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动员和音乐家是很像的。他们也拥有能影响数百万人的力量。1972年时,非洲两个发生战争的国家为了观看球王贝利的足球赛而休战一天,你知道这件事吧?你就想想吧,”他用一根手指指着头,“一名运动员阻止了一天的战争。这可是大部分政客都做不到的事情,那才是力量。”他把手指向了我。
“音乐与体育唯一的区别就是:体育内在具有竞争本质,而这就会导致分歧。仅仅是因为他们支持的队伍不同,就会出现相互攻击的场面。尽管一位伟大的运动员能够让一个人不受这种分歧的影响,但它还是不能像音乐一样,因为音乐没有这种固有的负面特质。”
“你怎么能那么说呢?”我提出了自己的质疑,“音乐公司之间也都一直存在竞争,都在试图赚更多的钱。他们甚至会争夺节目播出时间,为的就是让他们的艺人赢得更多的人气。你又怎么解释这种现象呢?”
“你说的是商业,而不是音乐。”他答道,“当我们参加一场音乐会时,我们不是为了竞争而去那儿。在我们放唱片时,也不是为了要战胜谁。音乐要比那些事有意义多了。”
他又对了,我点头表示赞同。
“你想象一下,积极地使用这种力量,”他接着说,“音乐家和运动员是可以做到的。这也就是为什么对于运动员来说超脱输赢是很重要的。如果他们可以做到的话,那么他就会得到所有人的支持。你看,竞争元素在乐迷的世界里实际上是不存在的,这样他才会无惧嘲笑与羞愧地来表达情感。任何能使别人自由表达自己的人都是强大的,因为他能让所有的人意识到他们集体与个人的力量。但是还是要说,这对一些人来说是美好的,但对另外一些人却是一件可怕的事情。”他张开了双臂笑着说,“欢迎来到音乐家的世界!”
“音乐家的世界。”哇,太让人激动了!他说的那些话让我知道了音乐的重要性和它巨大的潜力。我在想如果我也拥有这种力量,我该怎样使用它。我可能会像猫王一样。我可能会成为贝司之王。我沾沾自喜地幻想着。以一种充满力量的方式使用音乐,我喜欢这个想法,但是音乐或音乐家也可能让某些人恐惧的事让我感到困扰。我只是还不能完全理解这个事实。这让我感到不安。这个想法一下就把我拉回到了现实。
“迈克,我不想用我的音乐去吓任何人,但我真的想多知道一些关于‘音乐家的世界’的事。如果音乐的力量真的很强大,那么我怎样才能达到你说的水平呢?你刚谈了情感因素。如果这种力量是以情感积蓄而成,我该怎样积蓄那种力量,并且通过我的音乐积极地把它表现出来呢?”
“动机!”他毫不犹豫地答道,“对任何事而言,动机都是关键。”
“什么意思?”
“情感是自然存在的。你一直都是拥有它的,而且永远也不会摆脱它。我看待自己情感的方式就跟我看待自己音乐的错误一样。试图去摆脱它们或控制它们都是徒劳的。我们要学会去认识、去了解它们想要传达的东西。只有做到这样,你才能有效运用你的情感。但至于该怎么用,就取决于你自己了。这时就是动机问题了。
“单纯、诚挚的动机会激发出任何情感美好的一面。就像音符一样,每个音符中居住的都是一个美丽的世界。恰当的技巧会让你理解并巧妙的运用情感。现在,你可以逐渐了解到音乐的不同元素是怎样休戚相关又相互支持的。”
“但是我该怎样使用动机呢?”我问他,“你还没告诉我答案呢。”
“有一颗美好的心灵就够了。”
这比我期待的答案要简单很多。迈克停了一下,让我把他这句简单的话消化一下。有些时候,他会花上好几小时谈论一个概念,有的时候用几个字就打发了。我笑着点了点头,告诉他我懂了,然后他便继续说下去。
“这就如同信任河中的水流,任它把你带到你想去的地方。逆流而动只会带来灾难。不论是在音乐中还是在生活中,都要花点儿时间,闭上双眼,感受一下你的心灵之河,它会把你带到你应该去的地方。当你感知到它的时候,就不需要再闭着双眼了。你会感到来自你心灵之河的推动力,然后张开眼睛随心而动就可以了。为什么要睁开双眼呢?因为这样你就可以欣赏到那些你身边一路随行的美景了。我要告诉你的就是:如果你一直都可以跟随心灵之河的指引,那就没有什么可担心的了,永远都是如此。”
“永远?”我问他。
好像没听到我的问题似的,迈克摇下了车窗,秋天凉爽的风灌进了整个车厢。第一次,我觉得他这么做实际上是为了花点儿时间想想该说些什么。
他的长发飘向了窗外,这时他转过身来问我:“你为什么练习音乐?”还没等我回答,他就接着说了下去,“你的动机只是为了把自己变得更好吗?如果是这样的话,你自身的一切力量都会来支持你。但是你若想让所有的音乐家都变得更好,就像之前的音乐家所做的一样,那么所有的力量都会助你一臂之力。音乐之灵都会支持你。现在,仔细听,”迈克靠了过来在我耳边低语,“努力让整个人生都变得更好,那么你就会获得人生的支持。有了这种力量支撑,你就不会有什么事需要担心了,永远也不会。”他笑着把头转了过去,看向窗外。
我们驶离了公路,开进了一个叫做音乐街的地方,纳什维尔大部分的唱片公司、录音室和音乐公司都聚集在此。那儿甚至还有一座名为音乐街的结婚教堂。我们开车经过一座办公楼,楼上挂着一幅标语——“创造音乐是我们的事业”。
迈克指着那条标语,又自顾自地说了起来:“音乐已经是活生生存在的。你不需要再创造它。所以说如果那是你的动机的话,你还没开始就已经错了。你不能创造音乐,就如同你不能创造一个孩子。音乐跟孩子一样,是已经在某处完整存在的。你要做的就是认识到这一点。所以,换句话说,也就是你要重新认识这一点。‘认识’(to cognize)是指‘意识到某事’,因此认识前加了一个‘再’(re)的话,那就意味着你以前的时候就已经认识到了。因此‘意识’(recognize)这个词就说明你‘之前已经认识到’了。这很重要。你通过自己的演奏,把音乐带到世界上,这是一个再创造的过程。你明白吗?”
