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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国母整肃后宫 丹姬怒斥申侯

新的君王,新的人马,大王如此这般,大夫们也都提心吊胆。这帮大夫们的父辈都是跟着武王立过战功的,他们被家族派出来承袭大夫之职,每个人都受过父亲的千叮咛万嘱咐,要他们为楚国的振兴作出贡献。可不幸他们服务的主子不是武王,而是这么个提不起来扶不上去的瘫子,因而心里都怀着忧虑。如何当好一个大夫?他们心里也没底。因鬻拳的伤没好,在云梦又住了好些日子,大夫们就把这里当朝堂,每日早晨就站在熊赀住房的前面,等待着他的召唤。

熊赀因为没有了丹姬,没有了那些多情多义的姑娘们,又被这帮子毫无情趣的大夫们监视着,在云梦就再也玩不下去了。又耽误了几日,等鬻拳大夫的疼痛好些了,一起回城。

回到郢都,熊赀进了内殿,发现竟比不去云梦前还要糟糕。看得出,太夫人跟大夫们一条心,整得他再无什么甜蜜可言了。内宫里的人都换上了新面孔,来之前都受过专门训练,这就是将楚王高高地顶在头上,让他不舒服。个个都是按照规矩办事的典范,脸上铁板一块,连过去跟女侍们挤在一起坐坐都成了隔世的春梦了。夜里睡在毫无情趣的床上,便无休止地思念丹姬,回味着与那个美人儿在一起的细枝末节。既然在内宫也找不到半点乐趣了,也就只有上朝去跟大夫们讨论问题。

第二天上朝议事,睁眼一看,朝班中不见斗谷虎,便问:

“斗谷虎呐?”

大夫们也左看右瞄,的确不见了斗谷虎。申叔向前报告:

“斗谷虎已经被大王免职,回家种地去了。”

熊赀苦笑:“寡人气头上一句话,他就揪住不放……”

苋喜站出来纠正说:“大王,言必行,行必果,乃大王本份。斗谷虎不以大王的话是随便说说,认真执行,乃臣下的本分。若要斗大夫上朝参政可以,大王可再下命令,还有程序要走。”

熊赀还想说什么,张开嘴巴又怕说错了,只有自己恨一声。每想到这些他又好笑。太夫人可真是狠,大夫们把他从云梦温柔乡里拉回来,太夫人就把自己从内宫撵出去,摆在他面前的只有一条路,那就是理政管事。

从此他每日上朝了,却每日不开心。去年以前当王子的时候,大夫们虽是对他尊重,却相互接近,有时候还开开玩笑。现在可好,将他束置高阁,上不着天下不着地地悬着。没事的时候他偷偷打量大夫们,发现他们个个都低着头,不知是谁领的头还是谁发布了命令强化等级,所有人都不敢随便了。肃静倒是肃静了,只是他和他们都隔着一条不可逾越的鸿沟。他不止一次地要向申叔使眼色,可申叔也低着头,并且缩在人后,仿佛怕他认出他来了。这样过了一天又一天,憋得他好难受。

天天上朝议事,天天也没议个名堂。武王在世时很简单,前方不停地打仗,后方以战争供给为主任,稳定后方就行了。可现在呢,武王时代的功臣们完成了武王时代的使命,就各自归屋,让新君重新任命他所需要的班子,因而也就不知事情从什么地方入手。讨论的都是大事,大事却没有谁去认真落实。一日议事,熊赀开口说话,说出个大家摸不着头脑的消息:

“从即日起,申叔为申侯。”

苋喜站出来问:“大王,这是个封爵呢,还是个官名?”

“官名也行,爵号也行。”

“封侯要有依据,申叔立下过什么功劳?”

熊赀瞪着眼睛道:“伺侯楚王,不辞辛苦。”

苋喜还要据理力争,保申却向他使眼色,他知道现在争下去可能适得其反,只好住了口。

保申的样子像是有话要说,没想到熊赀站起来,说了句“散朝”,就往后走了。申叔赶紧朝着熊赀的背影磕一个头,大声谢恩,然后也走了出去。剩下一群大夫,说走心不甘,留下来毫无意义。大家把保申望着,保申也没了主意,便提议:

“苋喜大夫,保申学识有限,不知怎么办好了。愿求教。”

苋喜却冷冰冰说了一句:“苋喜是管礼仪的,其他不在职责之内。”说完他也走了。

保申道:“好好好,你们容我再好好想想。”

大夫们都走了,保申在大殿内走来走去,拿不出个主意。空荡荡的大殿内,只有他一个人躬着背像在地下寻找米粒,伴随他的,是屋檐下的麻雀叽叽喳喳。

就在他不知何去何从时,有个声音从背后传了过来:

“保申啊,遇到什么难题了?”

