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晚间,废园之中篝火熊熊,酒香四溢,众丐杀鸡屠狗,烹而食之,好不热闹。周济怀带领众人先向莫衷是敬酒,然后又纷纷来敬林凤生等人,说起当日在兰溪酒楼相识的情形,众人对他的人品更是大加赞赏。林凤生盛情难却,连陪了三大碗烈酒。梅若雪更是来者不拒,连饮数碗,众人大声喝彩,夸她酒量了得。段徵羽勉强喝了半碗,便推辞不喝,向莫衷是告辞回了客栈。
梅若雪笑道:“这位段公子酒量如此不济,倒真像个姑娘家。”
众人闹了一阵,莫衷是起身道:“大家静一静,听老叫花说句话。”众丐登时安静下来,停杯坐在原地听他训示。莫衷是又道:“那姓古的贼子是老叫花的徒弟,这你们都知道了,这逆徒干出这等该死之事,说起来也是我有眼无珠,教导无方。老叫花向各位舵中兄弟赔罪了。”说完连喝了三碗烈酒。
众人纷纷道:“是他自己做的孽,莫长老无须自责。”“舵中兄弟都感激长老及时替我们揪出了奸细,长老此言可折杀弟子了。”……
莫衷是又道:“大家不怪罪老叫花就好,好在这贼子已被清除出本帮,但舵中不能一日无主,今日便由老叫花一力主持,两位宾客作为见证,众弟子比武切磋,推选一位新的舵主如何?”众丐震天价叫好,七手八脚的腾出一片空地来。
比武决胜,拳来脚往,各显神通,表过不提。最终周济怀技压众人,论品行亦无人争议,又得林凤生大力推赞,顺理成章的成了丐帮云南分舵的新任舵主。副舵主则仍由原先两人担任,两人在比武中输得心服口服,自也没有半点异议。众弟子纷纷向他道贺,莫衷是也说了些勉励之言。
林凤生问起前几日在青龙桥遭吐蕃武士追杀的两名丐帮弟子的身份,得知两人亦是云南分舵的弟子,常年奔走在外从事与各大分舵之间的联络事宜,此番自北方带回极为重要的情报,因内奸出卖故而遭到追杀。
两人所携带的信件之中包含了蒙古大军南犯大理的相关机密,所幸丐帮总舵也几乎在同时获悉云南分舵舵主古名誉变节通敌之事,遂遣执法长老莫衷是亲自南来彻查锄奸,若非他在途中碰巧赶上,信件即便不落在吐蕃人之手,交到了古名誉手中,也不免石沉大海,于事无补。
此事关系重大,但莫衷是并未将林凤生视为外人,毫不隐瞒、据实相告。林凤生听得年轻乞丐当时虽服了解药,但最终仍是伤重不治,不禁一阵神伤。
当晚林凤生喝的酩酊大醉,梅若雪一味逞强更是人事不知,由几名丐帮弟子扶回住所。
次日周济怀准备了一桌酒席,宴请莫衷是和林凤生等人。酒过三巡,众人问起莫衷是的伤势,林凤生道:“莫老伯,你的伤好些了么?”
莫衷是道:“好多啦,再调养几日就没事了。”
周济怀道:“长老可看出救那奸贼的人是谁么?”
莫衷是道:“贼人来得太快,看不清面目,但从武功路数上来看,倒像是西藏密宗一派。”
周济怀道:“长老所言极有可能,吐蕃早已归附了蒙古鞑子,此人想必是受了那个也只烈的命令。”
莫衷是点点头,回想昨日情形,说道:“此人武功极高,在吐蕃也算得上是数一数二的高手了,打听此人是谁倒也不难。”
周济怀道:“舵中弟子已去追查这二人的行踪,请长老不必担心。”
林凤生面色凝重,若有所思,问道:“莫老伯,蒙古真的要来侵犯大理么?”
莫衷是道:“这还有假么,我丐帮弟子遍布天下,消息最是灵通不过,一定错不了的。不出一年蒙古鞑子必然来犯。”
林凤生道:“事关国家存亡,不知道朝中是否已经有所警觉?”
莫衷是道:“大理与蒙古相隔千山万水,鞑子有什么异动难免后知后觉,因此老叫花一得到消息便火速赶来,一来是通知大理皇室加强戒备,二来也是为了铲除舵中奸细。”
林凤生道:“莫老伯真是大仁大义,那我们快去皇宫将此事告知皇帝。”
莫衷是笑道:“老叫花早就叫人前去报信了,那****在兰溪遇城到周济怀他们就是去办这件事。”
林凤生道:“那日在酒楼听得周老哥说莫长老此来有两件大事要办,而他们三人正是要去办头等大事,想必就是去皇宫传讯了?”
