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春雪.记忆沉重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一句话，八个字，简单的不能再简单，却有着深刻的含义。那是从丞相府来的信笺，最后，是四个触目惊心的字，醒目的可以硌痛任何人的心。
义父王良。
洛砚放开手，将那雪鹞放飞。恍若看见落雪里，身着白色裘衣的瑶晔，仰头望着天空，目光空洞无神。
他伸出手，抓住虚无的空气，看见瑶晔在大雪里回眸，对着他粲然一笑，宛如冬日放肆盛开的白色牡丹，笑得惨烈而忧伤。
雪，还是在慢慢的飘落下去。在雪里驻足的人，却早已经远去。拿着那张从旭阳国来的信笺，消失在最初的回忆里。
瑶晔，不将至爱的你推入深渊，那么，被推入深渊的，就将是我，和我的义父。
所以，请原谅，即便是在这一刻，我依旧选择了他，而不是你。
瑶晔，如果相濡以沫那么的痛苦，就相忘于这阴暗而冰冷的宫廷吧。
你，嘲笑我也好，鄙视我也罢，我还是，将舍弃你，为我的信仰所奋斗。
我的信仰，就是我的义父。
我，不能背叛他，我的，我挚爱的，我最爱的，瑶晔。
泪水，随着沉淀的往事落在溜走的回忆里。苍白的眉眼，一袭白衣，他最终，被鹅毛般的大雪，阻隔在她的世界之外。
瑶晔，原谅我罢楼阁上的落雪，在寒风里融化不去，连绵的雪线里，能看见的，还是洛砚在大雪里策马离去的背影。
没有一丝的留恋。
走过他曾经居住的楼阁，推门进去，昏暗的光线里，静静躺在桌上的信笺。
盆里的火已灭，看过去，冷得叫人不敢停留。
“瑶晔，你说的对，誓言也抵不过时间的，是我太执着。此一别，永世不再相见，请你保重。”
那张写满了伤心话语的纸笺，从她的手里掉落下去，落进风里。她怔怔的站在那里，泪水不断的掉落下去，打湿衣襟。
她抬手，用力的擦着，还是来不及擦掉那些不间断滴落的泪水。最终，她还是握紧了双手，闭上眼，泪流满面。颤抖的肩膀，彰显此刻的悲伤。
脑海里，少年在桃花树下孤独寂寞的望着远处出神，她在他的身侧，轻轻的将头靠近他的怀里，说洛哥哥，你会永远在瑶晔的身边么？
少年低眼，沉沉的看着她，用力的点点头，说瑶晔，我会永远保护你，直到这尘世的桃花落尽。
而今，桃花没有落尽，他却已经离去了。
“瑶晔。”
嘤嘤的哭泣声，缓缓的从洛砚的房间传来。细小的灰尘，游离在她的周围，不敢掉落在她颤抖的肩膀上。巨大的阴影，就在那一声殷切的呼唤后，投影在她的身上。
她转身，委屈的撇起嘴，像个孩子般的扑进那个人的怀里，放声大哭起来。
“我离不开，我舍不得离开。我离开了以后，谁来保护瑶晔你。”
用力的抱紧她，抱紧此刻泪流满面，此生挚爱的女子，他的眼睛里，有了泪光。语气里，带着对瑶晔深深的不舍。
“洛，求求你，别抛开我，求你……”
一边哭泣，一边颤声说着那些话，她将头埋在他的肩头，用尽一生的力气抱紧他，深怕他会离去。语气里的哭腔，让他止不住的心疼。抚摸她的发，感觉到她滚烫的泪水不停的落在自己的肩头。而她悲伤的哭泣声，穿过那些年少的岁月，深深的刺痛他的心。
“瑶晔……”
他伸出手，更加用力的抱紧她。满面的悲伤，潸然泪下。
耳边响起的，是王良冰冷决绝的声音：“不行，你必须回去，回去将瑶晔身边的天颖关的攻防图拿到手。”
“可是义父，我不想回去。”
倔强的昂起头，第一次，对着一向敬重的人说了重话，坚决的口气。
王良的手，在那时不停的颤抖，不知道是因为风冷，还是气愤。
“难道你忘了你的使命，不想光复我昙氏天下么？”
“义父……”
“洛砚，我知道，你十岁就与瑶晔相识，喜欢她是正常的。可你不能忘记你的使命。”
“是，义父！”
最终，他还是妥协了。所以，他回到了瑶晔的身边。
抱着她，温暖却在那一刻散去，随着那些飘离的过往，带着岁月的呢喃。
春日的雪，带着阳光的温暖，吹过红衣男子的脸颊。他身后，身披铠甲的将士，以及嘶鸣的战马。
昨夜雪大风冷，却未曾冻落路边盛开的桃花。
雪白的裘衣，包裹着瑶晔瘦弱的身体。她安静的站在秦兆熙的面前，温婉的帮他理了理铠甲里面的纱衣，“三哥，要平安回来。”
温和的话语，落进了白雪里去，也落进秦兆熙的心里。眼睛里看见的，仿佛是第一次遇见的瑶晔，在满坡的桃花里，欢快的笑着奔跑。
“瑶晔，记得我的话。”抚摸瑶晔凌乱的发，秦兆熙在雪花的飘飞里，眯起眼睛，笑得灿烂异常，“我会守护天颖关的，因为守护它，就等于守护你，守护枫琉国的子民。”
风突兀的就吹冷了瑶晔额间的桃花，她微微一笑，转过脸去，看向身后。
林梦溪一袭单薄的青衣，立在风里。
“二哥，这是天颖关的边防图，千万要收好。”
在那一刻，秦兆熙的眼睛里，都带了笑意。走上前，将手里的东西塞给林梦溪道。
洛砚站在瑶晔的身侧，眼睛里，顿时闪现异样的光芒。
林梦溪皱眉，有些讶异：“边防图？你不要么？”
“呵呵……我早已经将它记在心里了。”
拍了拍林梦溪的肩膀，秦兆熙似是想要宽慰他们。转过身，跃上马背。
“林梦溪，瑶晔就交付与你，你要好好保护她。”
临行前，细心嘱托着，秦兆熙的一袭红色的铠甲，终于消失在漫漫的雪花里。
瑶晔突然就低下了眼睛去，不去看他最后离去的背影。内心，那个声音似乎一直在呼唤：三哥，回来罢。
可她终是抿嘴，抑制自己内心的呼喊。
不远处，帝王白衣胜雪，身后巨大开放的昙花，微眯的双眼：“三弟，保重。”
昨夜西风凋碧树，望尽天涯路。
天空的阴霾沉重的压抑着每个人的心，呼啸而来的风带着远处人们失去至亲的悲伤。
迈进大殿，风扬与瑶晔的脸色都显得凝重。战争的阴影笼罩在大殿之外，瑶晔一身的戎装，满脸的疲惫之色，风扬因睡不好缘故，亦是憔悴异常。
一抬头，疲倦的叹息一声，瑶晔满眼风尘，刻画着一丝丝的苍凉。
远处，那幅挂在墙上的画里，女子安静的坐在放肆盛开的花朵中，黯然的微笑，笑得花瓣纷纷凋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