保申回头一看,原来是邓曼太夫人来了。邓曼永远有一股气势夺人的威严,她的声音也在宽广的大殿内引起了震荡。保申上前一步要跪下,却被邓曼抢先拉住了。

“私下说话,何用大礼!”她走到楚王的座上坐下,问道,“听说鬻拳大夫为了进谏断了脚胫,可熊赀依然故我,是吗?”

“凡事总有过程,太夫人不用着急,办法会有的。”

邓曼叹息一声:“有你们这些好大夫,我放心,先王的在天之灵也放心。保申呐,治国艰难,伴君更难。天赐我这个身有缺陷的孩子,我这个做母亲的,暗地里流下多少泪。假如不是生在王者家,我会好好地护他疼他。可他是楚王的儿子,是楚国的君主,为了楚国的千秋大业,就注定不能享受小家的温情。这个时候了,千万不能让大夫们随着他的意思转,这就要让更多的大夫们来管这事。先王的那些老臣现在许多还建在,你何不听听他们的主意呢?再者,新君初立,老大夫们也不能老是沉浸在怀念先王的情绪中,而忘了鞭策新君承担责任,你说呢?”

保申忽然眼睛一亮,说:“谢太夫人指点。”

邓曼说完这句就走了,望着她步履蹒珊一步一顿,保申的眼睛也湿润了。显然,太夫人是专门来给他指一条路的。太夫人说的太对了,不能让申叔这样的人太多,必须堵死熊赀向后退缩的路。后来他想到了一位老臣,斗伯比。斗伯比是武王时代的重臣,现在虽已老了,威望却还在,只要他能够稳住阵脚,其他大夫即使有歪心思,也不敢胡来。

申叔回去,钻进了他的秘密房间。进到黑黑的房里,经过好长的走廊,再转几个弯,出来时就是另一个天地了,有花园,有水池,有亭子。即使他的家人,也难以测出他到底有多少房子,每日躲在什么地方。很难说他不爱楚国,更不能说他有异心,但他的生活就是跟楚国的要求格格不入。

进到一间房子,门扇一响,就有个姑娘跑出来了,扑进他的怀里,脸在他的脸上擦着,哀哀地哭泣。她就是丹姬。申叔拍拍屁股摸摸脸,然后坐下,把丹姬扯到他的腿上,一边在她身上摸上摸下,问她怎么了。

丹姬抽抽噎噎地说:“过得好好的,你把我送给他……”

“他可是楚王。肚子里装上一个,可就不得了。”

“你看他那样子能装上吗?”

的确,肚子到现在还是瘪瘪的。“那是你工夫还不够。”

再说下去就离谱了,丹姬叹口气,哀哀地转了话题:“唉,我们这样做,上对不起先王,下对不起自家祖宗,我想终有一天,难免天谴地责的。多谢斗大夫不杀之恩,我看他也是要顾你的面子。可是你的心事我就不懂了,该做的事情做了,大王不要我了,你怎么还把我关在这里呢?我们跟以前一样过不行吗?”

他将她推下去:“拿酒来,边喝边告诉你吧。”

于是小房间里摆上了酒,两个人搂在一堆,喝起来了。过去申叔一个人独自想歪主意,那很难受。现在拉了一个同党上了贼船,就有了可商量的人,因此有话就要边喝酒边说。

“你说呀,为什么?”丹姬催他。

“为什么?这你就不懂了。大王在你身上尝到了甜头,至今舍不得你。不信你就看看,过不了几天他还要来的。你一定要牵住他。”

“斗大夫已经跟大王说了,把丹姬驱逐了,你为什么还要这样呢?图什么呢?”

