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讨厌啊,快当妈妈的人了,更要注意积点口德!”
“如果你是身价快九位数的男人,除了事业还会琢磨啥?”
“去学坏?”唐蜜又拿起一块小蛋糕,“反正我们家耗子说了,等日后发达了,肯定跟我生一窝小耗子!”
“我觉得李吉一定也想当爸爸,可惜自己老婆……想想看,凭他的条件,有多少女人哭着喊着要替他生孩子呢!”
被罗贝贝这么一说,唐蜜多少有点动摇:“不过我看李吉挺宠咱老板的,又接下班、又送鲜花的特别呵护,简直是好男人的绝版教材了!”
“拜托,爱老婆和爱儿子,感觉肯定是不一样!”罗贝贝对唐蜜的情商很是失望。
“你说,陈一菲是不是被咱俩刺激到了?!”
“有可能……特别是你!人家那么努力还是无果而终,你这无心插柳倒是一击中的!还天天在她眼皮子底下晃来晃去的,本来不惆怅,看了你也闹心了!”
“哎,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啊!”唐蜜一声叹息,随即又反问罗贝贝,“你们家那本呢,还写啥了?”
婆婆让孕期的家庭变得拥挤
那个午后,罗贝贝在半梦半醒之间,还没有缓过神来,就听老秦在客厅里操着那浓重的东北腔在给孟老师打电话,恍惚间感觉自己在梦里见到了赵本山和宋丹丹。
“老孟,你嘎哈呢呀?自己个吃饭别糊弄,知道不?”
……
“俩孩子都老好了,惦记哈呀?王府井啊,去了!可不咋的,我觉着那比电视里热闹多了……”
罗贝贝绘声绘色地学起老秦的强调,唐蜜已经笑得趴在桌子上了。
“我觉得你在HD中国,真是屈才了,你就应该上春晚,小品事业从此后继有人了!”
“还笑,你不知道每天被这样的东北大子味熏陶,我都快成兵马俑了!”
“姐姐,兵马俑在西北好不好!”
“都土得掉渣了,谁还顾得上东西南北啊!”
唐蜜用手按着肚子,生怕笑声太大动了胎气,可罗贝贝倾诉的闸口一经开启,连日来的不满便集中迸发出来:“你不知道,这只是第一层,声音污染!”
“还有第二层?”唐蜜觉得事态有点严重。
“嗯,食物污染!”
“她给你带的东西变质了?”
“那倒不至于,不过再吃她做的饭,你知道我会变成什么吗?”
“恐龙?老虎?猪头三?”
“讨厌!我都快变成蝙蝠了!你不知道她每次做饭要放多少盐,每一盘都弄得跟咸菜似的!”
“服务员,卤子不要钱,那来一碗卤子!哈哈!”唐蜜登时想起了小沈阳和《不差钱》。
“头两顿,我勉强吃了几口;第三天我夹菜都放到白开水里涮一下,可她还是那样,我就急了,跟她说,您是不是希望您孙子还没有生出来就得气管炎啊!”
“不愧是HD中国的市场部经理啊,这话给力!”
“老秦嘴里还含着饭呢,眼珠子瞪了我半天才把饭咽下去,特不情愿地说,下次一定注意。我们东北人口味重,立马还改不回来……”
“啊,这顿饭吃的……孟子没有和你急啊?你那么挤对他妈?!”
“当时倒没急,不过一个晚上都没有怎么答理我。其实话一出口,我就后悔了……”罗贝贝自知理亏地低下了头。
“怎么着那也是他亲妈,如果连这点立场都没有了,这男人不值得嫁喽!”
“哎,我又不是悍妇一枚,可是这婆媳共处一个屋檐下,的确没有办法把她当成亲妈看待……”
近来一直钻研换位思考的唐蜜顿时来了灵感:“你说,要是你妈被你嫂子这样欺负,你做女儿的心里能舒服吗?”
“行啊,小美女,几天不见,精神文明建设初见成效嘛!”