“你一下那么快塞给我这么多新的概念,所以我自己都不知道我弄懂了哪些。”
迈克咯咯笑了起来:“这么说吧,有人问米开朗琪罗是怎么创造出那么多美妙绝伦的雕塑来的,他说:‘我没有创造它们,它们是已经存在的。我只不过把它们周围的多余的大理石弄走而已。’”
“我喜欢他那种说法,现在我理解了,”我答道,“那种看问题的方式真是太棒了!”
“他是一个充满智慧的人。”迈克一边说一边用手指在空气中写写画画,“他知道他创造不了什么,这也是你必须要了解的。如果你认识不到那点的话,你就会弄错(mistaken),也就是被带到(taken)错误(mis-)的地方去,要聆听自己的心声,然后才能知道该怎样演奏自己的音乐。”
他继续说着,并将他本来在空中挥舞的手指变成了指挥家的指挥棒。双手随着无声的音乐挥动着,他一边说一边指挥,腔调也很有意思。
“‘音乐地’(musically)这个单词是由‘音乐’(music)和‘联盟’(ally)组成的。对,就是那样!演奏音乐,你就会成为音乐的盟友。你实际上是在和音乐共同完成它的使命。对大自然(nature)同样也是如此。如果你能自然地(naturally)演奏或表演,那么你就会成为大自然的盟友、朋友、帮手和贡献者。
“‘自然的’这个词表示‘具有大自然的特征’,但它也表示‘音乐中没有高调或低调’。也许你现在明白我为什么把音乐与自然相提并论了。它们是同样的事物,成为它们的盟友对每个人来说都是最好不过的。单纯的动机加上情感,就是成为它们盟友的最佳方式。你明白了吗?”
哇!我这么想着,就差没大声答出来了。他几乎很少严肃那么长时间的,可能是坐车的缘故,也可能只是因为他还在情绪中没跳出来。我不知道。我只是很高兴听他讲话。整个过程,我都在全神贯注地开车。即使偶尔会怀疑他的话,但我不想落下他说的一字一句。我从来都不知道这些知识是哪来的,我想可能我也不在意这件事。他说的一切都太有趣了。有时,我知道他有些话只是为了启发我思考,而这也确实对我有很大帮助。二十多英里的路程好像转瞬即逝。在那段短短的时间里,他给予我的东西足够我用一生去回味。
到了我家后,我们把车停好,迈克从车里出来,捡起了一个小石头。他把它握在手里几秒,然后放在了我的车前盖上。他让我再去捡四块同样大小的石头来,我不知道他要干什么,但还是照他说的做了,并静静地等着。他转过身,闭上双眼,告诉我把那五块小小石头挪动到不同的位置,并且不要让他知道他的那块小石头放在哪儿。
他仍然闭着眼睛,转过身来,向车走去,很快就把他的那块小石头挑了出来。我震惊了。他闭着眼睛把那块小石头又给我,让我重摆。我重新摆放了那五块石头,并拉大了它们的间隔。我尽量静悄悄地做着一切。虽然我并不认为他刚才是根据我移动小石头的声音猜出来的,但他那么古怪,谁知道呢?可是随后的事情让我大吃一惊,他竟然连续四次都猜得准确无误。
他这种异常的能力让我目瞪口呆。我开始摸不着头脑了,他是怎么做到的呢?我知道他没有偷看,因为我一直都在注意他的眼睛。这太不真实了!
