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太阳暖洋洋直射下来。
在蜀山南昌的宅院门口，两头黑猪四平八稳爬在墙角，舒服地享受着阳光带来的温暖，不时哼唧一音。仆人走出院门，乱糟糟的头发还粘了一根稻草，他站定眯起眼睛，伸伸懒腰。他看见远处有人走来，来人披长袍，脸如松树皮，正是巫师博虺，兽一紧跟其后宛如影子。
仆人跑回去通报，等博虺刚踏入院门，蜀山南昌已经出来迎接。博虺首先看到蜀山南昌嘴角的大痣，一阵不舒服，胃里的东西往外冒，还是强忍住。只见蜀山南昌笑脸迎上来。
“巫师近来可好？”蜀山南昌躬身问候。
“身体无恙，老族长身体还是很硬朗。”博虺垂首而立以显示他的身份。
蜀山南昌爽朗一笑，两边眼角的鱼纹尾一缩一展，眼角还残留着球形眼屎，眼珠浑浊。反观，博虺虽然已经四五十岁，精神矍铄，神采奕奕。
“巫师，我们进屋坐坐。”蜀山南昌指着里面说。
博虺环视了院子，见门前有四人的石桌道：“你看天气晴朗，光线充足，在太阳底下烤烤定能祛除百病。我们就在这石桌上饮酒几杯岂不挺好？”
“好，好，再好不过！”
两名侍女已经拿了虎皮铺在石凳上，中间摆上盛酒的青铜壶，周围着的是子工方爵，博虺与蜀山南昌坐定。
“给老族长带了些礼物，还请接纳。”博虺向兽一使了眼色，一共三大牛车礼物，第一车是稀缺的丝绸，第二车是黍米，第三车是陶器。蜀山南昌看到这些礼物，刚挨着石凳的屁股又起来，惊讶中满是恐慌。
“巫师，你这些礼物，我可承受不起。”
博虺拉着蜀山南昌的衣袖道：“老族长，你先坐下，听我讲。”蜀山南昌与世无争，平常清淡日子过惯了。依靠他已有的阅历，判断巫师必有事情，而且是极重要的事情要他参与。他平时迟滞的脑子，现在飞快地转起来，可惜还是有些生疏，实在是想不到任何应付的办法。
“大王决定下月要进行祭月大典……”
“祭月大典！”蜀山南昌跳了起来。
“是，祭月大典！”博虺眼睛炯炯有神地盯着蜀山南昌看。
“天啊！”蜀山南昌无力坐了下来，端起青铜爵一饮而尽，喃喃道：“听祖辈们口头传下来，三百年前举行过一次祭月大典，虽然解了燃眉之急，但是却给蜀国带来了灭顶之灾。”
“可不是，那是一场烧遍蜀国的火灾。”博虺接着说。
“大王，为什么要举行祭月大典？”
爵里的酒映照出博虺的脑袋，博虺将酒直灌到肚子，用衣襟拭了拭嘴道：“这你应该知道，国王被刺，公主被刺，国库兽皮紧缺，人心涣散，大街小巷传出流言蜚语，这些是不详的征兆。”
“大王有没有询问你的意见？”
“我本是不同意的，你知道大王要使心意已定，很难挽回。大王要举行祭月大典，蚕丛石秀、柏灌鹰、鱼凫半河等早已知道。”
“完了！完了！”蜀山南昌悲伤之情笼罩住脸。
“其实，我这次来就是想和老族长商量此事。”
蜀山南昌仍然沉浸在悲伤中对博虺的话并没有提起多大兴趣，他有自己的算盘，依以往对博虺的了解，他这会应该等待着。
博虺继续道：“老族长，你看，蜀国势力较大的有你的蜀山氏、蚕丛氏、柏灌氏、鱼凫氏，我可以走访将这些氏族联合起来组成联盟为大王服务。如果有突发事件，这个联盟可以发挥重要的作用。”
“巫师的意思我了解，但是这个联盟的盟住恐怕不好拥立。”
“盟主之位，当然是由老族长坐。”博虺声音变的高昂起来。
“我担当不起，担当不起……”蜀山南昌连忙推辞道。
“那老族长同意了这个建议？”
蜀山南昌被这话一问，头上一阵冷汗道：“看看其他氏族长的意思，我想去劝劝大王，看能否取消祭月大典？”
“你去劝劝大王，这样最好。”博虺心里已经骂了无数次的老狐狸。
“我尽快组织大家商议，好了，我还有其它事忙就不坐了。”博虺说着，已起身。
