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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你来时,已暮至

仓促不暇。

我没预料,时光蹉跌。

我没预料,人事双非。

我没预料,你会来,但你可知,已是暮至。

·····

毕业那年我跟星野分的手,他说有梦想的人,终究不会停在一片土地。

我索性点头。

于是他拖着行李箱,带着他最珍爱的相机出发了。我平静地说,我一定不会等你。却像句苦跌的话,说得像他一定需要我等一样。

24岁我硕士毕业,有模有样地活着,一点不叫人心烦。时常看见朋友圈里更新的动态,他总在山间,海里,沙漠上,我也觉得美,浩瀚,张狂。

于是清浅一笑,愿你活出想要的这番景象。

26岁,我终于自耕一处不错的住所,搬去那天觉得有趣,恰好也在26楼。窗边靠街,门道有风,阳台可以打地铺,晚间能望穿一大片的灯火,是个好的容身之处。

深秋至时,风寒也至,我还在外劳燕分飞,为着生活迫不得已的理由。没几个我这样年纪的女孩,不花着精力在穿衣打扮,物色情感上,过着这般清平深苦的日子。于是,一场雨来,我抱着一堆文案在老旧的打印机旁摔倒后有了觉悟,风风火火地辞去工作。我找了份轻松的差事,所谓轻松便是能偷闲,能随意晃荡,能把自己安排得刻意一些,当然收入低去原来的四分之三。

之后星野跟我视频过一次,他说,看来当个大学老师的确比苦累的文案要好,你看你都年轻起来了。我恍然凄凉,原是我老过吗?后来,聊两句冷暖家常,他那边呲呲作响,他又不知去了何处,信号如此的不好,然后更甚,人像也不清了,我便一怒之下把它挂了。

他便一如既往,朝我发来憨憨的笑。

我便回,憨笑什么,明知自己是个轻薄的浪子,还学人家憨厚敦实起来。

他依然这样笑,与我回,乖,别气恼了,赶紧睡吧,明天我还得行路。

我便一头扎进被子里,再也不想看他这个人。实在恨透了这样的感觉,走了还在远处招惹我,招惹我又不能畅快到底,简直可恨。

天气又冷了些,我出门开始裹围巾,戴手套,忙了这么多年驾照没考,去学校只能骑电动,也考虑过,再冷些就坐公交。不过这段日子就显得风尘仆仆。背地里听其他老师提起总有学生觉我寒酸,再察我始终一人,更替我凄苦。我真是无奈。

一日,我在篮球场边驻留,有人在我办公桌上贴了纸条,下课之后篮球场见,有事商量。等了许久也没人来,风里刺骨,我恍惚觉得是否有学生厌我,拿我做的把戏。于是有些心上荒凉,便起身回去。走不远,突然,一个男孩拦到我面前,满头大汗,还穿着球衣,不知哪来的赳昂气势,咄咄质问我,才等几刻,就要走吗?我觉好笑,这人是要有求于我?他也不等我应话,把车钥匙和书包一行丢给我,平淡开口道,G5865,车上等我会,我去冲个澡换身衣服。我无语,这一番言行像我们相识了一场一样。我闷了半天终于正色厉言,虽然身为老师理应给学生答疑解惑,但也理应受到同等的尊重。他闻言,转身看我,嘴角忽勾起意味不明的笑,你说我哪里不尊重你了?我真是满腹的倾诉无言以表,于是便急急赶他,你快去,我就在这等你。

再见时,他已经换了一身铅灰色的羊绒衣,一条做旧的牛仔裤,额前搭着潮湿的发,拎着黑色的运动包朝我走来。他生得清俊明朗,就是一开口就破了一身气质。

我把钥匙书包又丢回给他,说吧,什么事?他便冷言,车上说。我不是没警惕师生之间这种拖沓易生是非的关系,于是便定定站着,按理说,你不是我直系的学生,我有理由拒绝你,要么这里说,要么我回去。

