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进入了长安城的大街上,若舞下车道:“李福,拜托你帮我把东西运到苏府,我想自己一个人走走。”李福点头,驾着马车往苏府行去。李福原本就是跟着庄云谦从长安一起离开的,所以对长安很熟悉。
若舞默默地走在人来人往的街道,看着周围的一切,有那么几分恍惚。虽然已经过了十年,但是记忆,却一点也不模糊。和影心一起走过的街道,站过的地方,依旧那么清晰……
一辆马车从若舞身边快速地经过,走了挺远,忽然又停了下来。一个穿着华贵四五十岁的女人匆匆从马车上跳了下来,朝着若舞的方向跑了过来,后面一个奴婢紧跟着。
若舞本来就漫不经心地走着,也没有注意到马车经过,直到一个女子朝着她跑来时,她才认真地看起眼前的人来。待看清来人时,若舞已是全身僵硬,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
虽然那个女子容颜已经衰老,但是风韵犹存,和十几年前相比依旧惹人注目。只见她急匆匆地跑到若舞跟前,脸上的惊讶神色是一点也不掩饰,“若舞,真的是你吗?我没有做梦吧?你回长安了?什么时候回的?”一连几个问,若舞都不知道该要答哪一个。
还没等若舞说话,那个人就拉着若舞道:“走,先到我那里坐坐。”说着已经拉着若舞上了马车。
若舞怎么都没有想到,回长安后遇见的第一个人不是薛逸,而是月姑;去的第一个地方不是苏府,而是落玉坊!
已经十多年没有再踏进过落玉坊,如今再走进去时,若舞感觉到自己好像又回到当初一样,好像自己还是那一个不谙世事的十六岁少女。后院还是和当年一样,一点都没有变。只是院中的东西装饰似乎比当年要简朴了许多。
月姑拉着若舞坐了下来,嘴里不停地问着她这些年的状况,谈到令人伤感之处还默默地流泪,仿佛若舞是她当年出嫁的一个女儿一般。
“当年,薛逸娶公主的时候,我就在心里替你着急。我知道,依你的性格,绝不肯和公主共侍一夫。可是我更没有想到的是,你竟然这么决绝,狠心离开他,也狠心离开长安,而且一走就是十年……”月姑说起当年的事时有几分伤感,也有几分愤懑,还有几分对若舞的责备。
“你可知道,这十年来,我是日也担心,夜也担心,总害怕你会想不开自寻短见,直到我通过薛逸知道你是和庄云谦离开时,我这才放下心来……”如今的月姑不知为何已经不再对薛逸他们使用敬称,而是直接点名道姓。若舞一开始还有些诧异,但是看了落玉坊一改当年华丽的风格,变成了一个简朴典雅的地方后,若舞也稍微明白了些,她早就看淡了这些荣华富贵,看淡了,自然就不会像当年那样崇拜了。
若舞一直静静听着月姑絮絮叨叨地说着长安这十年来的变化,也不插话,只是偶尔淡淡地笑着。
“说也奇怪,薛逸虽然和公主成亲十年了,可是到现在连一个孩子都没有。好像是说几年前公主生了一场大病,之后就一直卧病在床……”月姑说的时候还瞟了若舞一眼。若舞却依旧静静地听着,也不说话,脸上更没有丝毫的表情。
“好了,月姑,谢谢你还这么关心我,也谢谢你今天和我说这些。天色不早了,我想先回去了。”若舞说着已经站了起来。
月姑也站了起来,“那好,你先回去吧。有时间的话……可不可以来看我?”最后那句话听起来竟像是月姑在求若舞一样。若舞愣了一下,心里突然觉得很难受,遂点了点头。
若舞刚转身,月姑又叫住了她,“若舞,我听宫里面的人说……妍兮已经卧病很久了,我想,她一定很希望见到你,毕竟,你们曾经那么……”若舞没等月姑说完,只淡淡道了句“我知道了”就匆匆离开。
出了落玉坊,若舞才觉得胸口没有那么闷了。不知道为什么,若舞很抗拒这个地方,虽然她在里面住了十年,但是这十年,压抑了她太多太多。这也是她为什么十多年都没有再踏进去一步的原因。这一个地方,比世上任何一个地方都要令她难受。毕竟,她在这里失去的,太多了。
还没走近苏府,远远地就看见颜儿站在门口张望着。看到来人是若舞后,颜儿欢笑着跑了过来,“若舞!你终于回来了!”颜儿虽然看起来比当年成熟了,但是心智却还是和当年一样。
若舞笑着挽过她的手,“我饿了,我要吃你做的菜。”
颜儿拧了一下她的脸,笑道:“我就知道你会这样说!馋猫!我早就准备好了,就等着你呢!”说着两人笑着走进了苏府。
饭桌上,张伯坐在一旁,还有颜儿的夫君,以及颜儿的两个孩子,大家有说有笑地聊着天。张伯对若舞更是关心至极,时不时地也会问及庄云谦的事。
突然,颜儿问道:“你知道公子现在怎么样了吗?”话音刚落,张伯瞬间变得紧张起来,静静地等着若舞答话。若舞遂将自己知道的关于苏剑的事全都说了出来。
听到苏剑已经娶妻生子,张伯顿时松了一口气,脸上的笑容也多了起来。嘴里喃喃道:“总算没有愧对老爷,将来我要是入土为安了,也好向老爷交代了。”颜儿在一旁笑了,若舞却没有笑,心中有那么几分惆怅。
吃过饭后,颜儿带着若舞来到她原来住的屋子,屋内的摆设还是和原来一模一样。颜儿道:“屋内的东西我一样都没有动,但是每天都会来打扫,就是希望着……有一天你回来之后可以舒舒服服地睡一觉。”
若舞的眼泪突然间涌了上来,“颜儿……”若舞转身抱住了她。颜儿轻轻拍着若舞的背道:“傻瓜,你要是真感激我,就早点找个人嫁了吧,省的我老是为你操心。”若舞没有说话。
颜儿继续道:“我其实,有很多话想要问你,也有很多话想要和你说,但是我知道,你刚刚回来,一定很累了,所以,早点休息吧。”
躺在床上的若舞,却怎么也睡不着,又想起月姑跟她说的最后那句话,不管怎样,都应该去见一次……
第二天一早,若舞就来到了薛府门前,站在街上呆呆地看着大门上的门匾,盯着“薛”这个字,只觉得自己好像很多很多年都没有提过这个字了。
正想着要不要叫人进去通报时,一个熟悉的身影走了出来。薛逸一边转头对着管家吩咐着什么一边往外走,丝毫没有注意到若舞。正当薛逸要转过脸时,一辆马车偏偏跑了过来,停在了薛府门前,又恰好横在了若舞和薛逸中间,挡住了两个人的视线。
薛逸上了马车,若舞却依旧愣愣地站着,不知道自己要干什么。一阵微风吹过,马车窗口的帘子轻轻地飘了起来,若舞还没看得见他的侧脸,帘子又落了下来。马车动了起来,若舞只觉得心口骤然一紧,想开口却又没有开口,眼睁睁地看着马车离去。
马车才刚刚走了几步,薛逸突然大喊一声,“停车!”说着跌跌撞撞地跳下了马车,慌忙地转身看向后面。若舞依旧站在原地,听到薛逸的声音也正转头看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