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差闻讯也是火速赶过来,一把抱起昏迷的西施放在床上,大吼:“还不传御医。”
“已经传了,在路上,臣妾还打发人去家里请母亲过来坐镇,大王放心吧。”蓝沁扶着阿娘也到了,一进门就对着华姜狠狠扇了一记耳光,喝道:“你这个祸害。”
夫差也注意到华姜,走过去一脚将她踢倒,恨恨地问:“你怎么在这里?到底怎么回事?”
华姜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呆了,娇生惯养从未被人骂过的她此时被一帝一后分别责打,自然心里不服,分辨道:“大王不要被越女惺惺作态蒙蔽啊,我进来的时候她还是好好的,只推了一下就晕了,她是装的,她是装的。”
“什么,你推她,你不知道她身怀有孕吗,你居然敢推她!”夫差恼怒道,“来人,华姜贬为庶人,先带下去看管起来,倘或西施的龙胎有恙,要你偿命。”
“龙胎,西施怀孕,她不是流产了吗,大王我怎么知道她怀孕了,她蒙蔽众人在先,华姜何罪之有啊?”华姜仍旧在争辩,她委屈地说,“臣妾只是想用心取悦大王,只是想让大王高兴,这才乔装成宫女来到虎丘行宫,然后等在温泉殿里。”
阿娘生怕她牵扯出自己,连忙对蓝沁说道:“君夫人啊,齐姜先是害了您的孩子,现在又让妹妹乔装到虎丘行宫来害西施的孩子,她们姐妹好歹毒。”
御医回报:“大王,夷光夫人小产了。”
一石激起千层浪,夫差五内俱焚,他与西施能够走到今天,不离不弃多半是因为这个共同的孩子,如今孩子没有了,他大怒:“华姜妒忌宫妃,行事狠毒,赐白绫绞死,尸体送还本家。”
众人皆惊,这是伍子胥的外甥女,蓝沁纵然生气,也要照顾大局:“大王,死是该死,可是也要顾忌伍相国。”
“伍子胥教导无妨,孤王不追究他的过失已经是万幸了,去吧。”夫差挥挥手,“你们下去吧,孤王独自与西施待一会儿。”
蓝沁不再多言,带着阿娘离去,侍卫遵旨将华姜拖下去,华姜犹自辩解:“大王我冤枉啊,是有人在温泉池说大王和西施吵架了,独自在西殿生闷气,我才过来的。”
“好了好了,快将她拖下去。”夫差看到西施眼角留下一滴泪水,知道她醒来了,不想再让别人打扰,把御医和宫女都打发到殿外廊下煎药,走到床边搂起西施,说,“我知道你醒了,我知道伤心了,我也伤心,这是我们的孩子。”
“为什么为什么,我要独善其身,偏偏老天不容我,还要报应在孩子身上。”西施见旁人都不在,扑进夫差怀里痛哭。
夫差安慰她:“别怕别伤心,有我,孩子我们还会有的。”其实他心里也是不确定的,没有了这个孩子还有没有他们的未来。
“大王。”西施哭得伤心。
夫差忽然捧起她的脸,说:“西施,我好怕,好怕你会因为孩子没有了而对我又回到当初,你只是为了越国才来我身边。”
西施抬起头,看着他:“我不会,我们刚刚失去了共同的孩子,我们就剩下彼此了,夫差,我已经打定主意和你在一起,不是因为你是吴王夫差,是因为我和你有肝胆相照的感觉,你是我今生的知己,纵然有一天吴越大战,你惨败身亡,我也会陪着你,一同去死。”
夫差闻言搂紧了她,说:“有你这番话,有你这番情,足以。”
伍子胥颓然苍老了,他从未有过的失败,曾经认为夫差只是喜欢美女歌舞的蒙昧国君,只要给他美女给他快乐就可以掌控的男人,如今他错了,他的爱情无比强大起来,只是用错了对象,给予了西施,这个越国女人,这个女人终将导致吴国的覆灭。
“哥哥,你要上书大王,救华姜一命。”妹妹披头散发跌跌撞撞跑了进来。
