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该给胖子打个电话了，从二手店里花了一百元了买了支二手的手机拨通了那个我本以为今生都不会拨的号码，电话响了几声之后就断了，那头传来了嘟嘟的忙音。也许我叹了气，微不可闻。那声叹气轻得连我自己都没听见。
此后一直有好些日子，我都不想同任何人说话，本来能同我说话的人就甚少，如今我觉得我活得更加像一个木偶，所有的一切都是机械的重复大脑神经指令。日子第一次让我觉得死水一样的难闻。打工的时候频频出错，工长对一向表现出众的我，也觉得不满意。回到宿舍经常看见许茜在玩着手机，一会儿对着微信喊出一段话，偶尔等不到回复的时候就会像小火箭一样冲出去，不用想也知道去找的是谁。
陆肖给我们当代课老师的时间实在太短，短到我还没有适应过来他成为我室友的男朋友时候，我们原来的老师就回来了。我想陆肖永远也不会知道我是谁，我们的生命从来不会有交集。我心里实在难受，保持这么多年的清醒情绪顷刻见坍塌城瓦砾，一片一片的，看不到一块完整的。我找不到宣泄的方式，我必须时刻保持清醒，我需要清醒的头脑来念书和赚钱。而且我发现一个事实就是我失眠了，第二天虽然头很痛，但是也还要忍着去打工，许茜倒是挺关心我：“小乔，你要是实在难受，就别上课了，我同阿树给你请假，老师不会说什么的。”是啊，不会说什么的，但是总要扣出勤的成绩的，我唯一的优点就是成绩好，没有这么个成绩我怎么读大学，我哪里有你们的条件，可以请家教，上辅导班。参考书都是好不容易挑选一些非常有代表性的才买的。我摇摇头，说：“没事，只是头痛而已，不会怎么样。”就走了，当天果然在打工的时候出了错，我多找了顾客50元钱，这个代价对我来说实在惨痛。省了许多天的早饭就这么一下子给掏了出去。回到宿舍也不是很有精神，宿舍没有人，往常杨树都会在屋里看书，今天也出去了。我一头倒在床上，希望能睡个大天亮。
大约十点的时候，杨树同许茜回来了，我也睡了两个小时后醒了过来，今天还有作业我得抓紧完成。学校12点熄灯，许茜看着我从床上爬起来，倒是第一时间就问候了我：小乔，你是不是病了？”“没有，只是今天有点累，休息一会儿。”许茜从包里拿出打包的食品，“这里有吃的，小乔，还是热乎的，从饭店带回来的，糖醋排骨，小米粥，饺子。你吃点吧。”我当即摇头，我拒绝别人对我的一切施舍。我从来不认为我同她是亲密的关系可以同时吃一份儿食物。
大家各自忙活了一阵子，大约安静下来的时候，许茜说：“小乔，后天周末晚上你有空吗？”我做着作业，头也不抬：“怎么了？”许茜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嗯，我想给你介绍个人，把小雪（宿舍里第四个女生）也叫上，嗯，那个，我想给你们介绍个人，嗯，就是我的男朋友，不过你已经见过了，就是咱们前段时间的代课老师。”我只觉得大脑轰隆一声，注意力全部都集中在那几个字上“我的男朋友陆肖”，我还在幻想什么呢？我也许一直都还抱有一丝幻想吧，幻想其实陆肖还不是她的男朋友，其实我自欺的能力实在不高，很快就会把自己击碎，而今听到许茜亲口说出来，我还是感到止不住的血液冰凉，没有深深的恐惧，更多的是自我的绝望，我从没想到还有事情能将我的心打击成这样。我半晌之后吐出两个字“有空”许茜高兴的立即就给陆肖打电话，邀功一样炫耀这个芝麻绿豆大点的事情。
周末，我第一次希望自己可以有件漂亮的衣服，但是我的衣服就只有那么几件，几乎一个季节两件衣服，我喜欢秋冬季，因为这样一个季节可以穿一件衣服就过去了。我从来都没有时间在镜子里花费大量的时间细细去打扮这张脸，我没有那么多保养品护肤品，面膜等大堆大堆的瓶瓶罐罐的东西，那些东西对我来说都是累赘。第一次我希望有那些东西，虽然浓妆艳抹的女生我从来都不会多看一眼，但是许茜偶尔的淡淡的妆的确为她增色不少，打工的时候工长经常要求我们化淡妆，那些化妆品的味道很差，十几块钱的路边摊上买的，除了必要之外我从来不用。杨树一直是个素颜的女生，但是她有婴儿一样好的皮肤，白里透红的像个熟透的苹果，惹得人想摸一摸，但是除了许茜，我没有见过其他人真正的摸过她的脸，而且我感觉得到她对我只是友好，友好到疏离。