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衷是生性诙谐,又对林凤生甚是喜爱,本无严辞教训之意,见他颇为恭谨,不禁笑道:“你我又非师徒关系,不必如此拘束。”随即又道:“时间仓促,我们也不能贪多务得,等明日我再教你一些简单的拳脚功夫。你好生练习,以后若是遇到凶险也可勉强应付了。”
林凤生躬身道:“多谢老哥垂青指点,小弟感激不尽。天色也已不早了,不如小弟请您到泰和酒楼再好好喝上几碗。”
莫衷是大喜,一想到美酒佳肴肚中已是咕咕乱叫,遂与林凤生携手出了废园。
两人来到酒楼,要了些酒菜正要吃,忽又听得几声马嘶,瞥眼间数十骑人马前呼后拥奔的进城去,看情形跟昨日进城的那些人马应该是一个路数。
莫衷是道:“看来姓段的小子猜的有几分道理,这些人身携兵刃,来势汹汹,只怕真的是来闹事的。”
林凤生道:“若真是这样,您老武功高强,可要出手相助啊。”
莫衷是边吃边道:“他们进宫闹事,自有官兵和侍卫护驾,你着什么急啊,来,陪老哥喝酒。”
林凤生一想觉得有理,以自己当前的武功而论,即便强行插手也是无济于事,虽然隐隐有些担心,但便也不再多想,径自喝酒吃菜。
回到栖身的客栈,已是黄昏时分。店小二送上一张字条,说是受人所托代为转交。林凤生打赏了二钱碎银,回到房中打开字条,只见上面写道:“林兄尊鉴:闻母抱恙,未及面辞,谨此奉闻,勿烦惠答。得识仁兄,幸喜之至,山高水长,后会有期。弟徵羽敬上。”
林凤生心道:“原来段兄弟的母亲病了,不知病得重不重?他父亲还会不会逼他娶亲?”本有前去探望之意,怎奈不识城中路途,便只得作罢。唯有暗自祝愿,以求他日重逢。
看着段徵羽所留的字条,字迹娟秀,笔法工整,倒像是出自女子之手,不禁又想起梅若雪来,暗道:“也不知表妹现下到了哪里了,是在喜赕还是邓赕呢?”
到了入夜,林凤生在房中研读兵书,特意吩咐店小二多备了两支蜡烛。他这两日白天练习武功,晚上研读兵法,想及日后蒙古南侵之事,已不再像以前那样茫然无措。
他每读完一篇行兵布阵之法,便用茶壶和杯子在桌上反复操演,直到完全领悟其中妙旨,这才接着研读下一篇。书中所载兵法精深奥妙,任他如何聪明机智,也难免要花费时光揣摩研究,堪堪读完两篇,便已近子夜。
用竹签挑了挑灯芯,本已昏暗的烛光又明亮起来,正欲坐下再读,却闻得远处隐隐有呼喊声和金铁交击之声传来,心中一惊:“那些蛮族部落果然造反了。”忙起身开窗张望,只见远处火把星罗棋布,喊杀之声越来越响,人头攒动,影影绰绰。
心道:“果然被段兄弟言中了,这可糟糕之极。我虽然没什么本事,但若能伺机申明大义,化干戈为玉帛,那也是做了一件大好事。”当下吹熄了灯烛,循着火光和厮杀之声奔去。
林凤生心想事态紧急刻不容缓,脚下便使上了踏雪寻梅步,他这几日日日温习,自已将步法练得颇为纯熟,奔跑起来倒也十分迅速。他奔了一阵,只觉厮杀之声越来越近,再奔得几步脚下突然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打了个趔趄回头一看,不由得吓得面如土色。
道路中间横躺着一人,脸上身上到处都是鲜血,双目圆睁,已然死去。转头一看,数步之外也有好几具类似的尸体。夜风中弥漫着一股刺鼻的血腥气。
林凤生不停的用手拍着胸口,口中喃喃道:“回来回来。”这是他家乡的一种习俗,说是人在受到极大惊吓之时,魂魄便会被吓离身体,所以要拍着胸口叫“回来回来”,以把自己的魂魄召回来。
林凤生定了定神,心道:“此人穿戴盔甲,想必是官兵,看来那些部落的人武功着实厉害。”他心中十分害怕,只想就此调头跑回客栈躲起来,只当从来没有来过此处,从来没有见过这几个死尸。
刚逃回几步,又想:“我若是看见个死尸便吓得落荒而逃,那还谈什么上阵杀敌?我若是不去,不知还要死多少人,虽然他们未必肯听我的劝说,但总也要试上一试,好过躲起来做缩头乌龟。”于是壮了壮胆子,慢慢向前走去。