“多坐会，我们再喝几杯。”蜀山南昌也站了起来。
“有空再说，我得赶去与其他氏族长说说这事。”
“那好。”蜀山南昌拱手。
兽一始终站在博虺身边一句话也没说，蜀山南昌望着他们走远。
“准备坐骑，我去趟王宫。”
“父亲，你要见大王？”不知何时，蜀山南昌的儿子蜀山云来到蜀山南昌的后面。
“我得去劝劝大王。”蜀山南昌已跨上仆人牵来的大象，看着蜀山云道：“近日，老老实实呆在家里，别出去惹事生非。”
蜀山云嘻皮笑脸道：“父亲，我什么时候惹过事。”
蜀山南昌瞪了蜀山云一眼，大象已响亮的叫一声走了。
蜀山南昌见到杜宇时，杜宇一身麻布短衣，在操练场练剑。蜀山南昌行过礼，直奔话题问道：“大王，听说你要举行祭月大典？”
一阵大风刮过，扬起了操练场上的尘土，形成一个漩涡，杜宇迎着卷来的漩涡腾空而起，一剑刺下。尘土形成的漩涡看上去，已被破坏，不料又在杜宇的身后形成。风越刮越厉害，漫天的灰尘，太阳强烈的光也被遮住，显得不那么干爽而是一团昏黄。
杜宇被包围在尘土里，漩涡在身后越卷越大。
“拿水来。”杜宇喊道。
侍者一手拎着罐子，一手用袖子遮着嘴，冲进漩涡。杜宇马步一跨，剑已挑在罐子的耳朵上。刹那间，罐子的水已经泼洒在漩涡中间，飞舞的尘土转速慢了下来，原来漩涡中间是一片树叶。
风也忽然慢了下来，杜宇哈哈大笑着，拎剑走到蜀山南昌前面。
“小时候，一瞅见大风卷着尘土成了漩涡，喜欢追着用脚踩。后来，听大人们说吐口唾沫，漩涡自会解散，觉得很好玩。如今，文明些，用水波，再练练剑更有意思。”
蜀山南昌揉了揉鼻子道：“大王的剑法，流畅飘逸，宛如岷江上的一叶扁舟。”
“老族长过奖了，哦，对了，你刚说什么？”
“大王，听说下月要举行祭月大典？”
杜宇手放在老族长肩膀上，语气缓和道：“是，你怎么看？”
“祭月大典应慎重，祖先在族类存亡受到威胁才祭月，而如今祭月是不是要考虑下？”
“老族长放心，寡人不管做什么是为了这个国家。”杜宇难得的诚恳说话，他和蜀山南昌不知不觉已走到广场的水池旁，杜宇俯身，洗手后又撩起水洗脸。
“祭月由巫师博虺主持，他是蜀国的信仰，神圣不可侵犯，蜀人会相信的。”
“今天巫师博虺找我……”
杜宇一惊道：“博虺找你？”
蜀山南昌看到杜宇惊讶，紧张的神情似乎觉察到什么。
“也没什么，他说大王要举行祭月让我们尽力配合为大王分忧。”蜀山南昌一副诚恳的表情。
“哦。”杜宇将信将疑，甩甩两只手上的水，看着远处的祭月台。
这会，大风已停，晴空万里，阳光更充足，人的背上感觉到湿湿的热气。
杜宇，春耕已经在祭月台上远眺。
“博虺必须除掉。”杜宇坚决地说。
“蜀国人信封鬼神，崇拜祖先比农作还重要，而博虺充当祭祀天地，祖先的使者，人们对他的话语，百信不疑。如果做的太明显会引发大事情的。”春耕的灰色长袍被吹起。
“这个寡人当然明白，祭月大典就是要打破他这个神话。依他现在的威信，号召力比寡人这个国王还强。还有，前段时间雪林之事，他的嫌疑最大。”
春耕手扶着祭月台栏杆，看下面有点晕乎乎，地面上的人如蚂蚁般大小。
“是，上次雪林事件，微臣连夜去查得到重要线索说是与鱼凫村相关。当赶到鱼凫村时，鱼凫半河的司中消失，以后再也没见到他人，估计是死了。从此线索中断，雪林事件也成了无头案。大王说派人监视博虺也没发现嫌疑之处。”
“当人坐上一定位置，还是被人忽略，这种感觉真不好！”杜宇手按住麻布头巾，怕风吹走。
“老族长说博虺找他，你怎么看？”
“老族长没说博虺找他什么事情？”春耕问。
“你了解老族长的为人，即使博虺说了，他也会咽下去，怎么肯轻易吐露？”
“博虺找老族长，谈话内容难以猜测，动机却不容忽视，不得不防。”