伍子胥黯然摇头:“晚了,华姜的灵柩已经出了虎丘行宫,正在来这里的路上。”
“什么,华姜,华姜,我最疼爱的女儿。”
齐姜获得圣旨,回家省亲安慰母亲舅父,径直就来了相国府,进到正厅,看见痛哭的母亲,连忙过去搀扶:“母亲,母亲,别哭了,还有我。”
“你,你怎么不照顾你妹妹,她小小年纪为了帮扶你才进宫,却这样就死了。”
“母亲好糊涂,她是为了帮扶我吗,她是你们对我失望后的替代品,我照顾她,我的话她听吗,我劝过她不要偷偷去虎丘行宫,她听吗,她认为年轻的美丽就可以俘获君心,这是她狂妄的代价。”齐姜最恨母亲偏心,失去妹妹的伤痛被母亲的话扫除到九霄云外。
“你怎么这么冷血,死去的是你的亲妹妹。”
“要复仇吗,有办法啊,舅父手握兵权,逼宫叛乱扶慕苏正位君王,杀西施杀蓝沁,圈禁夫差。”齐姜冷冷地说。
伍子胥见她们母女越发说得不像话了,赶紧制止:“住嘴,不要乱说。”
“舅父,我没有乱说,后宫争斗前朝博弈,无非是你死我活,华姜进宫为什么,不就是为了巩固我们的势力让慕苏继承吴国君位,如今她死了,一定要给她报仇就只有这个办法。”齐姜说。
“现在还不是报仇的时候,君子报仇十年不晚,齐姜如今只有你自己了,你要成熟些,放西施一步,早日让慕苏成为长公子。”伍子胥说。
齐姜叹道:“就是就是,说这些没用的干什么,凡事有主有次,舅父,走吧,去虎丘温泉宫请罪,免得让华姜连累了慕苏。”
伍子胥知道妹妹此时难过,但是也只能这样,他们连夜赶到虎丘温泉行宫,齐刷刷跪在西殿门外:“臣妾齐姜携舅父母亲脱簪待罪,请大王惩戒。”
夫差并不理他们,任由跪着,西施却说:“大王,现在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吴越征战还要倚仗伍子胥啊。”
“我总要为你出气。”夫差不依不饶。
“大王,我是一个越女,小产了孩子让华姜抵命已然是微词不断,何必再累及旁人,大王江山万年,总要伍相国这样名臣良将,算了吧。”西施摇摇头。
夫差叹道:“道理我明白,只是怕委屈了你。”
“大王,孩子总会有的,江山丢了对不起历代祖先,西施是你的妻子,总要以大局为重,杀了华姜相国一派必然不满,此时总要安抚一下,还有公子慕苏是您唯一的儿子,或者可以先立长太子,一则安了伍相国的心,一则也平了他们的怨恨,大王正值盛年,将来有了其他喜欢的儿子,再改立也是可以的。”西施知道伍子胥不会善罢甘休,万一起了不臣之心,吴国社稷岌岌可危,她不再越国的细作,只是吴王的妻子,夫君大于一切。
夫差点点头:“你深明大义,今后我必然不会辜负你。”
西施苦笑,她心内何尝不痛,骨肉至亲的孩子,这是报应,是她当细作危害越国的报应,做了这些事情,总要付出代价,给伍子胥安慰也算是自己对夫差的补偿。
“齐姜这个贱人,让她捡了便宜。”蓝沁气恼得红了脸。
阿娘递上一盏茶,说:“小姐,这也是无奈之举,不过凡事总有两面好处的。”
“好,怎么好,西施的孩子没了就是本宫的孩子没了,齐姜因祸得福,没了妹妹,却成了未来的太上君夫人。”蓝沁恨恨地说。
“小姐,自古福祸相依,当初要保西施,并不是因为她忠于你,而是因为她肚子里有个孩子可以利用,如今孩子没了正是放手除去她的大好机会,这个女人在吴王宫里始终是个祸害。”阿娘打定了主意要除去西施,只能借助蓝沁的力量。
“如今最大的敌人不是那个半死不活的西施,就算她再得宠生了儿子也当不成太上君夫人,她是越女,慕苏已经是长公子了,将来的吴王,等到大王百年之后,咱们就等着殉葬吧。”蓝沁道。
