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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梦里,还是小孩子的他站在雪地里,任大雪落满全身也要站在门口等着他的哥哥回来,他的哥哥说过不会离开他的,所以他固执地等着他回来,哥哥最害怕的就是他生病,于是他就故意伤害自己,他以为,这样他的哥哥看到了就会心疼,就会尽快回来,哪怕是回来骂他也好,可是,他等了好久,久得连自己都记不清了,而他的哥哥依旧没有回来。安逸静静地听着他的梦呓,紧抿着唇,不说任何话,只是双手紧紧地抓住方向盘,指骨泛白。“……哥……我好冷……哥……我怕……”介之川依旧模糊地呢喃着,仿佛如一个受伤的小孩。因为交不起住院费而被赶出来的介之川,穿着医院里发的单薄病服,一个人光着脚走在冰冷的大街上,深夜的大街上没有任何行人,他很害怕,拼命地在街上奔跑着,嘴里不停地喊着他的哥哥,然而却没有任何的回应,空荡荡的街上只有他自己一个人,冷冷风吹得身上没有任何温度,双脚被冻到麻木,连脚跟被磨破流血了也没有任何知觉。

面对这样的介之川,安昕不知道该怎么办?只不停用手擦拭着从他眼角流出的眼泪。“……哥……不要走……哥……我在这里……哥……等等我……哥……”口中突然急声地呼喊着,身体不停地挣扎着,像是要去追赶什么。天空下着很大的雨,已经沦为流浪儿童的他因为没有雨伞而不得不在雨中快步跑着,然而就在这时候,他看到了他的哥哥。远远地,他的哥哥向他这边走了过来,几个高大的人为他撑着伞。他以为他的哥哥看到了他,于是兴奋地跑过去,然而,他的哥哥却在一辆车旁停下来,一个人恭敬地为他打开车门,他甚至没看周围的任何事物便坐了进去。

车子开动了,他只好拼命地去追赶,漫天的语中,他朝着那辆车消失的方向用力地追赶着,虽然他的哥哥长大了一些,然而他还是一眼便能够认出来的,那是他唯一的亲人,他怎么可能不认识他呢?他在雨中一直跑一直跑,破烂肮脏的衣服紧贴在瘦削的身体上,已经没有力气了,然而倔强的他还是不肯停下来,已经三年,他已经找了他整整三年了,怎么可能这么快就轻易的放弃,他高声的呼喊着,奔跑着。前面堵车了,他以为有了希望,于是跑过去,拍着每一辆车,每当车窗降下来的时候他都好兴奋,即使出现的是陌生的面孔以及无情的咒骂,他也还是一辆挨着一辆的去呼喊,但是,始终都没有他。

直到瘦弱的身体再也经受不住大雨的淋洗,他还是没有找到他,于是,小小的心脏开始变得冰冷,希望在他后来的一次次寻找中慢慢的幻灭,直到恨意渐渐侵占了他的全部思想。抢救室外,安逸站在门口,死死地盯着那扇紧关着的门,全身紧绷着,额头上有细密的汗珠渐渐浸湿黑发。脑中不断浮现过往的画面:“哥,我们是孤儿了对吗?”“不是的慕,只有没有亲人的孩子才被称为孤儿,但是你还有我啊,所以我们不是孤儿。”“那有一天你会不会像妈妈那样丢掉我?”“哥哥永远都会跟慕在一起。”“那你发誓。”“好,我发誓,不管发生什么事,永远都不会丢下慕一个人。”……可是他还是丢下了他,在他年幼的心灵上留下来一道又一道的伤口。双手在身体两侧紧握成拳,他真的很恨自己,为什么不好好保护他唯一的弟弟,而让他受这么多的伤害。

过往的一切串成一个又一个的噩梦将脆弱的思想困在其中,反复刺激着承受极限。终于从中挣扎出来的时候,介之川缓缓睁开眼,四周的洁白让他明白自己身在哪里。“慕,你醒了。”很轻柔的声音,如同四月的春风般温暖。只是介之川转过头,不去理会安逸脸上的那抹惊喜,静静地闭上眼,虚弱的身体让他再次沉沉地睡过去。睡梦中,隐约听见他与医生的谈话,然后一切便又变得死寂起来。再次从噩梦中醒来的时候,屋内是一片黑暗,然而却有一只温热的手紧紧握着他冰冷的手。“慕,不要怕,我在这里。”像小时候每次哄他睡觉一样,声音温和轻柔,如同在唱催眠曲一样,“睡吧,没事的。”这些年,每当他从噩梦中惊醒的时候,都会幻想他的哥哥像这样在他身边陪着他。于是在似真似梦的安全感中,介之川再次沉沉入睡。没有做任何梦,只是隐约的谈话声将他唤醒。医生说他的病已没什么大碍,烧也已经退了,身体再调养几天就没事了。