杨树捧着本在一旁静静等着许茜换好衣服，我一直都是这身衣服，只是找了件干净些的换上，许茜准备好了就可以出发了。她真想一个打扮漂亮的公主要出席舞会，那里有等待她的王子。许茜电话响第三次的时候我们终于出发了。陆肖的一个同学来接的我们，这番安排着实够场面，我忽然想起多年前，也有个男生风驰电掣般骑着摩托车载我，去吃很便宜的面条。风刮得脸生疼，但是我也去了。北方的夜晚，还是挺冷的，许茜的小洋裙连膝盖都遮不住，我想她此刻是不冷的。我们走得很快，高跟鞋踩在红砖路上噔噔作响，来了快三个月了，我从来没有出来吃过饭，第一次居然是在这种光景下出来吃饭，我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儿。
陆肖在门口等着我们，老远我们就看见他了，他真的很帅很帅，无论怎么看都是一副谦恭君子的样，但是穿着现代人的衣服，充满着时尚的气息，英姿挺拔。当晚小雪因为要准备出国事情，没有来，陆肖同来的一个男生加上我们三个女生。坐在一个别致的小包间里，桌子不大，五个人坐着满满的，长方形的大理石桌上摆着两份儿香辣虾，红彤彤的耗油叫人想流口水，旁边还配了好几个炒菜，凉菜，五个人肯定吃不完。
许茜先介绍了我们这边：“乔琳，杨树，我的好姐妹兼室友。”杨树看起来同陆肖稍微熟悉些，朝他举了举杯子，饮了口饮料。我第一次同陆肖这么近距离的对视，眼睛真不知道该看向什么地方，许茜替我圆了场：“小乔她人比较内向。”其实我不内向，我只是如坐针毡，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我甚至起了逃跑了念头。还好陆肖介绍了他的朋友：“林旭洲，好朋友。大家不要客气，今天玩的开心。”离开了字正腔圆的讲课的腔调，陆肖的声音真的很好听，还好我没有同他正对着，不然我觉得我会更加的不舒服。陆肖很细心的给许茜调了酱汁儿，醋等调料，放到她的面前，这种长方形的桌子，对于许茜今天的衣服来说确实不太方便，白色兔毛的小坎肩让她的胳膊不能自由行动，虽然陆肖表现得很含蓄自然，但是，我知道，其实他的目光一直在许茜身上。从开始进来就是，甚至体贴给她脱下外面的毛呢外套，那个叫林旭洲的男生看得出来很喜欢杨树，看到杨树的瞬间眼睛都是亮堂堂的。
这顿饭我几乎就吃了几口菜一碗饭，许茜不停的朝我们这边推菜，我说我吃了，我本来饭量就不大，还好杨树适时的打击她：“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看见吃的就投降。”许茜冲她握握拳头，作副鬼脸，我看见陆肖的嘴角勾了起来。心里像被一根钩子勾起来，心尖尖的疼得颤颤的。我狠狠的吃了一口蒜希望能把这股子疼痛感给压下去，呛得我眼泪都流了出来，杨树神色古怪的望了我一眼。
后来大家都吃饱了，就剩许茜一个人还东吃吃，西吃吃，陆肖的眼睛里都是欢喜的感觉，我只想避开这刺眼的光芒，杨树对待许茜一向颇有耐心，而林旭洲看起来对杨树也是很有耐心的，就只有我特别希望这顿饭赶紧结束。吃完饭，杨树想走回去，正好散步消食，陆肖顾着许茜穿得单薄，想送她回去，但是她也想同我们一道走，遂我们前面三个女生，后面走着保护神似的两个男生。一路上只听到许茜叽叽呱呱的谈论刚才的饭菜，杨树心情看起来也很好同她一唱一和的，我不知道说些什么，只好偶尔回应一两句。终于走到楼下，我同杨树先上去了，那个林旭洲想同杨树说些什么，但是杨树没有留下，就走了，我几乎没有同杨树单独相处过，她忽然对我说了一句话：“我希望你能真心祝福茜茜，她把我们当做亲人，才将男友带出来见我们的。”我竟然表现得这么明显了，我一直以为我隐藏的很好，我知道杨树一直没有把我当做朋友，刚才的话里却有明显的警告意味，我竟然有点好斗的欲望，对她的话充满不屑，若是以前我决计不会同人搞成这么僵持的局面的，我从来都不将这些放在心上，而今却······
从楼上可以看到一个穿着火红大衣的女孩子仰着小脸儿，兴奋的同他面前的青年说什么，因为身高的差距，青年需要低着头才能听清她说什么，看得出他们很开心，最后女孩儿吻了青年的脸颊，青年目送着女孩儿离开，看了一眼月亮才慢慢的走开，昏黄的灯光打在青年独自漫步的身影上，青年走得很慢，一点没有因为夜的寒冷而快步跑起来。