我不知我这番话哪里可笑,他垂头打量我,嘴角满是戏谑。他说,我送你。我觉得话里纠缠不清了,于是扭头就走了。他大步跨到我面前,扯住我手腕,一边拖着我走,一边自顾自说,真的有事商量,最近在写期刊发表的论文,你学过经济学理论,我需要你帮助。我死命挣着,却毫无反抗的成效,我说,你先松开我,不然你绑了去,我也不动脑子,你能奈我何?他跟没听见一样。

一路拉扯到地下车库,他要把我往车里扔,我怒了,卡在车门口朝他吼,喂,你叫什么名字,我要跟学校反映你。他长臂一伸,抵在我左右,朝下俯视着对我说,陈老师,你真要毁我前程?话虽这么说的,语气里却没一点担惊受怕的样子,动作上也看不出悔改。我实在气急败坏。没人这么霸道无理还兼做玩世不恭,于是我冷眼瞪他,抱歉,我帮不了你,并且没商量的余地,请放我走。他失了耐心,一把将我推去车里,啪的一声甩上了门。

我说,没见过你这么独断自行的人。

他回,反正都没得商量了,还不准我独断自行?

我又被堵得满腹苦水。

自此,我不再说话,只看着车七绕八绕,果真是我终日来去的路线,于是怔怔望他,你怎么知道这样的去向?他得瑟瞄我,说,做足了功课。我脸霎时青红皂白。他估计也觉得玩笑过了,便说,我们是一所住处,我是2601。我大惊,这么巧?那我怎么没见过你?他反问,你见过2601有其他住客?我摇头,倒也没有。他便悻悻点头。我觉荒诞,唐突,不可理喻,却也觉得缘分。之后便能侃侃相谈,说天说地,说些无关痛痒的话题。他问,那论文的事能否助一臂之力。我便再不好意思拒绝。

上了电梯,立于门口,不知说怎样的话告别,只徒生尴尬。他说,要不请我进去坐坐,或者去我的住处看看也好。我忙摆手。一般孤男寡女,同处一室,总感觉非要发生点事情出来,我正经地活了这些年,实在受不来这闲言碎语。何况我们来去的两个圈子,都是一处,若是真惹了闲话,两个人这两处,都无法安生。

可他偏不懂这人情世故。

第二天一清早他就来敲门,唤我陈老师,不知道怎的,幕地觉得别扭,于是告诉他,可直接叫我姓名。他便假作客套,笑话说,那怎么行,岂不是又不尊重你了?我闷闷出气,翻眼瞪去。

我问,找我做什么?他亮了亮身后的书包,表示一起同去学校。我说,我乐意坐公交,乐意一路慢悠悠地沿途晃荡。这句话半真半假,我确实贪图轻松休闲的生活,但也掺了些成分在于拒绝他的一片好意。

他点头说,好,那一起坐公交。

我真是觉得心突突地拔凉下去。

于是,我正经说道,吕秋柏,你知道师生之间要干系清明,这样于你于我都不好。

他又不知道听到哪里的好笑之处,勾唇望我,玩味地说,师生?

我脸上有些挂不住颜色了,本就不比他们大得了多少,如今被玩味一讽,就更觉得难以正形。我说,可能我的年纪让你们不那么正视我,可我是学校里的老师,这就是铁铮铮的事实。

他便附和点头,十分随意。

我真是气急败坏。

最后还是一同去的学校,按他的道理,我也是这路公交车,没必要为了你看不顺眼,我就等一辆吧。

我,···

事后,他又来找我,抱了一摞子的书,还有笔记本电脑,来砸我的门。我说,你干嘛?他抖了抖满怀的书,说,很明显,来打扰你。我挠了挠额角的发,不知道从何说起,就算我答应帮你做论文,也没答应是这般的做法。他一副我说得多离奇的样子,问我,那怎么个做法?拖沓着这一箩筐去楼下咖啡馆蹭wifi?不是吧,陈又寻,我们本就坦荡,何必为了那些不必要的套俗,故作那云里雾去的关系,反倒显得可疑。

我再次被搪塞住。

后来再想起,简直是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分明一开始就揣了心思要暗算我。

我洗了水果,简单的招待,连茶水也不甚正规,我不爱苦涩的绿叶子,所以家里只有些酸酸甜甜的梅子果茶。他也没说多话,都喝光了。午后不久,窗台阳光甚好,我便铺了席垫子,准备在这开启漫长的阅书模式。他开了电脑,我探了头去,于是惊了一阵,你写的是博士论文?接着脸上一阵火辣辣的烫觉,呃,博士生···