阿娘微微一笑:“小姐,大王百年还有好多年,这中间还会有别的孩子,只要不是齐姜的孩子,就是您的孩子,您怕什么,除去西施就是最重要的,因为只要她在,就霸着大王的人大王的心,别人没有半分机会。”
蓝沁低头思忖,说:“对,你说得对,西施在,就没有别人侍寝的机会,就没有别人怀孕的机会,要先解决了她。”
“小姐,我已经给您准备好了,烈焰花里掺了五毒散,无色无味,西施死于小产出血,而不是我们的手。”阿娘端出一盏药酒。
蓝沁点点头:“送去吧,左右是敌人的日子本宫也过够了,除去一个是一个吧。”
阿娘端着毒酒往西殿而去,西施已经睡了,夫差正在处理奏折,阿娘轻轻走进来请安:“大王,君夫人让我送来烈焰花药酒,夷光夫人本就体寒虚弱,现在小产是女人生死攸关,还是多服用烈焰花为好。”
“御医说不必了。”夫差头也没抬。
阿娘劝说:“大王,夷光夫人还年轻,还有为大王生儿育女的机会,女人小产比生产还要伤身体,此时正当保养,未雨绸缪。”
夫差点头:“也对,放这里吧,待会儿孤王喂她吃药。”
“还是老身来吧,大王朝政繁忙,这些杂事老身来做。”阿娘务必要亲自杀了西施,以除后患。
“也好,孤王要去正殿见见朝臣,你服侍好夷光夫人吃药。”说罢,他起身出门。
阿娘脸上露出一丝得意的微笑,在儿子勾践成功的路上,任何障碍,都必须扫除。
西施隐隐约约听见了夫差与阿娘的谈话,求生的本能告诉她务必留下夫差,不要喝烈焰酒,可是身子绵软不停使唤,生生看着他走出殿门,阿娘带着得意的面孔走向自己,挣扎着起来,一推碗盏:“你走开,我不喝。”
“夷光夫人,这可是君夫人的好心好意。”
西施的手软软地,丝毫不能阻止阿娘,急道:“让开,走,看在都是越国的份上,我饶你不死,你让开。”
“夷光夫人说大话了,你还能左右谁的生死呢,如果恨我,就变成鬼来找蓝沁和我吧。”阿娘圈起西施的头,硬要灌下毒药。
西施左右挣扎不过,心一横,也就不再反抗,命该如此,只能如此,就在关键时刻,夫差推门进来,看到阿娘的粗鲁,走过去夺过药碗:“下去下去,真是粗鲁。”
“大王,阿娘无礼粗暴,让她走,我再也不见她。”西施本想让夫差处死阿娘,以绝自己后患,却仍旧念及都是越国人,放了一马。
夫差接过碗,说:“下去下去,再也不要来这里。”
“是。”阿娘仍旧不放弃努力,“大王,夷光夫人不能耍小性子,还是吃药为好。”
“下去,下去。”西施声音微弱。
“快下去。”夫差轰走了阿娘,却仍旧端起药碗,说,“乖,良药苦口,再不喜欢阿娘却不能和自己的身子怄气。”
西施不想明说,那样势必阿娘郑旦这些人都不得活命,想了想,说:“大王,我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我娘曾经说过,凡事都要靠自己来调养,不能单纯靠药物的效力,我还想着身子好了为大王生儿育女,总要自己努力,不能单靠吃药。”
夫差点点头:“好的,就这样吧,听你的,吃药抵不上心情好,你心情好最重要,来人,把药酒倒了。”
“还有,大王,这烈焰花虽然是灵丹妙药,可多吃并没有好处,吴国不至于遍植烈焰花,不如就下令重新种粮食才是正理。”西施缓缓说道。
夫差看着西施,烈焰花的厉害他不懂,可是西施的转变他懂,立刻传来内监:“来人,传旨下去,烈焰花一时有效力,长期服用却伤害身体,吴国上下都拔了,重新种粮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