安逸终于放下心来,揉揉一夜未合的眼睛,看着病床上的介之川,他还是这样,永远学不会好好照顾自己。已经醒来的介之川依旧闭着眼睛,而安逸就在床边一直看着他,瘦削苍白的脸触痛着他内心处最柔软的地方。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直到介之川再也装不下去,睁开眼。“不是说要报复我么?”安逸紧拧着眉,看着病床上脸色苍白的介之川,痛苦与愤怒毫不遮掩地显示在脸上,“你这个样子还怎么报复?”“你痛苦吗?”轻浅的声音带着沙哑,介之川淡淡一笑,“你不觉得这也是报复你的一种手段吗?”“你……”“怎么样,很有效吧?”嘴角勾起一抹嘲弄,“不过是一个普通的胃痛而已,就让安少爷这么寝食难安,整夜陪护。”嘴边的嘲弄渐渐放大,“看来我以前真是低估了我在你心中的重要性啊。”“你……”安逸气猛然站起来,然而却不能将他怎么样。嗡……嗡……一直放在床头的手机不合时宜地震动起来。安逸快介之川一步,伸手抢过手机。“喂。”“阿川。”

是kenny焦急的声音,“你在哪儿,下午有记者的专访,晚上还有两场演出,你……”“我是安逸。”安逸打断对方的催促,“介之川身体不适,近期的通告全部推掉,一切的问题和损失由我负责。”不等对方应答,安逸便迅速挂断了电话,然后扬眉看着一脸怒气的介之川。“你凭什么推掉我的工作?”虽然在生气,但表情却像得不到玩具的小孩子。“我是你老板,你的工作量由我安排。”“我要出院!”“不行,你必须在医院里好好休养。”安逸言辞坚决地将欲起身的介之川摁回原来的位置。“要去哪里是我的自由,作为老板,你无权干涉!”“我是你哥,长兄如父,你必须听我的。”“……”“喂!”清脆的嗓音打断了争吵,扭转了房间内的气氛。“两个大男人吵什么吵!不觉得无聊吗?”在门外偷听了很久的安昕终于忍不住推门而入,将手中的鸡汤放在桌子上。“谁让他打扰我工作,干涉我的自由。”介之川低声抱怨着。

安逸静静地走到桌边,打开保温杯,将散发着诱人香味的鸡汤倒进碗中,拿起来递给他,直到看着他喝了几口,才温声说,“你的舞蹈老师说你近来的体力很差。”“只是有点缺钙,以后我多锻炼一下就行了。”介之川边喝边漫不经心地回答。“还在吃类固醇么?”“……”介之川停下所有的动作。“听你身边的人说,你由最初的偶尔吃一粒变为现在每天演出前都要吃三粒,有时一天要吃两次。”语气很缓和,只是音调却带着责备。“我……”介之川像犯了错误的小孩,表情有些不知所措。“哥。”一直在一旁听着的安昕不解地问,“什么是类固醇?”安逸看了一眼介之川才解释道,“类固醇是一种激素类的药物,一般歌手在声带疲劳或者失声的时候,都会选择打类固醇紧急开声,但是如果长期大量服用,就会产生很多副作用。”“会有什么副作用?”安昕继续追问。安逸抬头看着介之川,“比如像他一样,身体的钙组织被破坏,导致骨头变脆,体质虚弱,严重的会引起哮喘,胃出血等等。”

“所以他的胃痛是药物的副作用引起的对不对?”“瞎说什么?”介之川不满地否定安昕的推论,“我是因为酒喝太多了才……”话说到一半,看到安逸阴沉的脸,不得不将后面的话噎进喉咙里。“从今天开始到演唱会结束,你戒烟戒酒,不许再接任何通告。”“那唱片的宣传怎么办?万一影响到唱片的销量,造成公司的损失……”“一切我来负责!”安逸不急不缓地说着,“这段时间,你只要专心准备好你的演唱会就好,这次的演唱会是为你明年的售票演唱会做暖身,所以你必须要好好表现。”“售票演唱会?”介之川惊讶得差点从床上跳起来,“谁说的,为什么没有人告诉我?”“你刚签进海安的时候,公司就已经决定了,所以才计划了这次的演唱会。”安逸皱眉看着他,“以前我给过你一份公司给你制定的近几年的规划书,你一眼没看便把扔进了垃圾箱里。”语气只是在淡淡的叙述,并没有过多的责备。好像是有过这么一件事,介之川有些窘迫地挠挠头,“那你们确定门票的价格了吗?”“听阿恒哥说,暂时决定从480起售。但是根据你这次的表现,和观众的上座率来做最后的决定。”虽然安昕依旧不理解售票演唱会是什么意思,但是以介之川兴奋的表情来看,应该是对他来说特别重要的事情吧。