“没办法,人吧,这心里阳光,看到的就都是美好!”唐蜜觉得自己的胎教课非常到位。
接下来,罗贝贝极力忍受着婆婆,比如那满屋子的蘑菇味,比如老秦下楼忘了锁门了,又比如煲给孟姜女一个小时的电话粥……要不是眼下自己需要一个免费的保姆照顾着……哼!等孩子一出生……
事实上,老秦同样极力地忍受着城里长大的儿媳妇,为了老孟家的孙子,她必须要卧薪尝胆、忍辱负重。
老秦偶尔会很后悔,她觉得自己错过了很多次修理罗贝贝的机会。
如果时光倒流,她就不应该同意他们的婚事,早听说南方的女人难伺候,她还不相信,结果自己真就摊上了一个。不过当时孟子长得一副呆呆傻傻样,人也木讷,自己也担心儿子找不到媳妇,那时罗贝贝还算懂事,阿姨长阿姨短的,自己一不留神就同意了。
如果三年前,孟子买了房子,自己就跟过来,就凭她老秦在老孟家说一不二的实力和地位,三年的时间怎么着也把罗贝贝收拾得服服帖帖的了。可是自己偏偏也错过了,一心想着自己能在老家开个小商店,多赚点钱,将来好供着孙子上好的大学,最好还能出国留学去。
老秦这一生没啥大的追求,唯一的理想就是让儿孙都能读好书,长大做学问。她就挺为孟子骄傲的,考上了名牌大学,娶了都市媳妇,进了好公司,还做了一个不小的领导,不枉费她给儿子起的名字——孟子。她知道历史上有一个很伟大的思想家叫孟子,虽然她并不知道孟子到底有多伟大,但是她很希望当别人提到孟子的时候,也多少可以联想到孟母三迁的故事。老秦觉得,一个伟大的儿子背后一定有一个更伟大的母亲,就好比自己现在的角色。
老秦本来也想三迁的,其中一迁就是让孟子迁出国去,但是孟子没有出得了国,为此老秦很自责。怪就怪在自己没有那么多钱,要不然说不定孟子现在就能娶个美国媳妇呢。“哼,要不是我们家没钱,能便宜了你罗贝贝?!”老秦郁闷地想着。
儿子看样子是扎根中国了,她就一门心思想让自己的孙子出国。就是为了这个崇高的目标,老秦再一次失去了教育儿媳妇的机会,眼下介入的时间非常的不对——现在大着肚子的罗贝贝,她半个手指都动不得,大气也不能出一口。
所以老秦就觉得越来越郁闷了。
老秦每天六点钟就起床,帮罗贝贝和孟子做好了早餐,送走了他们,就一个人待在房子里。老秦手脚麻利,一个钟头的工夫就把屋子收拾好了,其他的时间无处打发,就把电视的声音调得大大的,她总想和电视里的人说句话,可是没有人答理她。
老秦有点想念自己的小卖部了,那间10多平米的平房,就在小区的门口。小区里的人都是自己的老同事,每天人来人往的,进出门都会路过小卖部,都会上来打招呼:“老秦,忙着呢啊?”
“嗯,老李,干吗去了啊,好久都没有看到你扭秧歌了!”
老秦嗓门儿大,说话也干脆,那些老头老太太都愿意和她搭话。
可是在这里,罗贝贝他们一走,家里半点人气都没有了。可是罗贝贝一回来,老秦又必须夹着尾巴做人,说话也不敢大声说,孟子传达过罗贝贝的旨意,说话太大声了,宝宝会害怕。
过了下午两点钟,老秦会到小区的花园里坐一会儿,抽上一会儿烟,四点钟的时候就要赶紧上楼,简单冲个澡,怕自己身上的烟味惹得罗贝贝不高兴。洗完了澡,就一样一样地把菜切好,把饭煮上,她要把握好时间,罗贝贝到家15分钟后,必须开饭,伺候完儿媳妇,老秦要把饭菜都端下去,罗贝贝不喜欢看到桌子上乱乱的样子,所以等孟子回来的时候,老秦需要再把饭菜重新端上来。
老秦有一天和孟老师通电话,抱怨道:“为了抱孙子,我都快成孙子了。”
孟老师则安慰道:“小不忍则乱大谋。”然后再一次给老秦讲了越王勾践的故事,鼓励她坚守阵地,为了革命的胜利牺牲小我,成全大我。
罗贝贝和老秦之间的关系就像是韩朝关系一样,虽然摩擦不断,但是彼此都极尽克制,虽然彼此都能在对方身上发现新的毛病和仇恨,但是都不敢真正动起武来,毕竟同根同祖,血肉相连。最重要的是,在关键时刻,孟子总是会扮演起中国的角色,出来调停一番。
摩擦似乎已经变成了生活的一部分。但是还好,因为罗贝贝的怀孕,大大地降低了这对婆媳之间的摩擦系数。
如果说冲击罗贝贝和孟子这个家庭的是摩擦力的话,那么在唐蜜和金浩然那一边,却是另外一种力量。很显然,唐蜜和金浩然完全低估了来自现实生活的压力。
当我们学会反躬自省
唐蜜和金浩然的新婚甜蜜,随着他们的第一次产检戛然而止。
“你就傻吧,你健康,不代表宝宝就一定健康,现在污染这么严重,谁敢保证孩子不出问题?”罗贝贝恨铁不成钢地说道,“孕期至少做5次产检呢!”
