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落雪簌簌,地上已厚厚一层,眺过院墙看到远山亦是一层雾白,梨树上的冰条被雪压落到井石上脆响,小生命在霓影肚里踢踏,她想到汪国真的诗,“只记得花开碧树,可曾顾衾冷锦疏,最难忘,应是来时路,那会儿身影,不斜也扶,倒如今,凭谁问甘苦,梦中事,笑是真笑,哭是真哭!”
人生如梦吗?昨天那鞭炮声、笑声、梨花的哭声还在耳际,混搭成不协调的音波,在她的思维里凝成愁,结成绪,凭谁去解梦中哭笑、醒时甘苦?霓影想着睡去。
年三十晚,按梨花镇的风俗,家中要有人去祖坟地敬香,请已故的亲人回家过年,婆婆对霓影说:“你是今年新媳妇,又怀有时家后人,该和时尚一起去给祖上行礼!”
“好的!”霓影应着,看时尚、梨花和小莲已在大门口候她,她拉起小莲的手,几个人走过带有搓衣板小溪的山路,雪没过他们的脚身,坟地就在山下,在梨花犯病时唱歌的地方,霓影不知道梨花为何要跟来?公婆也不拦?她担心梨花再受刺激发病,便对时尚说:“让嫂子回家,有小莲一起就行了?”
“她自己的丈夫,按乡俗她得去!”时尚扶着霓影答。
时家祖坟有时尚的爷奶和时尚的哥哥时涛,拒时尚说,他还有个姑姑,战争年代参军,后可能死在战场上,再没回来。时尚摆上物品,小莲和她妈在时涛的坟前跪下,“爸爸,今天又过年了,按说是不能哭的,可我还是想哭,您为什么不要和我的妈妈呢?我是好孩子呀!您知道我和妈妈都很想您!您到我们梦里来,让我们看看吧!您保佑妈妈的病早点好!我长大了做个有本事的孩子!”小莲呜呜的哭声引得霓影五腑都伤,再看梨花,她眼光呆滞,随着小莲的哭声,不停地磕头,嘴里咕噜的话霓影听不清,时尚拿出纸巾递给霓影和小莲,“别哭了!不是告诉你,还有叔叔吗!”亦是泪水流下。
霓影和时尚在爷奶的坟前进香,“小影把泪水擦干,今天过年都不许哭!爷奶知道会生气!”时尚说着与霓影一起行跪拜礼,祈祷!
真是:哀哉!斯人已去,怀远伤高,情正浓,愁绪引得飞雪乱,冥钱灰蒙掩呜声,往事渐远,红尘事不断,何处追影踪?溪水池,冰难溶,雪漫黄昏后,又还是终年炮竹声,团圆时,斜月照帘栊,细思沉恨,不如交与东风!
整月初一,梨花又恢复了一个人的生活方式,好在有小莲、霓影来回走着,并未使她如往日孤单。
梨花镇人有互相拜年的习俗,大家互相说着吉祥的祝福,希冀新年的愿望,霓影不熟知他们,只认识信佛婶和柳叶嫂,可是在往来的人群里,她没有见到她们。
“是不是梨花镇所有人都相互拜年?”她问婆婆。
“要他有时间,有精力才行,像我和你爸,还有你这大肚子媳妇,能在冰天雪地里跑吗?”老太难得开心笑道“啥都好奇!真是孩子!”她去收拾地上客人留下的瓜子皮,霓影抓把瓜子,正要给梨花送去,被老太叫住,“小影呀!妈不能不提醒,为了这家和你肚子里孩子,少近她!那是个不吉祥的人!”,霓影只好停下,又把瓜子放回去,虽然她心里不赞成婆婆讲的话,但她不想背她的心意,让老太不高兴,特别是在这个时候,因为家中除了婆媳二人,都出去拜年了,她想找梨花说说话,看老太太这样,也只能做罢。
梨花在扫院中的雪,天放晴,雪水在石板上结成冰,她用铲子边破边扫,霓影想去帮忙,被婆婆拉住,“你身子不便,当心摔跤!”霓影叹口气,坐下。
“这样子像是男孩!”老太眯眼看霓影肚子“我的孙子!”她微笑自语,拿花生给霓影“多吃!”,霓影剥几颗放到嘴里,眼睛却盯着梨花沉思,她觉得梨花不像一个精神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