转过一个巷口,前面是一条极为宽阔的大道,大道的尽头处楼台重叠,建筑宏伟,想必就是大理国的皇宫。一路上血迹斑斑,横七竖八的躺着数十具尸首,有的还未断气,在地上扭动哀嚎,不远处黑压压的都是人头,兀自东一团西一簇的高呼厮杀。
林凤生见到如此惨烈的场面,只觉呼吸不畅,心里砰砰乱跳,见前面有一座高大的石牌坊,忙快步奔过去躲在石柱后观望。只见官军都是黄衣黑甲,七八人围住两三个蛮人厮杀,照此看来双方加起来人数只怕不下千人。双方服饰不同,因此容易分辨。部落的人虽少,但个个凶悍异常,不时有官军受伤毙命。
林凤生暗暗焦急,心道:“这些官军太也脓包,如何保护得了皇帝的驾。”不住的东张西望,忽见不远处四五个部落的人围着一人缠斗,不由得心下稍慰,又想:“官兵之中毕竟还是有能人。”当下走近几步,想看清官兵中的高手如何英勇拒敌,细看之下不由得又惊又喜。
只见那人青衫儒巾,长须飘飘,手中一柄长剑矫若游龙力敌数人,正是书剑双绝俞三白。林凤生心道:“原来俞伯伯在皇宫里,我且不要出声与他相认,以免分了他的心神。”
围攻俞三白的几人有老有少高矮不一,个个身手了得,显然是各部落的首脑人物,俞三白武功虽高,却也一时无法将他们制服。林凤生一心想着劝阻众人,但苦于没有时机,只有空自着急。
又斗了小半个时辰,官兵死伤越来越多,林凤生心道:“我要是会点穴就好了,点了他们的穴他们就再也不能打了。可惜当时没有让表妹教我。”
见大道左侧有一条河,河水哗哗直响,忽然灵机一动,暗道:“我虽然不会点穴,但踏雪寻梅步行动飘忽迅捷,何不出其不意的去抢了他们的兵器,然后尽数抛入河中,他们没有了武器打得就不那么厉害了。”
当下也顾不得多想使出踏雪寻梅步,闪身飞一般的冲入人群,随手乱抓,也不管是官兵还是部落蛮人见兵器就夺,众人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手中的刀枪已被他夺走。他东一晃西一拐,随抢随抛,只听扑通扑通之声不绝,各式各样的兵刃纷纷坠入河中,轻的被水冲走,重的沉入河底。不一会儿已有上百人失了兵器,双方只得拳打脚踢,死伤自然大大减少。
林凤生直累得气喘吁吁,但见此法甚是有效,不由得精神一长。见不远处一蛮人手挥厚背大刀勇猛异常,官兵纷纷受伤不敌,便一溜烟奔过去,伸手抓住了刀柄用力一夺,哪知却夺不下来,那人大喝一声劈面就是一拳。
他心中一惊,左手抓住了刀柄不放,右手使一招乘风掌中的“狂风乍起”一矮身向那人小腹击去。那人小腹中了一掌,痛得哇哇大叫,就这么被林凤生阻了一下,周身已被官兵砍了七八刀,口吐鲜血慢慢软到,身子挺了几下就此不动了。
林凤生见状不由得惊慌失色,心道:“啊哟,罪过罪过,这个人被我害死了。”发足便往外奔去,只想逃得远远的。
只听俞三白的声音叫道:“凤生,莫要害怕,再去夺下这些蛮子的兵刃!”
林凤生道:“俞伯伯,不好啦。我一夺下他的兵器,他就被别人杀死了。”
俞三白一连格开三件兵刃,叫道:“这些逆贼武功了得,你如不夺了他们手中的凶器,就会有更多的官兵丧命。听话,再去夺!”
林凤生只是摇头,踟蹰不前。
俞三白知他心地仁善,不愿多伤人命,遂提气叫道:“众将士听了,只要贼子的兵刃一被夺下便合力将他们擒住,不可再行杀伤。”声音以内力送出,在一片喊杀声中清晰可闻。
一众官兵纷纷呼应,中间夹杂着啊啊之声,显是被敌方杀伤。
俞三白又向林凤生道:“你只管夺下蛮子的兵器,一夺即走不可多作停留。”
林凤生心下稍宽,只得奔入战团再夺。
各部落的人听得俞三白叫这个少年来夺他们的兵刃,都已暗暗戒备将手中的兵刃握得极紧,但他脚步实在太快,想伤他固然伤不着,只要一不小心便被他夺了兵刃。不一会儿又有不少蛮人被夺了武器,抵挡得片刻纷纷被官兵擒住。
有的人见他奔行如风,快得像鬼魅一般,心中先自怯了,杀开一条路落荒而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