周济怀道:“正是,那日我们三人和你分别以后就马不停蹄的赶来皇宫,已向那皇帝老儿面陈了此事。林兄弟不必担心。”
林凤生不觉稍加放心,向莫衷是和周济怀连敬了几杯酒。
段徵羽也斟了一杯酒,起身道:“莫长老不远千里仗义传讯,真不愧是大仁大义的侠义之士,晚生替大理国上下敬长老一杯。”当下举杯先干为敬。
莫衷是也喝了一杯,说道:“你这忧国忧民的情怀倒也与我凤生小友有几分相似,老叫花也忍不住有些喜欢你啦,老叫花就吃点亏交了你这个朋友。”
几人听得都不禁哈哈大笑。
梅若雪也不甘示弱,举杯道:“莫伯伯,我向来都是很听我表哥的话的,他所说的话也就是我想要说的,我也来敬您一杯。”说完一饮而尽,倾了倾酒杯。
莫衷是大笑着喝了,说道:“想不到你这个鬼灵精也懂得民族大义,梅兄生了个好女儿,老叫花欢喜得紧。”
梅若雪甚是得意,向段徵羽伸了伸舌头。
周济怀道:“这次多亏莫长老明察秋毫,及时揪出了我们分舵的奸细,不然我们众兄弟可就成民族罪人啦。”
莫衷是道:“唉,还说什么明察秋毫,这逆徒跟了老叫花二十多年,竟始终看不穿这小贼的祸心,实在是有些汗颜。”
周济怀道:“此人极工心计,在众兄弟面前假仁假义,是以昨日才会有那么多人替他说话。况且他变节也不过是数月前的事情,可说跟长老的教诲并无干系。这就叫千防万防,家贼难防。”
林凤生好奇道:“莫老伯,此人如此善于伪装,你又是如何查出他是奸细的呢?”
莫衷是道:“前不久帮中弟子在塞北无意中截获了他和也只烈的书信,于是将计就计暗中查访,才将这逆徒揪了出来。这原是十分凑巧之事,幸亏没有酿成大祸。”
林凤生见他回答的十分含糊,想是他不想再提此事,便也不再多问。
林凤生此番跟随莫衷是来到太和城本想好好游玩一番,却在丐帮锄奸大会上惊悉蒙古即将来犯的消息,心头不禁像是压上了万斤巨石。想到鞑子铁骑侵入,国中民不聊生的情景,更是忧心忡忡。无心赏玩皇城风物,一连在客栈房中待了好几天,其间足不出户饮酒赋诗聊以自慰,梅若雪和段徵羽偶尔也来陪他说说话。莫衷是忙于舵中事务,也极少过来相见。
“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林凤生手执酒壶朗声吟诵,乃是一首王翰的《凉州词》,吟罢又提笔将诗在纸上写了下来。
地上七零八落的尽是些写满了诗词的废纸,桌上东倒西歪的积着一堆空酒壶,他双手执着纸张高高举起,自语道:“古来征战几人回?几人回?既然征战如此惨绝人寰,却为何还要征战不休呢?君已富士境,开边何一多?这些君王欲壑难填,为了自己的野心,视将士的性命如草芥,实在是无道之极。”
手轻轻一送,纸张飘落在地,又吟道:“林暗草惊风,将军夜引弓。平明寻白羽,没在石棱中。”吟毕又想:“要是我大理国也有像飞将军李广那样神勇的大将就好了,定叫蒙古鞑子闻风丧胆、有来无回,便可得保我大理长治久安。正如王昌龄诗云‘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遥想西汉名将李广的武功英姿,豪气充塞胸臆不禁放声大笑。
梅若雪笑嘻嘻的进来道:“表哥,什么事这么高兴啊?你的心情总算好起来了。”
林凤生道:“蒙古鞑子就要南来,我的心情如何能好?我只不过是想到一位神勇无敌的将军心中万分敬仰罢了。”
梅若雪笑道:“你也真是奇怪,皇帝都不急,你瞎操什么心?那蒙古人还不知来不来呢。”
林凤生道:“怎会不来,一定来的。莫老伯如此郑重其事,哪里像是开玩笑?蒙古大军连年来已相继征服了那么多国家,武功正盛,又岂会就此罢休?”
梅若雪道:“你说的很有道理,但又能有什么法子呢?你既不是统兵打战的大将,又不是蒙古人的皇帝,你这样日夜担忧也是没有用的。除非你变成那个神勇无敌的大将军,率兵将蒙古军队打跑。”
林凤生叹了口气,道:“是啊,我担忧又有什么用呢?我一介书生,手无缚鸡之力,又怎阻止得了异族的铁蹄?”
梅若雪道:“你也不要灰心丧气,只要练好武功,鞑子来了我们一起杀他个落花流水,叫他们不敢再来,这样大理不就平安无事了么?”
林凤生连连点头,想到学好武功便可杀敌卫国,心中对于武学的看法登时发生了彻底的转变,由原先的厌恶到后来的渐渐接受,再到如今的热切渴求,已在不知不觉中下定了习武的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