“有其父母必有其子,我们家的孩子注定是优良品种!”唐蜜信心满满。第二天就兴高采烈地拉着金浩然去妇产医院了——不就是早上空腹抽血、验尿、B超、心电图,多带点钱就行了。显然,她把生孩子这事看得太不严肃了。
对面的女医生四十多岁,精瘦的身材,白净的面皮,一副严肃深刻的模样。唐蜜心里嘀咕着,妇产科就应该都找那些慈眉善目、亲切温和的大夫,生出来的宝宝才会漂亮可爱,弄这样一个机器人,多影响孕妇心情啊。
机器人眼睛也不抬一下,厉声问道:“以前流过产吗?”
“没有!”
“确定?!”机器人上下打量着唐蜜,一副坦白可能从宽,抗拒一定从严的神情。
唐蜜非常不悦:“嗯!”心里却想说:“我流没流过产,自己不确定,难道要你确定啊?!”
机器人扭头对里屋的机器人传递信息:“现在这些女孩子都怎么回事啊?刚才那个,做完还不到两个月,又来手术,简直把流产当成感冒治了!”显然,机器人把唐蜜当成不检点的未婚少女了。
“怀孕之前,你和你爱人是否有过吸烟、酗酒、吸毒这类的行为?”
唐蜜努力地回忆,除了吸毒,其他戒律他们似乎都触犯过,但基本属于浅尝辄止的范畴。
“有……还是没有啊?”一对新人觉得有些底气不足。
“你们不知道,吸烟喝酒可能会造成胎儿畸形吗?怎么连这点常识都没有!”
“那现在能检查出来吗?”唐蜜已经快哭了。
“当然查不出来,想知道胎儿是否健康,一个月后出结果!”
“那我该怎么办?”唐蜜这下子是彻底哭了。在她的意识形态中,自己一定会生一个非常漂亮的宝宝,而不是一个畸形儿。
“早干吗去了啊?想生孩子,就该做好充分的准备,既然想要,就该为他负责任!”机器人声调里充满了鄙夷。
唐蜜逃也似的冲出医院,任凭金浩然在后面怎么喊也不回头。“糖糖,到底怎么了?”都快到了大门口了,金浩然才把她拉住。
唐蜜转过身来,眼神有些怪异:“金浩然,你说你是个负责任的男人吗?”
“我负责啊我,我不负责任干吗和你结婚?”金浩然被问得一头雾水。
“你觉得跟我结婚很委屈?难道我是故意用怀孕拴住你啊?”
对于突发的状况,金浩然一时间手足无措起来,口中喃喃半晌:“你……生病了?”
