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余兰芷震惊地看着程嘉英,半天没说话。
她能说什么,她一个被程家大院扫地出门的媳妇儿,一个被丈夫写了休书的女人,带着一个嗷嗷待哺的孩子都不知道能撑到什么时候,拿什么留住老太太。
而且面前的是程钱氏的亲生女儿!
她凭什么跟人家争!
“我娘她老了,总要有人照顾她,你看你还带着个孩子……”程嘉英看着余兰芷的样子,心里也不落忍。
“大姑妈说的对,奶奶跟着您怎比跟着我好过,你先在家坐一会儿,我这就去叫奶奶回来。”她忙不迭地起身出去了。
都不知道怎么到了码头巷子,都不知道怎么跟程钱氏说的程嘉英来了,都不知道怎么回到家的,怀里的程英浩像是洞悉了母亲的伤感一样,咿咿呀呀地想要跟她对话儿似的。
余兰芷很自觉地没有跟着程钱氏进屋,而是抱着孩子坐在了当院的竹椅上。
“娘!”程嘉英关上门,牵着程钱氏的手上了坐到床上。
本来有那么多话,一时间竟不知道从哪里说起了,只是默默地掉泪。
她从小都记得母亲是爱美的,这会儿头上连一根簪子都没有,她的头发白了,脸上的皱纹也深了,而那双手竟也磨出老茧来了。
这可是金陵秀才钱喜进家的千金啊,是阜新首富程继洲的女人啊!
如果大哥活着,如果自己是个男人,断然不会让程嘉禾那畜生这么为所欲为。
自人类进入父系社会,古老的人类文明就开始受到了男尊女卑的魔咒,女人,即便是像她这样的宅门千金和贵妇,也从一生下来就面临着种种的“被选择”!贵为程家大院的大小姐又如何,还不是成了父亲生意场上的一颗砝码,一顶大花轿给抬到了上海许家。
许家有钱有势,所以这门亲不知道有多少人看着眼红,可是谁能了解一个人从姑娘到少妇,再到成为一个母亲,她的每一个阶梯都成了娘家与夫家那些生意场的调剂是多么悲哀!
她是一个女人啊!
她需要一个有心有爱的丈夫呵护她,疼爱她。
可是,她和她的丈夫许如墨却似乎永远都是生意场的合作者,有时候亲密无间,却永远都保留着距离和猜忌,在他们二十多年的婚姻买卖里,夫家要的就是一个能延续他老许家香火、继承他许氏家业的子嗣,这要求不过分,可是她偏偏生了四个女儿,直生到许如墨最终泄了气不再进她的屋了!
这些年许家的势力大不过程家,程嘉英的公爹许仕仁是父亲程继洲的生意场上的老朋友,碍于老交情老爷子一直不答应儿子纳妾的事儿。
其实,程嘉英心里清楚,老爷子不松口并不代表心里不想,一个年逾古稀的老人盼孙子都盼红了眼,这也正常!
程嘉英从小就在自己的母亲程钱氏身上看到了和其他女人共侍一夫的苦楚与辛酸,所以,她也轻易不松这个口。可这会儿,共 产 党要打过来了,许家老爷子召集了全家商量,最后决定要举家迁往英国伦敦。
临走的时候许如墨堂而皇之地拎了个女人回来了,说得好听——“到了伦敦你们姐俩儿也好做个伴儿”!
父亲死了,程嘉英再指望不上娘家能给自己撑腰了,自己已然也是到了不惑之年,岂能不认命?她没有哭,也没有闹,只说“让她进门子我没意见,我也可以那她做亲妹妹看,不过这趟走,得把我娘带上”。
许如墨是个精明人,不就是给老太婆养老送终吗?她还能活几天了!能换得一个如花似玉的美娇娘来暖床,这桩卖卖划算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