杜宇双手背在后面，站直了身子，耳边风声呼啸，他看着古蜀城，忽然狂笑起来。
博虺、蚕丛石秀分坐在正堂下的两旁，说话已多时。他们后面的墙壁是一幅巨大的石雕，石雕是一条奇形怪状的鱼。鱼头上有两个犄角，翅膀从鱼的身子里长了出来，身子拖着一条长长的尾巴在云里翻腾。
蚕丛石秀一身红色轻纱长裙，草绿色束腰，身体干瘪瘦小，只有胸部凸起。在她笑的时候，鬓角已有了皱纹，不过她面色红润，女人的风韵还是十足。
蚕丛石秀和博虺俩人脸上都挂着笑容。博虺从长袖里掏出一精致的盒子，盒子为纯白色，由骨头粉末、石头粉末和象牙粉末混合通过特殊工艺压制而成，盒盖的浮雕为蜀国王宫，浮雕起伏变化，层次复杂，给人以扑面而来的视觉冲击感。
蚕丛石秀媚眼如丝，接过博虺捧过来的盒子，娇滴滴的声音说：“巫师，这是什么？”
博虺弯腰凑近蚕丛石秀的耳朵，低声道：“好东西，你自己看看。”蚕丛石秀推了博虺一把，嗔怒道：“快走远，嘴里喷出的气味太臭了。”蚕丛石秀掩嘴。
博虺退回原位满脸堆笑，蚕丛石秀把玩着盒子，准备打开。博虺急忙阻拦道“别，我走了你再打开。”
“联盟的事情，我全力支持。”蚕丛石秀说。
“大事，我们一起做，利益共同分享，还有……”博虺放眼扫视了一周。
蚕丛石秀不以为然道：“大惊小怪，没人，全支开了。”
“几股力量合作灭掉杜宇绰绰有余。”博虺细声细气。
“你不是说，蜀山南昌还没答应，就怕他们不同意反而泄露了秘密。”蚕丛石秀担心道。
“你放心，我只说为拥护大王，并没有提到其它况且他那么胆小。”博虺又向蚕丛石秀凑近道：“四大氏族，你觉得谁当盟主的可能性大？”
蚕丛石秀推开博虺，站起来，扭摆着腰肢，在室内转了一圈，博虺眼珠子一直随着蚕丛石秀而动。蚕丛石秀笑嘻嘻走近博虺，鲜红的嘴唇几乎也挨上博虺的脸，博虺闻到一股浓烈的麝香味。
“蜀山南昌、柏灌鹰、鱼凫半河，还有我，不论谁做盟主都会受到剩余三人的不满。如果由一个不代表任何氏族的人来做盟主，或许争议就小多了。”蚕丛石秀捏了一下博虺的鼻子，博虺的表情与蚕丛石秀的媚态配合的完美无瑕。
博虺手拍了一下蚕丛石秀的屁股道：“那你的意思呢？”
蚕丛石秀销魂地叫了一声，轻咬了一下博虺的耳朵说：“你，盟主由你来做最合适。各氏族对你本来就敬畏，到时候借点神的意志估计没人会有异议。杜宇也奈何不了你。你这几年明修栈道，暗渡陈仓，应该准备的差不多了。”蚕丛石秀怪声一笑说：“你可别告诉我，你只是个巫师。”
听到蚕丛石秀的话，博虺脸色一变，头上忽然出了一层冷汗。他没想到眼前这个看起来大不咧咧的女人竟然一直在监视他的一举一动。他不知道蚕丛石秀掌握了他多少事情，这样越没底的事情越令他害怕。
博虺大笑道：“你说什么，听不懂。”蚕丛石秀手抚摸着博虺凹凸不平的脸，娇声娇气道：“鱼凫村、西王渡、侯家窝……这些地方你应该很熟悉吧！”博虺一惊，这些村里驻扎着他的兵力。
“她为什么会提到这些村？难道她全知道了？”博虺心里忐忑不安。
蚕丛石秀忽然放低声音道：“在蜀人的眼里，巫师是圣洁的，不沾女色，可是你现在这么抱着我？”博虺猛然推开蚕丛石秀。蚕丛石秀抱怨道：“轻点，把人家弄疼了。”
“你，你知道些什么事情？”博虺有些底气不足。
“看把你吓的，我只是猜猜。”蚕丛石秀摇摆着屁股坐回了位置。博虺觉得这个女人不简单，不能大意。
“如果我做盟主，你想跟我怎么合作？”
“铲除了碍手碍脚的势力，蜀国一人一半。”蚕丛石秀看着她修长的手指，自信满满地说。
“好，就这定！”博虺已经开始嘲笑蚕丛石秀了，心想：“到那个时候，谁******跟你平分天下，女人还是太天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