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梅没有想到,第一次上手术台,她便华丽丽地晕台了。
手术刚开始,当主刀医生林枫用戴着无菌手套的手握着手术刀,在暴露在蓝色洞巾下的白莹莹的肌肤上一划,看着鲜红的血涌出来, 苏梅就晕了。
不是巡回护士动作敏捷地在身后托住了她的后腰,她直挺挺的身体便会和坚硬的地面来个最亲密的接触。
“把她弄出去。”虚脱中,苏梅只听见林枫细细的但是很强硬的命令式的声音说,然后便被巡回护士和麻醉师几乎是架着出了手术间,瘫倒在休息室的椅子里,过了好半天苏梅才缓过来,已是汗湿全身。
以前在手术室参观学习的时候,苏梅看见过晕手术台的洗手护士和医生,那脸色,死灰死灰的,和殡仪馆躺着的没什么区别。苏梅摸了摸自己的脸,她相信自己此时的样子肯定是糟透了。
“怎么样?我说女人搞外科是不行的吧?现在后悔还来得及。”一个冷冰冰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苏梅抬起还有些晕乎乎的头一看,是那个令人讨厌的林枫。只见他已然脱去外面的手术衣,只穿着一身绿色的洗手衣,头上戴着手术帽,口罩已经除下来,挂在下巴下,双手交叉在胸前,身子靠着门框,穿着软底手术鞋的脚一只往前伸着,一只脚曲着,膝盖顶着门,正玩味地看着她。
“男人难道没有晕台的么?别小看人!我说过,我搞外科搞定了!”苏梅一下子自椅子里蹦起来,无奈脚下不争气,一软,身子一晃,又狼狈地跌回到椅子里。
“随你的便,到时别怪我没提醒你。”林枫冲着苏梅嘲讽地一笑,身体离开门框一下子消失在门外。
“该死的‘林鱼刺’!”苏梅疲惫地伸展了身子,在嘴边低低地骂了一句。
“林鱼刺”是苏梅暗自给林枫取的外号。她把他比作哽在自己喉头的一根鱼刺,吐又吐不出,吞又吞不下。
其实,林枫还有另外一个外号,叫林王子,是胸外科和手术室的护士们给他取的。护士嘴里的林枫,手术漂亮,工作作风干练,英俊潇洒,就是脾气差点。总的来说,大家对他评价还不错。但苏梅不觉得林枫怎么样,在她的印象中,她觉得他太过粗鲁,没有一点涵养。
对一个人的印象,往往第一面最重要。假如第一印象好的话,以后即使做错事,都有可能被原谅;如果第一印象不好,即使是你再努力经营,往往都是白费力气。苏梅在和林枫初次见面的时候,便对他没好印象,反过来,她也知道,林枫对她也没好印象。
苏梅和林枫的第一次见面,并不是在医院,而是在鞋店。
苏梅家在本市,她出生在一个普通家庭,妈妈是一家国营企业的会计,爸爸是是市某医院的锅炉工,五年前,苏梅以优异的成绩考取了南昌医学院,毕业后回到本市,应聘在离本市有一百多里地的市郊一家基层医院工作,两个月前,她如愿以偿拿到了医生执业证书。
苏梅的爸爸妈妈总说基层医院条件太苦,希望女儿能回到市里工作,这不,一个月前,苏梅的爸爸得知市二附医院要招聘医生,便打电话给苏梅,让她去应聘。
苏梅也想回到爸爸妈妈身边,接到电话她立刻赶到市里参加应聘,并且以优异的成绩被市二附医院录用了。
上班的前一天,为了犒劳自己,也为给新同事留下一个好的印象,她准备上街买一套衣服,买一双新鞋,以一副全新的职业形象在单位现身.
苏梅喜欢一个人逛街的感觉,觉得自由自在的,她性格爽直,买东西也一样,只要看中,再贵也买,而且还不砍价。衣服很快买好了,然后是买鞋子。她来到一家专卖店,挑了一双紫色的高跟鞋,试穿了一下,码子太小,服务员帮她又拿了一双大一码的,还是有些扎脚,然后又拿了一双大半码的,就这么左试又试着,林枫走了进来。
林枫走进来的时候,苏梅刚好抬起头,林枫正侧对着她在鞋柜前看鞋子。此时正是上午,明媚的阳光透过橱窗玻璃斜斜地照着他,他的全身笼罩在一层淡淡的神秘的光晕中,就像希腊神话里的丘比特身上的光晕。
他侧脸的轮廓很俊朗,剑眉,挺直的鼻子,厚薄适中的嘴唇,身材也很高大,看起来二十八九岁的样子。 “90分以上,是个美男子。”苏梅在心里默默评分。店里有四个服务员,都是年轻女孩子,看见店里来了这么个美男子,都争着向前献殷勤。“先生,这双花花公子的牌子很适合您的形象。”其中一个紧跟在他身边介绍说。
“帮我拿这双木森的。”他看起来很有主见,不为服务员的殷勤所动。他声音也很好听,低低的,果决,充满磁性。
苏梅和他同时到收银台,两人并肩站着,苏梅目测了一下,他比她几乎高出一个肩头。
“先生,你的鞋是398。”收钱的女孩子用倾倒的眼神一眨不眨地看着林枫。
林枫从钱夹里掏出四张一百的递给女孩,苏梅注意到他的手,他的手和别的男人的手不一样,又白皙又修长,像钢琴家的手。
“398,,收您四百,找您二元,收好了。”苏梅看见女孩子在找钱给林枫时,她的指尖故意触碰了他的手,然后嫣然一笑时,脸上竟然泛起了羞涩的红晕。苏梅看着心内好笑,想这女孩子也太没见过世面了。
这时,那男的电话铃声响了,他把已经打包好的鞋子顺手放在收银台上,拿起手机到一旁接电话。然后苏梅付钱,拿鞋子走人。当她回到家打开鞋子再看时,她傻眼了,那竟然是一双黑皮男式鞋!想来,她是在付钱的时候错拿那位美男子的鞋。妈妈抱怨她太马虎,苏梅只好收起鞋子重新往鞋店里跑。
当时,那男的就在那,他一看见她,便从她手中把鞋盒一把夺过来,打开看了看,证实是他的鞋后,眼睛一瞪,看着苏梅说:“你还是女孩子吗?做事怎么粗心?!” 这样粗鲁的动作,这样不绅士的话语,苏梅感到很屈辱。当时她就火了:“是我粗心还是你粗心!?” “你记性怎么这么差,难道你忘了是你先拿了鞋子走的?!” 他这么一说,苏梅记起来,好像是自己先拿了走的。“那你也不长眼睛?我拿错了你当时为什么不讲?” “你还有理了!?我等了你将近一个小时!一个小时,你知道我的时间多宝贵吗?” “你宝贵什么呀?你以为你是谁呀?国家总理吗?既然那么宝贵,让别人买呀!让别人伺候啊!你看见哪个有本事的男的是自己买鞋的?!”苏梅也不是省油的灯,噼里啪啦说了一箩筐。
“你……不可理喻!”……
那一天,苏梅本来心情挺好的,和他这么一吵,糟透了。
而且接下来,倒霉的是,当苏梅气冲冲地从他手里夺过自己的鞋,转身疾步走的时候,脚竟然莫名地崴了,当她忍着痛一瘸一拐地走到附近的公交车站,挤上公交的时候,又被小偷扒了钱包!
苏梅把这些都归结于讨厌的林枫,如果不是他,她不会拿错鞋,因此她便会在家舒舒服服呆着看电视吃零食,根本不会崴了脚,也不会在公交车上被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