息泗是一个非常聪明的人，他粗鲁的武夫外表下藏了一颗完美政客的心灵，所以伍子胥那样器重他，把所有关系到国家安危的机密事宜都交给他完成，他又是那样忠诚，不负使命。
“你们中一定有越王的细作。”息泗瞪着铜铃一样的眼睛，说完这句话就是长久的沉默，他丢一个眼神给身边的士兵们，齐刷刷雪亮的长刀被抽了出来指向天空，映着清晨的阳光，刺痛了眼睛。
息泗的嘴角泛起一丝不易觉察的微笑，低沉声音：“不过，我也相信十个人不都是细作。”
一言既出，越女们似乎都松了一口气，纷纷说：“我不是细作，我不是。”
息泗走向前，从她们面前慢慢地走过，说：“可是我怎么相信你们呢？”
众人无语，息泗继续说：“我想了一夜，终于想到了一个办法，这是最好的办法，既可以不放过细作，又可以不冤枉好人。”他终于露出一个笑容，不如不笑，“就是你们要互相监督，如果你不是细作就要监督其他九个人，检举出细作你们就可以高枕无忧，如果有什么消息泄露而找不到细作，就全部杀头。”
越女们面面相觑，残酷的选择面临死亡与背叛自己的国家，谁也不说话，息泗走到她们面前，指着一个红衣美人问道：“你叫什么？”
“花祭。”
“花祭，名字不错，你是细作吗？”
“启禀大人，我不是。”
“既然不是就要好好抓细作，明白吗？”
花祭迟迟不答复，这样的答复就意味着自己对国家的背叛，虽然也曾经怨恨过把自己送到吴国作贡女的范蠡与文种，但是更加怨恨吴王，息泗抬手就拎起花祭的头发将她的头狠狠撞向墙壁，鲜血飞溅出来，所有的越女都吓得后退了几步，只有晕倒的郑旦被溅了一身鲜血，仍旧紧闭着双眼，花祭软软地倒了下去，她为自己怨恨的越国付出了生命的代价，战争里牺牲的永远是女人。
“我不是细作。”郑旦细声细气地说完后竟然悠悠地晕倒了，她是十个女孩子里最孱弱而胆小的，一路上如果没有西施的照料她也许早就崩溃了。
息泗看也没看铠甲上的鲜血和被吓晕的郑旦，沙场征战比这个要过瘾，他继续问其他人：“你叫什么？”
“连枝。”
“你会好好抓细作吗？”
“我会。”
以后的询问变得无比流畅，所有人的回答都是肯定的，包括西施，她知道虽然心里无比厌恶身处的这块土地，但是必须要说出违心的言语，息泗却对这个答案不满意，剩下的九个女子看不出谁有可能是细作，也许自己杀对了人，花祭真是细作，但是他随后就否定了自己，细作怎么会傻傻地不撒谎呢？息泗的头脑迅速转着，希望想出更好的办法，却一时也没有什么主意，一名兵士进来传话，宫里接越女的人到了，他挥挥手，带着所有的士兵走出大殿，把对越女的检查留给第二梯队，掌事嬷嬷。
掌事嬷嬷们比低级的妃嫔还要尊贵，负责管理宫女、检查进宫女子的身体贞操等事项，她们平日里对女孩子们还是和暖的，毕竟每一个进宫的女子都有宠冠后宫的可能，但是今天她们绝对是严厉的，因为这些越女再得宠也不可能有丝毫地位。
她们依次走进大殿，两位嬷嬷认真地检查过门窗都是紧闭的，点点头，目光牢牢锁在越女们的身上，眼神凌厉地要把她们挖下一块肉来，越女们一夜恐惧一夜无眠，面带倦色，刚刚又看着花祭生生死在面前，更添了恐惧，如今被掌事嬷嬷狠狠盯着，不由得筛糠一般抖起来。