冬日的阳光明亮地照耀着这个冰冷的世界,一切的生硬仿佛变得慵懒起来。安昕横抱着安逸的腰,紧靠在他温暖的怀抱里,而安逸搂着他的肩,在清冷的校园里慢慢走着。在快要到教室的时候,安昕挣脱他的怀抱,安逸很自然地松开手,仿佛这一切已经成为了一种习惯。“哥,你要去上班还是去医院看介之川?”安昕仰头看着安逸,浅灰色的长款风衣包裹着他修长的身体,将他衬托得更加高贵优雅。“我先去医院,然后去上班。”声音一如既往的温和。“介之川的性格跟我很像对不对?”安昕甜笑着。“嗯?”“他生气的时候,你像哄我一样去哄他就好啦。”纯净的眸子在阳光里折射出晶亮的光。安逸轻笑着揉揉她细绒的发,“嗯,我知道了。”安昕笑着扑进他的怀里,在他的胸口如一只小猫那样轻蹭几下,然后转身跑开。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他的视线里,安逸才转身离开。医院里,寂静的走廊内传来护士小姐着急而又无奈的声音。“欧阳先生,请您将药吃了吧?”美丽的护士一手端着温水,另一只手上放着两片药。“不吃!”轻浅的声音中略带着沙哑。

“这是少爷特意嘱咐的,求您不要再为难我们了。”因为怕介之川住院的消息泄露出去,也为了防止他的真面目曝光,所以住院的时候,安逸在姓名这一栏里给他填上了“欧阳慕”。就在这时,安逸推门而入,看到的是护士一副欲哭无泪的表情。“少爷。”仿佛看到了救星,护士立刻恭敬地迎上去。“把药放在这里,你出去吧。”说完将目光转向一脸倔强的介之川,“把药吃了,我告诉你一个好消息。”然而介之川的眼睛却在盯着安逸手中的袋子,“你那里面装的什么?”“你爱吃的。”安逸扬了扬手中装得满满的大袋子,“先把药吃了。”介之川一把拿起要放进嘴里,喝了很多水才勉强将药咽了下去。不顾嘴里残留的苦涩一手抢过安逸手中的袋子,在里面搜寻着,“什么好消息?”“你的唱片销量创造了一个新纪录。”“多少张?”介之川兴奋地看着安逸,“二十万?”不对,那应该破不了记录,“三十万?”他的唱片一共才发行一个多月的时间,不可能有太高的数字,但还是犹豫着大胆地猜,“三十五万?”“四十万。”安逸缓慢地说着,“另外还有五万张订单。”“断货了?”“嗯。

”安逸看着他兴奋的表情,“所以公司研究决定给你的演唱会另加一百万的预算。”“那演唱会的门票现在卖出去多少张了?”“刚开始出售之后的一周内就被抢光了,所以公司正在要回赞助商手里的那部分赠票。”介之川兴奋地笑起来,然而又突然想到了什么,收回脸上的笑容,故意板起脸,摆出一副冷漠的表情。安逸无奈地摇摇头,“你休息吧,我该去上班了。”听到安逸的脚步声渐渐走远,介之川猛然跳下床,兴奋地蹦跳起来,如同一个得到了奖励而激动不已的孩子。用力倒在床上,随手拿起一旁的手机,然而却不知道要将这个好消息告诉谁。兴奋的心情稍稍有些低落,看着电话薄里一个又一个的人名,最终停在在韩轻荫的名字上。这个如火一般热情的女人注定不该是属于他的,她身边应该有一个更懂得珍惜她的人来陪伴她,而他,自私软弱又不负责任,不值得她托付终身。想了很久,最终将电话打给了安昕。“你能不能来找我?”介之川慵懒地躺在床上。“可是我现在正在上课啊。”电话那头的声音压得很低。“有件事我想让你帮我。”“我哥走了吗?”“上班去了。”“那我现在就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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