“你才知道我有病是不是,你知道我有病,你后悔了是吗?”唐蜜已经变得有些歇斯底里了,声音也瞬间大了起来。周六的医院,来检查的孕妇本来就多,她这一喊,还真有一些正聊着自己“不幸遭遇”的大肚婆停下来向这边张望。虽然她们都有着不同程度的“煎熬”,但一谈到肚子里的宝宝,都备感幸福和激动。
“你不说话,你不说话是不是就代表你后悔了?你后悔娶我了是吧?你后悔要这个孩子了是不是?”这些被丈夫呵护的大肚婆,显然激起了唐蜜的怒气。
金浩然完全被唐蜜搞蒙了,他不知道,刚才进去的还是一个浑身阳光的唐蜜,怎么出来之后,就感觉像是被雷劈了一样——脸色如炭,满身喷火。可是他越不知道说什么,唐蜜就越气得不行。
“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如果你后悔了,我立马就把这个孩子拿掉!我不会哭哭闹闹,喝药上吊!”唐蜜已经哭得和一个小泪人一样。浑身颤抖着,嘴角一抽一抽的,像受了天大的委屈。
“我啥时候说后悔了啊?!”金浩然正想摆事实讲道理,被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拉开了:“哥们儿,甭和怀孕的女人讲道理,她们个顶个脾气大!你啊,权当是在修炼,回去多哄哄就好了!”
真是奇怪,为什么人家蒙娜丽莎怀孕的时候笑得那么迷人?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一辆出租车刚好停在门口,唐蜜开门上车,扬长而去。
偏不巧,金浩然等了十多分钟才打上车,路上又拥堵不堪,等他到家的时候,整整用了一个多小时。一路上,金浩然有一种莫名的焦躁,一方面担心唐蜜的身体,一方面又觉得特别的无辜。自己莫名其妙地就成了已婚男人,成了准爸爸,可是他对责任一词仍旧概念模糊,他像被一颗陨石撞过的星球,生活的轨迹完全改变,从此不能再在周末睡懒觉了。他甚至必须回到某个公司去,穿着西服打着领带,坐在一个熙熙攘攘的大开间里写程序,这都是他以前根本无法想象和忍受的生活。
没有人告诉他该如何做一个丈夫,做一个爸爸,他只能靠着父亲留给自己的记忆去接受现实,去尝试。可是很显然,即便是一个程序天才,也无法设计自己生活的轨迹,更无法解析唐蜜的思维逻辑。金浩然第一次觉得:“当新郎累,当新爹更累!”
推开房门,唐蜜已经躺在床上睡着了,泪珠就挂在睫毛上还没有干,金浩然有一丝心疼,其实唐蜜嫁给自己,是有点委屈她了,按理说,这么漂亮的姑娘刚毕业就进了外企,以她的条件找个有房有车的男人应该不难的,可是自己什么都没有。
金浩然一边叹着气,一边洗着毛巾,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金浩然第一次觉得,作为一个男人,自己挺窝囊的。28岁了,还是这样一副自视甚高的落魄样,想想上学时那些不如自己的哥们,差不多都是“总”字开路,轿车代步。前几天,那个不起眼的董小苹居然要跟他谈一个七位数的合作项目,俨然是腰缠十万贯的气派,可自己仍蜗居在出租房里等待奇迹。
在洗手间里,他不断地往头上冲水,又盯着镜子里的家伙出神,他特别想揍自己一顿,好把他这五年虚度的人生给打醒。而这十分钟,对于金浩然来说,不啻完成了人生的一次蜕变——这次蜕变练习的名字就叫做,向现实低头。很多时候,当我们学会了反躬自省,或许就是我们迈向成功的开始。
晚上,唐蜜又一次从噩梦中惊醒,这一次的剧情是她生了一个唇腭裂的孩子,宝宝连“妈妈”这个最基本的词都喊不完整。
“老公,我好害怕!”唐蜜紧紧地依偎在金浩然的怀里,觉得非常无助。
“没事的,有我在呢,我会一直陪着你,我相信咱们糖豆一定是一个特别健康漂亮的宝宝!乖,咱们明天再去检查一次……”
金浩然好不容易才把唐蜜哄睡了,可是自己却只能靠数绵羊进入梦乡。他从来没有失眠的经历,而最近却经常睡意全无。
唐蜜细小香甜的呼吸声就响在他的耳边,以前他很享受唐蜜的甜甜香香的气息,可是最近,他一听到这呼吸声,就想到责任。为了身边这个女人的呼吸一直香甜下去,他必须要学会承担一个男人的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