他又随意点头,并无多少解释,也并不为从前平反,只说着些论文的模式,以及他的思路等等。我随手拿起一本,马歇尔的《经济学原理》觉得有些心累,哭丧着一张脸,翻了翻,对他说,你真不该找我,我已经工作了两年,早把这些丢了,何况我一直都并不是博士的水准。他依然固执,说,两个人的想法总会比一个人的好很多。况且动笔的是我,若你的想法真的不切合实际,我也不会采取。

于是,我只能百无聊奈地翻书,想着在熟悉的文字中找些有用的思绪。他便戴上黑框的防辐射眼镜,专注地在电脑前敲敲打打。彼此都无话,各做各事。我心里忐忑,真没想到这个霸道无理又玩世不恭的少年,还能做得来读博这样枯燥无味的事。

估计三五个小时,除了偶尔交流下查备的资料,几乎一句废话也没说。如今天又黑的快,恍惚间想起过了这么些时辰,于是我望他,实在不该再让他居留于此。他心领神会,脱了眼镜,按了按鼻梁,说,都这时候了,不应该顺便让我再蹭一顿饭吗?我说,家里什么都没有。我是变相的赶意,他那么聪明的人偏跟我装不懂,还恬不知耻地说,你吃啥,我吃啥。我愤愤地从冰箱拿来两桶泡面,于是我们的第一次共餐,就是一人一桶康师傅的牛肉面。

他这个人真的让我惊雷,明明在进取这么儒雅的学位,却偏偏能说着歪门邪道的话,做着不可理喻的事,连吃面也不端庄。真是可惜了这般长相与学问。饭间,我随口问,你这样不羁的人,怎么想的来考博?他也随口说,本科时喜欢一个女孩子,因为不够优秀被别人给抢了,受了刺激,估计脑子也不好了,就踏入了这一苦海。我幸灾乐祸地笑。

隔天他又来,依然铺一席垫子,沐光坐着,我翻书,他戴着眼镜看电脑。只有这时候才能看出,他举止投足之间的优雅和贵气,一言不发,认真地敲打键盘。忽然我翻着翻着,有一张纸从书里飘出来,滑到他脚边,我们都起手去抢。于是便成了我扑向他的姿势,他垂眸望我,隔着反辐射的镜片,额前的发丝零落搭着,在渐变的日光里晃荡。他突然说,你知道吗,陈又寻,现在你在我整个眼中都变成了黄绿色。而我眼中刚描绘的景象都幻灭了。

我倾正回去,问,什么画像?他说,上课无聊画着玩的。我说,有点神似我以前学校的一个老师。他轻笑,这般年纪的老头儿不都这副摸样。我点头,确实。

傍晚,我们依然吃泡面,他点名要康师傅牛肉的,说我泡的好吃。我白他一眼,我只是往里加开水。他便改口,那就是你烧的开水好喝。我连白眼都懒得做了。

持续了一段时间,日子里一来二去的,便增了情感。

圣诞前夕,我去超市买了些东西,回来看见门口放着一个红彤彤的苹果,我笑,这般年纪还玩孩子般的把戏,实在矫情造作,但却怎么都掩盖不了心头的那丝,有些矫情的喜悦。

夜里,我靠在窗台上,入眼万千的灯火,面前吹来萧飒的风,接着慢慢悠悠地飘起了雪花。星野走了也有四年,这四年间我不时常寂寞,只是一旦想起来便日夜不休。我跟他并不是常人恋爱里的矛盾,多少我比大多数女孩要冷静,只是可笑,我该如何宽容,一个爱你的人,你竟连他的去处都不知道。

站了一会有人砸门,我不用想,肯定是吕秋柏,只赖着他,我这里才能不终日清静下去。我开门,他裹成一团从门外挤进来。我瞪他,问,怎么,是想来讨一个苹果?他坐在沙发上,慢条斯理地说,我知道你不会给我准备,你这样的人怎会有多少浪漫细胞。我不知道跟他置气什么。星野也曾这么说过我,陈又寻,你脑袋里万事具备着纹理,非要用逻辑斤斤计较,你可知,你会慢慢丧失浪漫的天分。我百般执著,只想寻一人执手偕老,何须用这些虚有的东西雕琢,明知你不浪漫我依然会爱你。

