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骆养文慢慢倒下的身体,叶歌深深地松了口气,艰难地站起身,来到马车前,伸手将车上的帘子扯了下来,手嘴并用地将帘子撕成几条,快速缠到身上,打了个死结。他又伸手把藏于马鞍下的衣服拽出来,费力地穿好,扶着车辕爬上马车,抖了下缰绳,掉转车头,直奔京城方向而去。密林里渐渐恢复了宁静,殷红的血液肆意蔓延着,像极了红色曼陀罗盛开的样子,妖冶,诡异。
叶歌一路上勉强支持着,他清楚地感觉到肋部还在流血,自己随时会因为失血过多歪倒在路边。他不停地抖着缰绳,尽管已经没有什么效果。好在马车还在飞奔,半个多时辰过后,马车停在了那处荒废的小院门前。叶歌摔下车,尝试着站起身,再一次摔倒在地。他一点一点地爬到门口,抬起手砸了两下院门,晕了过去。
芷烟收拾完厢房,打了一桶水准备洗澡。刚刚脱掉里衣,身上只剩下一件亵衣,听见砸门声,吓了一跳。急忙穿上外衣,来到院门前。她透过缝隙向外看去,并没有发现什么人。
难道是错觉?不对,刚才明明听到砸门声,怎么没人了?芷烟站在门前,觉得很奇怪。她小心翼翼地拉开门闩,缝隙开得大了些,再次顺着缝隙向外看去,还是没有发现有什么人。正想关上门,忽然看到门前趴着一个男人。
“叶大哥!”芷烟一下子认了出来,急忙打开院门,来到叶歌近前,蹲了下来。她看到叶歌双目紧闭,脸色苍白,气息微弱,立刻慌了神。
“叶大哥!叶大哥!叶大哥!”芷烟不停地喊着叶歌,泪水如断线的雨珠一样,滴在了叶歌的脸上。
“叶大哥你怎么了?你醒醒!你快醒醒!”芷烟伏在叶歌身上,轻轻地摇着他的肩膀。“你别吓我!你别吓我!”
叶歌咳嗽了一下,慢慢睁开眼睛。
“芷烟~”叶歌虚弱地唤着。
“叶大哥!你终于醒了!”芷烟梨花带雨地看着叶歌,带着浓重的哭腔。“你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再也醒不过来了。”
“扶我进院。”叶歌勉强笑了笑,想要站起来。芷烟使劲全身力气扶起叶歌,连拖带拽地把他弄进了院子,扶着他在厢房前的石墩上坐了下来。
“芷烟,去把院门插上。”叶歌右手按住伤口,嘴唇颤抖着。
芷烟快步到了院门前,关好院门,又回到叶歌身旁。
“叶大哥,究竟发生什么了事情?”芷烟心疼地看着叶歌。“你这是怎么了?”
“芷烟,你去弄点儿水过来。”叶歌感觉伤口不再流血,慢慢松开手。
芷烟连忙跑到厢房里拿水桶,才发现自己没有穿里衣,脸庞微微一红。她已经顾不上这些了,提起水桶走了出来。
啊——“一声惊呼,水桶掉在地上,芷烟双手捂住嘴。她看到叶歌的衣服被血浸透了一大块,右侧肋部有一道新的伤口,还在向外渗着血。
叶歌缓慢地转过头,看到芷烟一脸惊恐地站在自己背后,苍白地笑了笑。
“已经没事了,”叶歌安慰芷烟,低哑着嗓子说道。“把水桶拿过来吧。”
芷烟还是有些害怕,拎起水桶慢慢走到叶歌身边,小心翼翼地放下。
“我失血有些多,现在没有什么力气,”叶歌缓缓说道。“你帮我清洗下伤口,可以吗?”