为首的嬷嬷声音严厉：“把衣服全脱了，一个布丝也不要带进宫里去，你们这些越女都是可疑的，不得不防。”
越女们纷纷低下了头，她们虽然被当做贡品送到吴国，可是在家里也是娇生惯养的女儿，怎么能够坦然在众人面前****身体，更不能在吴国人面前脱衣服，可是也没有人敢违抗，掌事嬷嬷见到她们没有动作，如同对待女犯人一般粗鲁地把越女拉过来，三下五除二撕掉她们的衣服，一个膀大腰圆的嬷嬷拉起西施的头发向下狠狠地拽，把她拖到桌子前按到桌子上，西施强忍疼痛顺着她的力道把脸贴到桌子上，粗糙的桌子油腻而泛着一股子恶心的味道，掌事嬷嬷一把撕下她的褒衣，说道：“有什么不好意思，还不肯脱干净，到这里来就是要服侍咱们大王的，你们就是一条狗一只鸟，穿不穿衣服还计较什么，我们可得查个仔细，别让不洁的越女侮辱了咱们吴国。”
“那是当然，不过谅勾践也没有那个胆子，前天我陪夫人去骑马，看到他给大王牵马，还给大王当马蹬。”另一个嬷嬷的声音尖而刻薄，刀子一般刺痛了越女们的心，她们的大王勾践，居然被这样作践，嬷嬷说着闲话手里用了大力道，把西施的腿用力分开。
腿火辣辣地疼，****暴露在空气里，冷得颤抖，西施闭上眼睛，两滴泪水流了出来，女人最私密的身体就在这些验身嬷嬷的注视下失去所有神秘和神圣，还要等着被夫差玩弄，自己最美好的身体，她从十二岁就准备献给范蠡最纯洁的礼物，最崇拜的人生，随着一场战争的失败，全部成为最惨烈的噩梦。
验身嬷嬷拿着一柄竹尺弯下腰仔细检查，满意地点点头，说：“好了，穿衣服吧。”掌事嬷嬷示意其他人拉起西施，把一套宫装衣裙丢给她。
所有越女也被一个接着一个拉过来如是验身，都是白璧无瑕，越国怎么敢欺骗吴国，连君王都在吴国守坟喂马，怎么还敢耍诡计，吴国宫装五颜六色绸缎如水般丝滑轻纱如烟一样灿烂，都是越国的贡品，贡品的人穿着贡品的衣服，一样的屈辱，昏迷的郑旦被一盆冷水泼醒，混混沌沌也被检查了身体，只剩下一件红色的衣服，掌事嬷嬷厉声道：“快点穿上，别耽误了进宫的时间。”
“我不穿，我不穿红色的衣服，我不是细作。”郑旦苏醒后看到的第一个场景是花祭的尸体仍旧歪在墙角，红衣似血。
噼啪，两个脆生生的耳光落在郑旦脸上，掌事嬷嬷啐道：“这是你挑肥拣瘦的地方吗？穿红穿绿今天由不得你，以后也由不得你。”
郑旦摸着红肿起来的两颊坚持不肯穿红色衣裙，掌事嬷嬷一把拿过验身用的竹尺就要劈头盖脸打下去，西施站出来脆生生的说：“我和你换，你穿我的，我穿红的。”说着她已经把衣服脱下来披在郑旦身上，因为是第一个验身的越女，她自然可以先选择衣服，挑了喜欢的白色，红色宫装穿在西施身上格外俏丽，她穿惯了白色虽然出尘骇俗，却没有红色妩媚动人。
西施与郑旦系好衣服，仍旧是息泗来训斥，他的话锋利尖锐，割裂着她们的恐惧：“从今往后，你们就是吴王宫里最卑贱的人，我吴国的洗衣妇也比你们要高贵些，你们要安分守己，忘记自己的名字，忘记越国，忘记从前的一切，作吴王宫里最卑贱的贡女。”
