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兰芷仿佛就像是听别人的故事一样。
“哦,你,你做过牢!”这万万出乎余兰芷的意料,她怎会不担心他的安危呢,“后来呢……”
“后来济南解放,他们把我们哥儿几个从监狱里放了出来,让我们在城门楼上守城,”程明轩的眼睛在昏暗的油灯下游离,往事不堪回首,他本能地想跳过这一段儿辛酸的经历。
“不管怎么样,我都算是运气好的,不但躲过了枪林弹雨,还活着从队伍里出来了!很多人都跟着解放军走了,参加革 命去了,我说我想回家,他们就给了我两块钱让我回家,我一路往回走,心里想着不管怎么样,我都要回家,都要和你在一起!”
余兰芷开始嘤嘤地哭泣起来,他的辛酸和艰难,她感同身受,特别是这句“要和你在一起”让她整颗心悸动了一下,霍霍地疼!
“后来呢?”
“到处都在打仗!从南到北都在打!而我身上只有解放军给的那两块钱,车船什么的,都混不上,单靠两条腿走了好些天,好些天,又饿又累,直到来到了宿迁,正赶上两个军队在那地方交火!乌烟瘴气,炮火连天,我连个落脚的地儿都没有,正绝望的时候,我看到了一家敞着院门!遇上了九儿。”
当然,他没有向她交代,当时的九儿正做着“生意”。
余兰芷默然地抬起头来,望着他,他终于说到那个女人了,她见他说到九儿的时候表情有些痛苦,便猜想那个九儿可能已经不在人世了。
“其实,我和九儿之间并不像你想的那样!她是在认出我是阜新城程家大院的少爷之后,收留了我!”
“她收留了你?你们就做起了男盗女娼的事情来了?”余兰芷责问说。
“不!九儿本名叫梅宝九,其实也是苦命的女子,最起初是徐大班的戏子,后来被掠进日本宪兵司令部做了两年鬼子的情 妇,日本投降以后,成为秦淮河上名妓,她心眼儿不坏,为了救一个小丫头,偷着跑了出来,直到两个姑娘走投无路了,她才做起了暗 娼。
兰芷,不管你信不信,我当时真有些嫌弃她,这样卑贱的女子,即便是进程家做个小妾,也是辱没祖宗的事!我吃她的饭,却不进她的房,更不近她的身,就像是她们的长工,随时准备,两军消停了就回家!”
“可是后来,她们遇上了一嫖客,要侮辱春萍,呃……就是九儿救下的那丫头,那可是个冰清玉洁的姑娘,九儿就和那人拼命了,春萍跑出了向我求救,我……我竟顺手将那人打死了!”
“啊!你打死了人了?”余兰芷惊讶望他。
“嗯,当夜,我们就逃了!到了一个小镇上,为了掩人耳目,九儿就和我以夫妻的名义开了一家早茶店!后来……”
“后来,你们就假戏真做了?有了孩子。”余兰芷滴下了幽怨的泪珠儿,“既然有了孩子,做对露水鸳鸯多好,你干嘛还要回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