就说道。
“当兵花钱,休假花钱;找工作花钱,提升花钱;办事儿花钱,落户口花钱;高考被改分,荣誉被人顶”!
“呀,这个说得好”。
“就是,就是”。
所有的厨师们都情不自禁的鼓起了掌。
“好”!
“好”。
“阿铮真是出口成章啊,来,喝一个”。
“好,吴师傅,我干了,您随意”。
如果把这新编社会四大喜剧,四大悲剧,都加上批示,应该是这样。
四大喜剧
吃饭不再有地沟油——难受
吃包子不再是纸馅——没味儿
牛奶不含三聚氰胺——不利口
羊肉串不用老鼠肉——不习惯
四大悲剧
当兵花钱,休假探亲都花钱——太正常
找工作花钱,提升必须花钱——都这样
办事儿花钱,落户口真花钱——不服不行
高考被改分,荣誉经常被人顶——已经麻木
我们今天喝的都不少,最后走的时候是我把金师傅搀扶出去的。
“金师傅,我明天休一天,去安置办一趟啊”!
“没问题,你尽管去,想去就去,只要你开心”。
金师傅喝醉了,也讲起了胡话。
“金师傅,慢点啊”。
“你走吧,我没事。宝马不妨开,你看,点火启动,呀!动了”。
金师傅骑着一辆电动车,是老牌子津阳光的。
“慢点啊”。
“回去吧,我没事儿”。
由于回宿舍比较晚,我又必须得爬楼梯了。十五楼。。。似乎已经习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