吴国皇宫高大绚丽，一簇一簇鲜花怒放在庭院里，每一代吴王都是喜欢香车美女精致食物的享乐主义，在诸多国家里吴王宫是最奢华别致的处所，比周天子的宫殿都要有格调，在这样花团锦簇的世界里美人、美酒、美景无一不让空气都泛着甜丝丝的味道。
四乘大车，九个越国贡女在掌事嬷嬷的看管下踏进吴王宫，排成一队依次向偏殿走去，据说君夫人蓝沁在那里等着她们去叩首，从离人谷到吴王宫，每一个吴国人的眼睛都迸射出锥子一样的目光，试图找出属于细作的蛛丝马迹，先是息泗杀一儆百，又是嬷嬷们剥衣验身，不知道君夫人又会怎样对她们，这些来为吴王暖床的越国贡女，这些分夺她丈夫注意力的女子们。
君夫人蓝沁，将门虎女，眉宇间一股子英气，夫差可以当吴王据说有一大半都是她的功劳，所以尽管珠环翠绕蓝沁仍旧是一枝独秀，虽然宠冠后宫可也仍旧是担心的，所以她偏爱越国贡女，因为即使她们得宠即使她们生育又如何，连她们生下的孩子都会被歧视，永远与王位无缘，扶持这样的女子不会对自己造成丝毫威胁，又可以尽显贤良大度的名声，还能够让吴王夫差对自己更加欣赏喜爱，所以她是和蔼的，她将温暖宽容的目光尽情投射给面前九个姿容艳丽明眸皓齿的女子，越女们第一次见到吴国人没有敌视尖锐的目光，而这个人竟然是吴国的君夫人，她，竟然不嫉妒，这些分享她丈夫夜晚的女子，每个人的心都软了下来，包括身为细作无比仇恨吴国的西施。
蓝沁温柔地笑着，心里想：嫉妒又如何，总还是要有人分享，等待不如行动，画一个圈把可能的敌人全部拦在外面才是最精明的选择，不必排斥越女，她们是最安全的花朵，无毒无害随时可以摧折。
“参见君夫人。”越女们齐刷刷跪拜。
蓝沁端坐在凤仪屏风前，微笑点头：“一路劳顿，你们起来吧。”目光掠过每一个越女，看的分为仔细，心里暗暗掂量夫差的喜好，将越女就分了三六九等，说道：“你们两个去书房，你们两个去寝殿，还有你们四个就在大殿里负责打扫吧，还有这个穿红的——”她的眼神停滞在西施身上，一股子异样的感觉充斥着周遭的气场，那样的美仿佛开辟鸿蒙以来所有的惊喜穿透时间与空间一下子集中在这个红衣女子的身上，蓝沁竟然有些无语了，她不知道该把这个人放在哪里才是得当的，而冥冥中她相信这个女子会在夫差身边很久很久，她瞬间改变了主意，要让西施华丽地出现在夫差面前，永远被宠爱，从此后宫不能再有其他人了，于是说慢慢地说：“还是等等吧，大王的生辰就要到了，你们先不用忙着别的，拍一出舞蹈为大王上寿最重要，那个穿红的贡女，你叫什么？”
“启禀君夫人，奴婢小名西施。”
“西施，不错，可会跳舞？”
“会一些。”
“恩，带着你的姐妹们好好习练，翠羽，你负责教习她们。”蓝沁挥挥手，她身后一个颇有地位的女子走了出来，应声答是，然后走到越国贡女们面前，仔细打量每一个人的容颜，捏一捏她们的腰肢，当她的目光片刻停留在西施的脸上时，嘴角浮现出一丝微笑，心里闪出隐埋很久的复仇念头。
西施看着蓝沁翠羽的面孔，对于接下来宫廷生活衍生出无限厌倦，她只希望尽早结束这场荒唐的战争，远远离开这里，为了这个尽量短的过程，她愿意付出一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