我突突地走去拎来一袋子的苹果,塞了他满怀,没好气地说,都给你,可以走了?他不动身,苹果从他腿上滚了下来,咚咚坠地。他说,陈又寻,我要跟你说一件认真的事。我从未见他如此望我,好像满世界只有我一个。他朝我走来,望我眼睛,这一般是要迷惑人的招数。我说,有什么话你坐着也可以说。他抿唇,鼻腔里喷出火般滚烫的热气。之后却又垂下头去,煞有其事地说,我出来没带钥匙。

他真是一步步暗算我,出其不意。我推开门,朝他说,吕秋柏,别打我的主意,你有你的去处,可不是我这。他一本正经地望我说,反正计策实行时真的丢了钥匙。我真的没见过这么坦荡又无赖的人。

僵持许久,他突然开口说,又寻,你不知我为你来这一趟有多苦,等走了一个池星野,你还拿冰冷的水泼我。

我闻言愣了。

你可知,我本科时就听闻你,只不过几百来号的人里,你偏偏知会了池星野。不过作罢,同是优秀的人,容不得我做小人百般阻挠你们的情感,只是如今他已经离去,你何苦为他守着清苦白日。

原来他口中逼他下了苦海的本科时女孩,真有此人。我怔怔望着,恍然。这么说,全是计谋?你这个人到底暗算了我多少?

他便凄凉坐下,清隽的面目非要与我口口声声说的暗算隔绝开,倒像我诬赖了他一样。若说暗算,我也认了,陈又寻,可否一试,我赌这一段能美好。

我脑里轰轰作响,你知我为星野孤苦了这四年,知我放不下这一人,再美好又能与我何干?你来此一趟终是空的。我留你一晚,只是安生睡一晚,明日里你找人开锁。

他不做声。我却心情雀跃,这么久了,也就这么一次我堵了他,偏是占着那么点得宠的优势。

我去铺好阳台,空调的暖气能从我房间飘去他那,他侧躺着,像在看窗外灯火,也像在看落雪荧空。我们之间只隔着一扇半拉开的落地窗,那感觉太奇怪,差点就共处一室,惊险吗?

许久都并无困意,等乏的时候天却亮了。他什么时候走的我并不知道,心里只醒悟着,我没睡出多不雅的姿势吧?没胡说了梦话,或打鼾磨牙吧?而这些事皆得不到了证明,之后,我久久不见他。

在南极州那一趟回来的时候,星野又跟我视了频,他满口跟我说着,这时候是南半球最暖和的季节,可他还没南极就被冻了回来。南极如何冷,南极如何壮观辽阔,如何奇特,如何···我却提不起兴趣,只淡淡地点头。

末了,我问他,星野,你有没有想过回来,嗯···还有结婚这样的事情。

他愣了又默。

我说,人总需要安定,漂泊的人始无牵挂,难道你一点不牵挂我吗?你若真的不牵挂,为何总与我来信,还叫我动心?

他思虑了很久,他这样桀骜不驯的人,说实话,我真的没把握能唤他回来。可是他竟说了,又寻,你等我,南极将是我最后一站。等我到过那里,我便回来娶你。

我惊喜得热泪盈眶,徒为这来日里的等待有了尽头,于是这日月更迭,我觉得有了盼头。

春节,他出发,我给他发了新年快乐,注意安全,还有快点回来。

他回,开心,放心,安心。

傍晚,我推开门去插门框上的艾草。忽见吕秋柏从电梯里出来。许久不见,之间除了生疏,还添了几分尴尬。我犹豫很久找了话说,你也没回去?他平淡开口,说,我们家习惯中午就吃了团圆饭,又不是时常不见,父母都有自己亲朋好友做伴,忙着自己的事,我呆着无趣,便说论文快了结了,就回来了。我徐徐点头。他瞥了一眼,便过来拿去我手里的艾草,抬手插到门框上面,轻而易举,豪不费周折。他也问,你不回去?我也坦诚,兄弟成家,难免惹不必要的矛盾,我乐得清静,不愿在这人情里纠葛不清。他亦徐徐点头。