他把那些石头给我,然后说:“到你了。”
“我怎么样才能做到呢?”我问他。但在他用问题回答我的问题之前,我马上又说:“我知道,我知道。我怎样才能做到呢?”
他脸上挂着浅浅的笑容看着我,一句话不说。
“告诉我吧!”我请求说。
“选一块小石头,注入你的情感。跟它讲话,然后也让它跟你讲话。”
很奇怪,这就是他所给的我唯一指示。我求助地看着他。可他只是回看着我。
我也不知道能做些什么,于是我挑出了一块小石头,把它放在手中轻轻地抚摸着,就像在给它做按摩。我尽量多地传达着我的情感,倾注到它上面。我感觉自己的行为很愚蠢。我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但迈克知道。半分钟后,我告诉他我准备好了,并微笑着掩饰我的不安,我把石头放了回去,然后转身。石头摆好后,我闭上了眼睛,向车走去。我的腿一下子磕在了车的保险杠上,等疼痛和尴尬感不那么强烈后,我才伸手去找我的那块小石头。
“错了,”他尽量压抑着不笑出来,“重来!”
我把那块小石头放在一边,接着找我那块儿。
“还不对,只剩三块儿了。”
在只剩两块时,我终于找到了。我睁开了眼睛,感觉很失败。
“很好,”他说,“下次争取一次成功。”
连抗议的机会都不给,他就把那块小石头递给我了,告诉我得再多跟它培养培养感情。
“慢慢来,不急。注入情感就像玩杂耍一样。你的球越多,难度就越高。这次,不要弄得那么复杂。每次只专注于一种情感就可以。你现在选一种情感,然后就把你那种情感的全部都倾注到你的石头上吧。”
我还是很困惑。我怎么能把情感倾注到一块小石头上呢?但我不会问他的,因为我知道等待我的答案是什么。既然我第一次尝试时脑子里是乱哄哄的,那么这次我打算采纳他的建议,一次只专注一件事情。我决定把爱作为我这次的情感选择。但至于到底该怎么去做,我还不是很清楚。
他好像又一次解读了我的心思,他说:“爱是所有情感中最强烈的,也是所有情感的根源。在某种意义上,我们可以说万物都是由爱组成的。而且,更为确定的是,爱是万物最终的归宿。所以说用爱作为一种情感会让你感受到你关注的事物的精华。”
“爱是所有情感中最强烈的,”我唯一听懂的就是这句话,“好吧。我会尽最大的努力。”
我把我的小石头握在手里,轻柔地抚摸着它,倾注着我的爱,直到它开始慢慢变暖。接下来的几分钟,我一直都这么做着,天哪,我的小石头竟然发烫了。那一刻,我又把它放在车上,转过身去,为下一轮做准备。
尽管我已经把它放下了,但让我惊奇的是,我能感到它好像还在我的手里。在迈克重新摆好后,我又闭上了眼睛,转向我的车,保持右掌心向上的姿势走向它,就好像小石头还在我的手里一样。掌心向上,我的手慢慢地在车前盖上方来来回回地动着。突然间,我感到我的手温度在升高。我能感到一股酥麻的感觉传遍我的掌心和手指,就在那一刻,我知道我的手就位于我的小石头上方。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知道的,但我确定就是它,它就是我的小石头。这一发现让我激动不已。
可是在我意识到自己的兴奋之情时,一丝疑虑也开始爬上心头。如果我去拿,我的小石头真的会在那儿吗?那股酥麻感是真实的吗?也许我应该再找找。这时,掌心的那股酥麻感开始消退了。在被那股疑虑吞没前,我翻过手,并放到了我感知到的那块石头上。
“非常不错!”迈克笑着称赞道,“大部分人都会说,你刚刚所做的几乎是不可能的。但是你投入了爱的情感,所以你就和小石头有了交流。你感觉怎么样?”
我不知道说什么。但我为自己感到自豪,而且是非常自豪。而且,第一次我觉得迈克也为我感到骄傲。如果有观众的话,他们可能会觉得我只不过是碰对了运气罢了,但我知道那跟运气无关。
我曾经读过乔治·华盛顿·卡弗的故事,他想出了花生秧三百种不同的用途。当别人问他是怎么做到的时候,他回答说他只不过是问了花生秧而已。我以前从没有完全理解这个故事的含意,但就在找出小石头的那一刻,我一下就恍然大悟了。
进屋的时候,我仍然还能感到手中的那股酥麻感。我想到了我的Univox贝司,它跟了我很多年。那件乐器上一定储藏着我无数的情感。我在想能不能利用寻找小石头的方法把我的贝司找出来。我还想到了很多值得一试的有趣的实验。是运气,还是迈克真的有特异功能?还是我有特异功能呢?
迈克看着我,说:“我再告诉你一次,朋友,情感的力量是很强大的。就是这种力量让我来到你身边的。”
我不知道是他来到我身边的,还是我去的他身边。
“有什么区别吗?”他问。
你知道的,他又猜透我的心思了,不过我已经习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