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完一天,苏梅下班早早往家赶。她有些担心妈妈。前几天,妈妈被老板叫到办公室,说工厂会计需要年轻化,他的意思是说她老了,要她让位于年轻人,而去看守公司仓库。
苏妈妈性格高傲,那受得住这样的屈辱。她一气之下辞了职,这些天失业在家,加上又临近更年期,心情很不好。
在经过一家糕点店时,苏梅买了妈妈最爱吃的芝麻糕,她想逗她开心。
苏梅拎着芝麻糕回家,见妈妈坐在沙发上发呆,爸爸在厨房做饭,她换鞋进来,把芝麻糕摊开在茶几上。
“妈,我买了你最爱吃的芝麻糕。来尝尝。”
“我做了几十年的帐,从来没有差错,他什么意思?说我老了,谁没有老的时候!我几十年兢兢业业,到老了,没用了,就一脚把人踢开。什么世道!”苏妈妈并不理会芝麻糕,仍沉浸在屈辱中的她气愤地说。
苏梅正要说什么,这时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苏梅把门一开,却是杜立明,只见他手里大包小包地拎着,正站在门外。
“立明,来就来呗,干嘛那么破费?”苏梅把他让进来说。
“来看看伯父伯母。”
像一切遭受屈辱的人,急于把自己的委屈展现给每个人,苏妈妈又义愤填膺地
把工厂受辱的事对杜立明诉说了一遍。
杜立明默默听着,在她身边坐下,等苏妈妈说完了,他站起来说:“这太过份了。伯母,你一点都不老,不认识你的人初次看见你,还以为你四十还没出头呢。”
一句话说得苏妈妈也乐了。
“伯母,说起来这是好事。”
“什么,你脑袋被门挤了吧,这还是好事?”苏梅不满地说。
“你听我说。我这次来,是特意来求伯母的。我们医院今天刚走了个主管会计,我正愁着要写招聘启事,伯母既然辞职在家,不如到我医院帮帮我。”
苏妈妈一时好像没明白杜立明说什么,愣愣地看着他。
“怎么,伯母,你不愿意么?”
“愿意!愿意!只要你不嫌弃我老了,我当然愿意。”
“你们厂长懂个屁。会计做得年头越多越值钱,他不待见您,倒便宜我捡了个宝。”
苏妈妈就像废物被回收再利用,而且比以前更有用——她在工厂干了一辈子也没混个一官半职,老了老了,倒弄了个主管会计,心情就好比才被打入地狱,突然又升入天堂,那种愉悦激动的心情是常人无法体会的。
“立明啊,阿姨感激你。真的……”说着眼圈一红,眼泪汪汪的。
苏梅的妈妈本来就非常喜欢杜立明,认为他为人大气,谈吐豪爽,虽然文化涵养比苏梅差点,好歹也是部队大学出来的。她本着男人有本事能赚钱就是好男人的观念,何况不但对苏梅细心体贴,对他二老也是没话说,今天对她来说,更是雪中送炭,所以非常中意他做他们家的乘龙快婿。
这时,苏父做好了饭,见杜立明来了,又听说请老伴去他医院做财务主管的事,也很高兴,忙拿出家里窖藏的老酒,要一起喝一盅。
苏梅本来在心里当杜立明是最好的哥们,但自从上次向她表白后,看见他,终究有些不自然,但鉴于杜立明之后并没有再提那事,她又不好说什么。
杜立明请妈妈去做事,苏梅当然为妈妈高兴,可是,这么着,自己又欠了他一份大人情,又觉得心里不安。当下,杜立明和苏梅爸爸推杯换盏地谈得欢,妈妈在厨房为杜立明多炒几个菜,苏梅在一边陪着,默默地扒饭。
“好,这事就这么说定了!还有,伯父,我们那还需要一个锅炉工,您能不能来帮忙,也没什么多少事,就是给那些手术器械消毒,一天也就三四个小时就够了。至于待遇,我不会亏待伯父的。”
“行,反正我在那家医院也没多少事,我抽空去就是。”苏梅想阻止都来不及,爸爸一口答应了。
苏梅知道杜立明的用心,心里更加不安,但又无可奈何。
杜立明走了之后,苏梅爸妈杜立明长杜立明短地不离口,苏梅想,这样下去不行,她得当面和杜立明说清楚,让杜立明不要这样,否则,这人情太大了,她受不起。
第二天,晚上下班后,她把杜立明约出来,两个人一起吃晚饭。
杜立明倒有些受宠若惊,以为苏梅被她打动了。
吃完饭,苏梅抢着付了帐,杜立明知道她的性格,也就由她付了。杜立明看天色尚早,提出带苏梅去兜兜风,苏梅说明天还有手术,想早回家。
两个人从饭店出来往杜立明停车的地方走去。
“立明,昨天你请我爸妈到你医院去做事,我很感激,可是……我……”苏梅一时不知道怎样说才不至于伤了杜立明的自尊心。
杜立明并不笨,他从苏梅欲言又止而又不安的神态中早看出了苗头,当下,他不等苏梅说完,打断了她,看着她的眼睛说:“你不要误会。我请伯父伯母到我医院做事,并没有什么目的,我的医院真的缺人,他们二老正好闲着,就这么简单,你不要有什么心理负担,一码归一码,我不会勉强你的。 ”
话说到这个份上,苏梅不好再说什么,两个继续默默向前走去。
前面,有两个人并肩从对面走着,男的高大魁梧,手紧紧扶搂在女的腰上,身影在苏梅看来很熟悉。这时,有一辆车从对面开来,借着灯光,苏梅赫然认出他们是科长林平和沈护士长!他们只管低头走路,没有看见苏梅。
苏梅第一个反应就是要逃开躲起来,拉了杜立明的手,一闪闪到一边石柱子后面。
“怎么啦?苏梅?”杜立明不明白,还只管问。
“嘘!”苏梅用手指按在嘴边,做了个禁声的姿势。
林平和沈玲终于走过去了,苏梅才从石柱子后面出来,杜立明也跟了出来,向林平和沈玲去的方向张望着,疑惑地问:“他们是什么人,你干嘛躲他们?”
这时,苏梅心里挺乱的,她不想对杜立明说什么,随口说:“没什么,看错了。”
弄得杜立明摸不着头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