我一开门,他便躲远了,走了两步去自家门口,往口袋里去掏钥匙。我见此情景,觉得寂寞。晚间,我一个人也不将就,做了丰盛的菜,烧香礼拜,规矩也讲究。终于开始动筷,他来砸我的门,抱着一瓶雪碧,正经说,之前人多繁杂,我没吃饱,能否再到你这蹭一顿,牛肉面也行。我笑,这借口,真烂,难道只有我这独售牛肉面吗?他也笑,你烧的开水不是好喝吗?我憋笑瞪他,再贫,你就端着碗出去吃。他闻言丝毫不客气地坐去了桌子边。

他还真吃得下,水也喝得厉害。我说,你是根本没吃过吧?他说,亲戚上桌,哪里给你吃饭,都是酒灌饱的。我便起身去给他泡了梅子水,听说可以醒酒。他看我,陈又寻,你这样会让给我觉得还有机会。我一惊,我真心为他一场,只是坦坦荡荡,不为****一场。于是我说,吕秋柏,我并不是存心招你这么想,我心上有安定的人,纵他漂泊,纵他流浪,可他已答应我回来了,我便无怨无求。

这次换他惊了,换他荒凉。池星野要回来?

我点头。

他便沉寂下去。

许久他闷声追问,他为你来?

我又点头,他这次要回来娶我。

终于没得争执,没得揣度质疑。

差不多一个月之后,有个陌生的电话打给我,说的还是一腔流利的英语。他说,他们南极冒险的这支队伍在南极遇了问题,池星野这个人与他们都散了。我拿着手机怔住了。他说,陈小姐,不必担心,我们已经通知了他的父母,当地的探险队也已经开始展开搜捕,这样的事你担心也无用。我第一次变得躁动。

屋里徘徊,拿着手机,却丝毫没有法子,连听打状况的地处都没有。惴惴不安,踱来踱去,仅存的那点韧性终于耗尽,我快奔溃,想嘶喊,想痛哭流涕。顿时,有个念头起了来,我穿着拖鞋就跑去2601,狂躁不安地拍门,声声喊着,吕秋柏,吕秋柏···可是没有人回应。我靠着门滑坐下去,狼狈不堪,丝毫没有平日里的严谨和理性。

真的好久,他穿着一身黑色长衣,手还插在口袋,站在远处,定定望我。我突的站起身,眼里少有的猩红。吕秋柏,你能不能帮我,我真的没有别的人脉,又没有这方面的本事。他只过来开门,然后把我往怀里一揽,带了进去。碰了他温热胸膛,我才察觉自己一身寒气,可我不该取他身上的暖,与他怀里的一片心意。而他却偏要与我角逐,索性拥上长臂,将我困顿住。他说,陈又寻,你现在有求于我,大不了就让我占这次便宜。我奋起推他,却纹丝不动,我说,你非要趁虚而入,便伪作了这么许久的正人君子。他依然不听,更紧地抱我,嗓里沙沙的,像在故意诱惑我。他说,陈又寻,我一定是疯了,这27年来,我只遇你这一个女子,却全生命的情感都被你霸占了。

我听这惊艳的说辞,却觉得沉重。我说,可我一心只想着星野,我这27年却只为等来他。他顿住,不再说话。我说,我此次来,也只是为他,他在南极走失了,或许我不该因这事找你,只是别无去处,你若拒绝,我觉得应当,也不会怨恨。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松了我,走去沙发那里坐着,思考入神。

许久,他说,好,陈又寻,我愿尽力帮你寻他,打听,只是这一次不是我趁虚而入,他若真的回不来,娶你的人请是我。人总需要安定,以后的日子还长,不试一下,你怎么知道我就一定不能在你心上安寨扎营?

人总需要安定···

这句话也曾从我口中说出过。我为星野牵肠挂肚了这么些年,好不容易用这句话把他骗回来,没想到最终他还是要辜负我。于是我点头,好,秋柏,这辈子能有你给我备全,我倒是幸哉,这不是趁虚而入,趁虚而入是要委全自己,那个人是你,我怎么谈得上委全?