芷烟没有说话,虽然内心惶恐,还是蹲在了叶歌身旁,颤抖着双手触碰了以下伤口。叶歌闷哼一声,差点儿晕过去。
“叶大哥,我,我不是故意的。”眼泪又开始在眼圈里打转儿。
“没事,你稍微慢一点儿吧。”叶歌安慰地说道。“别害怕,没事的。”
芷烟轻手轻脚地为叶歌清洗着伤口,几乎是清洗一点儿就抬头看一眼,生怕加重了叶歌的伤势。叶歌为了让她可以放心,始终侧着脸对她微笑着,即使碰到痛处也强忍着。过了一个多时辰,芷烟才为叶歌清洗干净伤口,一桶清水也变成了血水。看到那道触目惊心的伤口,芷烟还是忍不住流下眼泪。
“好了,别哭了,”叶歌伸出左手,抹去她脸上的眼泪。“再哭就不好看了,看看,都变成小花猫了。”
听到叶歌这么形容自己,芷烟破涕为笑。
“叶大哥,疼吗?”芷烟轻轻触摸着已经结痂的伤口,抬头问道,眼神中满是担心。
“不疼了,芷烟的手就是止痛药,”虽然虚弱,叶歌的流氓本性不改,故意逗着芷烟。“你多摸一摸我就不疼了。”
“叶大哥,你欺负我。”芷烟嘟起小嘴,装出生气的样子,却仍然用手轻轻地抚摸着叶歌的伤口,好像真的能止痛一样。
“芷烟,”叶歌看着芷烟。“你帮我找些干净的布,最好是白色的,我想把伤口包扎起来。”
“你等等。”芷烟站起身,走进了正屋。过了一会儿空着手走了出来,不好意思地看了叶歌一眼,又快步走进了厢房。找了一圈,还是没有找到,她有些失望。这时看到自己的里衣搭在一旁,咬了咬嘴唇,拿起来走出厢房,把衣服递给了叶歌。
叶歌接过衣服,也没有想太多,因为右手无法用力,他用嘴咬住领口一端,左手扯住另一端,将衣服扯成了两半,然后用相同的办法最后将衣服撕成了几条。
看到叶歌手口并用的撕扯着自己的衣服,芷烟的小脸涨得通红。
“芷烟?”叶歌看到芷烟红着脸看着自己,有些纳闷。“能不能帮我把伤口包扎起来?”
“啊?”芷烟如梦初醒,看到叶歌正盯着自己,小脸更加红晕。
“你没事吧?”叶歌关切地问道。
“哦,没事,”芷烟连忙遮掩道。“叶大哥,你刚才说什么?”
“你能不能帮我把伤口包扎起来?我不太方便。”叶歌重复道,把布带递了过去。
芷烟接过布带,开始为叶歌包扎伤口。由于伤口在肋部,芷烟只能一圈一圈地将布带围在叶歌的身上。每次从他身前绕过的时候,都免不了春光乍泄。起初叶歌并没有注意到,结果芷烟一不小心额头撞了自己一下,忙低头关切地看着她。这一看不要紧,鼻血差点儿流出来。
这小丫头也太随意了点儿吧,连里衣都不穿。叶歌急忙抬起头,收起目光看向远方。芷烟并没有意识到这些,继续为叶歌包扎着。好不容易包扎好伤口,她已是香汗淋漓,微喘着。站起身,看着叶歌被自己包扎得像个粽子一样,芷烟抿嘴笑着。
终于不用再忍受煎熬,叶歌长舒了口气,扯过扔在一旁的衣服,披在身上,挣扎着站了起来。芷烟想要上前扶着他,被他阻止了。
“芷烟,我,我有件事情想问你。”叶歌吞吞吐吐地说道。
“什么问题?你问吧。”芷烟撩了下飞到前面的头发,看着他。
“那个,那个,”叶歌还在犹豫。“你,你为什么,这么,随意?”
“什么?”芷烟歪着头好奇地看着叶歌,没听懂他在说什么。
“我是说,你,你为什么不穿里衣,只,只穿了一件,外衣?”叶歌终于满足了自己的好奇心。
“哎呀!”芷烟忙捂住领口,羞红了脸,跑进了里屋,趴到火炕上,用被子蒙住了头。
没有得到答案,叶歌跟着进了里屋,看到芷烟的样子,忍不住笑了出来。见芷烟没有搭理自己,便在门旁的矮脚凳上坐了下来。回想今天密林中的一场恶斗,叶歌心有余悸。二十多个回合的交手,他惊讶于骆养文的武学造诣,如果不是自己的动作更快,胜负殊难预料。前后杀了二十多名锦衣卫,不知道皇帝会怎么想,后面又会有什么样的危险到来。自己从来都没有想过会杀人,而且杀的还是中国历史上最著名的特务组织之一锦衣卫的成员,如果可以记载在史书上的话,自己可能是史无前例了。
与此同时,紫禁城养心殿。锦衣卫指挥使骆思恭跪在阶前,老泪纵横,万历帝坐在御书案后,面色凝重,御书案上摊开着骆思恭一个时辰之前呈上的奏报。接到奏报的一刻,他怀疑是不是自己看错了,派去的十几名锦衣卫顶尖高手,连同镇抚使骆养文,一并被杀于京城以南四十里的密林中,骆养文被肢解,剩下的十几名锦衣卫均被一刀毙命。联想到昨日接到城中小院五名锦衣卫被杀的奏报,一股寒意瞬间从脚底窜至头顶,万历帝不禁打了个冷战。
自己只是想为心爱的儿子报个仇,没想到会落到今天的地步,连锦衣卫第一高手骆养文都死了。这几天因为私自调动锦衣卫的事情,朝臣的奏折都快把自己给淹没了。今天又发生如此重大的事情,那些迂腐的老东西一定已经得知了,明天非得被闹死不可。真的不想再管此事了,虽然还没有办法和郑贵妃交代,也总比被那群老东西唾沫星子淹死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