第三天，我收拾行李准备出发，想了想，给胖子发了简讯：谢谢你对我妈的照顾，以后我会还你的。收拾东西的时候，我在我妈的一个破旧的本子里看到了一张照片，里面是一个男人同我妈的合影，我没有认错，我绝不会认错，这个人是许茜的爸爸，同许茜一样黝黑性感的皮肤，明亮的双眼，我见过许茜的爸爸，虽然这张照片上的人年轻许多，但是不会错，是许茜的爸爸，后面还有一个婴儿的照片，1984年生，置于XX市孤儿院。我内心竟然生出些欣喜的感觉，从我知道陆肖要同许茜结婚以来，我便离开了学校，开始实习，现在我仿佛看见了一丝的希望，那天晚上我没有走，我妈做完生意回来，看见我挺高兴的，张罗着要给我做些好吃的，我说，我有件事情想问你，我将照片拿出来，问她是怎么回事。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将那些往事道了出来：“这个男人叫许力山，是我的初恋男朋友，我们感情很好，许力山对我也很好，我们交往了一年左右的时间就结婚了，没有多久就生了个男孩，那时许力山在外地出差，我一个人带孩子，没过多久我带着孩子去医院检查，说是先天痴呆，我不能接受这个事实，我也听说，从前有许多女人因为生了不好的孩子就再也得不到丈夫的爱了，我害怕这样事情发生在我的身上，就私自把孩子送到孤儿院去了，想瞒住许力山，他回来的时候问我孩子呢，当时告诉他孩子被我打掉了，他十分伤心也很生气，问我为什么，我说我不想要孩子，他深深叹了口气，坚决要同我离婚，我想这大约是我这辈子做的最糊涂的一件事了，后来我们就离婚了，回你姥姥家的时候被你姥姥又打又骂，说我丢人现眼，被人给离了，我独自跑出来，在漆黑的公路上走了好几天，昏倒后被人救下来送到医院，就遇到了你后来的爸爸，他是个心地很好的人，可惜我欺骗了他，因为我发现，我不能生育了，这个事实让我很痛苦，因为我身体并不是太好，那次出逃损伤了身体，令我终身不能生育。没有办法之下，我只好趁着他出差的一个月里，花钱从人贩子手里把你买来了，我看着你爸爸很喜欢你，但是他是医生，怎么会发现不了呢，只是太相信我，要不是那次你们学校正好在他们医院验血，他还是不会发现的，偏偏命就是这样。怪不得别人。”我听完我妈的这番话，我忽然头脑有了一个疯狂的想法，我说：“妈，你帮帮我。”我妈一脸的迷茫，说：“帮你什么？”我更加清楚自己的想法，我无数次听到许茜说起自己妈妈是多么可爱的女人，多么骄傲的女人，多么重视和她爸爸之间的感情，我想我终于有机会毁掉许茜了，我说：“妈，许力山的女儿同我一个大学，我们还是室友，我们爱上了同一个男生，你去同许力山说，你们的孩子没有打掉，只是被扔在孤儿院。这样，许茜就完了。”我妈脸上露出了惊异到恐惧的神色，大约是无法想象这么多年还要出现在许力山面前，我想她是爱着许力山的，毕竟他们曾经有过幸福的婚姻，只是她一念之差让婚姻变成这样。“不，我不去，琳琳，我不想去。”我妈的确表现出了害怕的神色，但是我不能退让，这是我唯一的机会，我顿时冷了脸：“你这么多年就是这样对我的，你对我没有愧疚吗？我如今让你做这么一件事来补偿不算过分吧？”连语气都是冰冷的，好一会儿，我妈终于哆嗦着没有血色的嘴唇说道：“我去说。”我搂住她的肩膀，握着她的手说：“如果我得到了我要的一切，我也会好好照顾你的，你别怕，以后我都会照顾你的。”第二天在我的催促下，我妈去了c城，我在家里等消息，天色完全黑下来的时候，我妈才到家，我顾不得问她累不累什么的客套话，直奔主题，“怎么样了？”她看起来虚弱无力：“许力山的老婆很生气，当场就收拾东西走掉了。他们的女儿也呆掉了，扑上来问我是谁，让我离开他们家。”我听完我妈的话，我觉得说不出的轻松，我觉得我的计划完成了，说不出的轻松，我想陆肖一定会同许茜分手的，早听说陆肖的母亲是教育家，我想许茜的家庭如果是不完整的，陆肖的爸妈反对，陆肖那么孝顺的孩子肯定不会同他的父母闹翻的，这样许茜就一定会被抛弃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