他便笑了。

他四处打电话去寻,也在网上四处搜寻。隔了些天,他对我说,我要出一趟远门,你别说跟我去,多一个人耽搁行程,会拖累。我想了想,狠点了下头。他走那天已经三月,六月他就该论文答辩。我心里觉得愧疚,觉得感激,还觉得为他不值。若为我这么个自私的女人,豁了他前途,那我将终生遗憾。

我时常与他视频,就像当初跟星野一样,有时呲呲作响,有时画面不清,他也总无线索,于是我咬牙,还是没抗住,落了泪。

终究还是没寻到。

秋柏回来的那天,我故作镇定,说我早就安好了心等这一出结果。他揽过我。于是我冰冷的泪在眼眶里化了出来。他把一部磨损得厉害的相机拿给我,说,陈又寻,你为他哭这一次,此后便不要再哭了。我怔了怔,急急忙忙地打开去看···

画面切到万里无垠的冰雪天地,我听到了星野的声音,他说,这一段我要录给我心爱的人,她叫陈又寻,她是个口是心非的女人,明明说了不等我,却还是等了我这么些年。她说要安定,我觉得我浑身上下就欠着她这一份安定,如今,我要回去娶她了,给她安定,给她幸福,希望她能原谅我这放浪不羁的一生。

听到这里我早已泣不成声。

最后,在这里,我要跟她求婚。画面突然推到近处,一撮雪堆顶处,有一枚晶莹透亮的冰圈戒指,在极点的光里,璀璨地闪着。我平生不知浪漫,却唯独这次为这虚有的东西觉得怦然心动。星野大声喊着,陈又寻,你愿意嫁给我吗?陈又寻,你愿意嫁给我吗?陈又寻···

我哭得撕心裂肺。

旁边有人用英语笑话他,池星野,你疯了?然后把他推到了镜头里。他便肃立站着,透着那狭窄的屏幕,笑着望我,陈又寻,我爱你。茫茫的冰雪像为他闪着,极地的光将他包裹,他额前的发在澄澈的眸里晃动,全世界像只留那抹迷惑深邃的黑色,那张狂妄不羁的面孔,挂着满世界的温柔宠溺,这个人还款款深情地说了,陈又寻,我爱你。

我颤抖的手,去触摸冰凉的屏,恍然间,心也凉了···

六月,秋柏答辩过了,我们在阳台摆了小小的宴席。我拿了一瓶红酒来,秋柏若有所思地望我。我不是不知道,酒这种东西配上夜晚有多暧昧,只是,秋柏说得对,日子还长,我不试一下,怎么就知道不能让别的人来安寨扎营。

窗外有徐徐的风吹来,一眼望不尽的灯火,我拿着红酒杯趴在窗台,空空望着。他开始碰我,我恍然颤抖。星野离了我第五个年头,我连个男人的手都没碰过,如今将要热吻,将要解了衣带袒露自我,我觉得可恨,那五年来白等一场的人。

他慢慢褪去我的衬衣,手指在我锁骨处轻轻摩沙,然后深吻我。气息缠绵,触摸的肌肤都燃气滚烫的火,他突然俯我耳畔,低声说,陈又寻,我们结婚吧。我顿了顿,点头。他便放开我,勾唇笑着望我。我觉得羞涩又好笑,这人将我褪成这样,便要什么都不做地看我吗?我把肩上的衬衣,重新整了回来,他突然单膝跪地,从口袋里掏出来一枚戒指,赤-裸裸的,连个盒子都没有。他勾起唇角,得意地笑,像是我中了他的计策一样。他说,陈又寻,你刚刚答应了,我没必要再问,你快把手伸过来。

我真是哭笑不得,就这么把我的终身大事了结了?

他便急不可耐地催我,快点,陈又寻,你先戴上,之后惊喜浪漫的事我全都狠狠地补。

我抿唇笑,我陈又寻就这么难得?这片刻还能有人将我抢了去?

他也笑,你不难得,只是我死心眼一个。

我瞪他。这时候都要堵死我。

他起了身,抵到我面前,我把手背后,他便与我抢,我便跑。拉拉扯扯,他终于把我擒住,我也累了,就乖乖地伸出手。他从身后抱着我,缓缓将戒指,一点一点滑到我无名指上。我抬起脸四处张望。他说,你找什么?我一脸认真地问,这时候不是应该升起满天的烟火吗?他无奈地笑,陈又寻,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庸俗?我瞪他,真的这么草率地摆平我?他点头,真的。

我真是被这个人作弄得要岔气。

婚礼那天,我还穿着朴素的教师装,被他从学校里拐了去。他倒帅气逼人,站在花里,气球里,人群里。我定定望着他,觉得眼里要淌出水。他朝我喊,陈又寻,我说了我会狠狠地补给你。于是满天的气球,漫天的的花瓣,我觉得心里惶惶不安的情愫都有了着落。

当我穿着婚纱站在他面前,当神父祷言,当我跟秋柏交换戒指,当四下欢呼声一片,我终于觉得安定,觉得这一路走来的漂泊零苦都收了线。我说,秋柏,我幸得遇你。他笑,心满意足。

于是,星野成了过去,我初为人妻。从头至尾我都不是甘愿忘了那个男孩,可是我终究要忘,因为日子还长。

夏末时分,我辞去了大学教师的工作,秋柏说,我们该要一个孩子。我也赞同。27岁的婚龄本就稍大了,再不易来回动辄。于是我终日待在家里,或秋柏带着我四处晃悠。

一日午后,有人敲门,我还惊讶秋柏怎么会这个时候回来?当我推开门,当我看见那个人站在我面前,我觉得身体的细胞都变了构造。我颤颤巍巍地说,你怎么会回来?他不做声,只是怔怔地望我。我朝他嘶喊,池星野,你怎么会回来!怎么会现在回来!他眼眶里猩红一片,跟我淌着同一处来的水,心里,血液里,骨髓里。

他说,你结婚了?

我突然想起,那段录像里晶莹剔透的冰圈戒指,在极地的光里耀眼闪着。他在狭窄的屏幕里,笑着望我,说,陈又寻,我爱你。我蹲了下去,一抽一抽地哭。那一刻,就像我回到了十八九岁的年纪,他还没有走,还没有为了梦想离开我。我还年轻,还没为他等得心地荒老。

我说,再见了,星野,再也回不去了。

他深深望我,望我关门。

仓促不暇。

我没预料,他还会来。

可惜,时光蹉跌,人事双非,我们的感情已是迟暮之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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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乘期修仙者姚云渡劫成功了,但肉体被毁,灵魂穿越到了另外一个平行时空。在这里,他是一个富二代,能用钱解决的事都不是事。有钱,就是可以为所欲为。他创办了小说网站,出演过大火的影视作品,写出过脍炙人口的散文诗集,创作过火遍全国的流行歌曲。他是富二代,是修仙者,更是大明星。更多精彩,就在《我是修仙富二代》里!
  • 律训场

    律训场

    阔别律界三年后,赫赫有名的葛律师强势回归,开启他二度律界辉煌……
  • 听说女配她是绿茶

    听说女配她是绿茶

    就是因为给书写长评才被一股不知名的怨念拽入书中并且别人穿书都是女主角,凭什么苏皖皖她穿的是女三号啊还被系统强制攻略反派一个劲刷好感度次次都有丧失生命的危险苏皖皖:你们瞅瞅这夺笋呐?
  • 入赘妻主

    入赘妻主

    五岁时,她初到他家,她说,“我花凌洛生是秦家的人,死是秦家的魂!”缠绵病榻的他忽然就笑了。十五岁时,变故突生,她执意把他送走,他扯着她的袖子不撒手,低声恳求,“别让我走好不好?”她低眉不语,他踢她,“你说不要让我走好不好……”十八岁,再相逢,他已是名动江湖的男侠。他说,“你不是喜欢强大的男人么,我现在已经很强了,花凌洛,你再敢丢下我试试看!”
  • 科学狂人修仙传

    科学狂人修仙传

    3000年,李良,一个被称为科学狂人的家伙穿越到了仙侠世界,成了一个没落的炼器宗弟子。从此,修真界开始倔起一个天才级的炼器宗师!当那些名门大派晚上照明用的是夜明珠,而李良用的是电灯,比那夜明珠亮一百倍!当其它人用燃烧真元之火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从矿石中炼成巴掌大的一块精金,还沾沾自喜,李良一次性就可以炼它个几吨。当那些人为炼了七七四十九天才炼成一把上品飞剑而欣喜的时候,李良可以搞出一条流水线,进行批量生产。。。。。。。
  • 轮胎(千种豆瓣高分原创作品·看小说)

    轮胎(千种豆瓣高分原创作品·看小说)

    豆瓣阅读征文大赛入围作品所属组别:小说组临近退休之年的老交警,在处理几起同样因爆胎引发的交通事故中,偶然发现轮胎上有人为破坏的痕迹,于是开始进行深入调查。随着调查的深入,高智商且冷酷无情、心理扭曲的轮胎公司35岁工程师、老交警寻找一夜情的年轻妻子……这些人物的出现让案件错综复杂,到底谁是幕后黑手?身处困局的老交警最终如何从中脱身?答案都在小说当中。小说色调灰暗,但真实可信。或者在作者眼中,我们生活的社会现状就是如此。
  • 下一站拉萨

    下一站拉萨

    本书是一个80后背包客探访以拉萨为中心的环游西藏的旅行笔记。从昆仑山口到可可西里,从格尔木到拉萨,从拉萨到日喀则,从日喀则到墨脱……作者以富有诗意的笔触,配以旅行中的感触、心得以及旅行花絮等,从各个角度记录了一行人的见闻游记、幽默轶事,为读者倾情讲述了一个不为人知的西藏风情文化。通过这次的旅行,作者对生命和生活有了更深的体悟,思想得到了洗礼,灵魂得到了升华,找回了真实的自己。读后将带给你身临其境的感受,有了旅行的冲动。现在,就启程,向着梦想之地出发!
  • 陌上花开鸢尾晴

    陌上花开鸢尾晴

    当旋律变成回忆,当暖风吹拂而来.五月雪花坠落,鸢尾花开。宇宙之间,三朵爱丽丝齐齐盛开,紫色爱丽丝代表神秘、守护,米黄色爱丽丝代表纯真、善良,蓝色爱丽丝代表空明、开朗活泼。再遇故人,谜团接重而来,哥哥被好姐妹亲手杀死,良师墨发瞬间成白发,萧雨宁成为残疾人,政局动荡,夏柠槿肩负重任,昔日姐妹已是仇人。看尽沧海桑田后,她嫣然道不管你还相不相信我们的友谊,请你记住,只要你回头,我还会在那里等你。千帆过尽后,她站在海边轻声道过去的一页,能不翻就不要翻了,翻落了灰尘会迷了双眼。尝尽酸甜苦辣后,她抱着一束三色鸢尾花道在一切还来得及之前,让生命中那些重要的人都知道她们有多重要。简介不佳,请看正文。
  • 凡人意识

    凡人意识

    什么是意识?是所有生物都拥有意识,还是人类独有?察觉杀气果断反杀,遭遇GANK提前离开,意识存在万物之间。在不断萎缩的世界反面,少年背负起旧神的灵龛,从灰暗的历史中走了出来,决定带给凡人们新生。
  • 时间引路人

    时间引路人

    那一夜,那一列地铁发生脱轨,本该死于这场事故的何韦意外活了下来,只是不明不白的出现在半年之前。在得知自己所佩戴的吊坠“天眼玄铁”拥有穿梭时间的能力后,何韦再也无法过上正常的生活。于此期间,何韦开始进入一个名为仲夏俱乐部的组织视野,并在后来被迫加入了该组织。17号工程的背后之人,富可敌国的杨氏投资集团,还有藏在背后的致命之敌,一个从未谋面却似曾相识的老朋友,此间重重人际关系和利益冲突以及恩怨交织成一张巨大而隐形的网,将何韦笼罩着,甚至几欲窒息的地步!这是一个百年的密谋,全部围绕着那块传说中的天眼而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