“图什么?就是要他像个男人,让他恢复信心……”

丹姬灌下一口酒,望着屋顶嘿嘿冷笑了。

“你笑什么?”

丹姬在云梦的遭遇堪称大起大落,过去可能是糊涂的,现在却不再糊涂了。她受到了那些大夫们的感染,有那么多大夫作镜子,这位难以出门的女子也看清了面前这个人的嘴脸。她直视着他,有些悻悻地说道:

“你的一套可以骗大王,可以骗你自己,也骗得了我这个小女子。可是骗不过那些大夫。你没有建功立业的本事,就把自己的爱姬献出去跟别的男人同上一张床,同盖一床被,以此讨得大王的欢心,好稳固自己的地位。是不是这样?你以为斗大夫看不出来?鬻拳大夫看不出来?临走时斗大夫还让我转告你,凡事不要太过份了,要我劝你不要污了大王的德行,也不要污了自己的德行……”见他愣着,到底还是有些情义割舍不下,接着劝他,“你该做的也做了,大王也认识你看重你了,就此收手吧,我陪着你好好地过,不行吗?或者让我回家?”

“不行!”申叔断然否定。“他的身子骨还不强壮,对女人还不在行,才尝了一点味道,很容易丢开。现在后宫里都整得没一点情趣了,只要他对女色失去了兴趣,就会反省过去的不检点。那样一来,我在他心目中成了什么人?就成了一个佞臣,还有我们的好日子过吗?不,不能现在就罢手。听我的,你就是要像一条蛇一样缠着他,让他喜欢你,放不下你,让他日夜……”

丹姬听得身上发冷,放大声音道:“你说实话吧,到底要达到什么目的?”

“你知道我花了多少钱吗?花光了我们家的所有财产!这些亏空怎么办?我得捞回来。大王称我为申侯,这是个什么官儿?还不如让我管工匠。”

丹姬见他是这种德行,也不想再多说了,就不停地灌酒。这时听得不耐烦,就打断了他:“你不是口口声声说要为楚国培养一位有信心的君主吗?难道楚国要一个沉迷于女色的君主?舍不得女人就是好君主?嘿嘿,你呀,现在才说实话,你就是拿我做生意,说到底还是一个奸臣佞臣。天下人如果知道了你干了些什么事,该是怎样看你?你就不嫌下作?”

申叔也不停地灌酒,喝了酒胆子大,无耻的本性就可以露出来而不羞涩。他也笑:“你说的是,我只能做一个佞臣,但我不做奸臣。下作,什么是下作?用爱姬换前程,别说得这么难听。这么做我不是头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你就不怕我把你的丑恶嘴你告诉大王?”

“你告诉他吧。我完了,你还能活?今天大王还封我为申侯,说我护驾有功。”

丹姬喝得太多了,坐椅子时没有坐稳,坐到了地下。她歪在地下不起来,嘿嘿地笑了几声,又哭起来了:“天哪,我的祖宗前世大概没做善事,让丹姬结交了这么个无耻的人,做起了这种无耻的事。你还是杀了我吧……”

申叔也歪到地下,跪在丹姬面前苦着脸说:“丹姬,人生在世,总要活得像个样子。要活得像模像样,总得想个好法子。你想想,打仗我拿不起一把剑,读书我认不到三个字,我能做的就是能讨大王欢心。丹姬,我的好人,求求你了。等过了这段时间,等我攒够了钱,想个办法我们一起跑得远远的,过太平日子,啊?……”

丹姬不说话了,坐在地下摇摇晃晃。这时过来了几个在云梦出现过的女子,她们一起跪在申叔面前,有个打头的问:

“申大夫说把云梦的事办完了就让我们回去,请问什么时候能够回去?”

“回去?回哪儿去?”

姑娘们吓得不敢往下问了。申叔将丹姬掀开,站起来马着脸说:

“谁敢再说回去,我就杀了她。还要杀你们全家!”

室内的女子都吓得低下了头。

“听着,”申叔训斥道,“你们干什么来的知道吗?就是专门伺侯大王的。你们以为回去爹妈还会要你们?就是回去他们也不敢要。在云梦不是做得很好吗?就是要让大王喜欢你,大王天天要你们陪着睡,你们就有了活路。不然,在云梦就一个个杀了你们。”

“可是,斗大夫撵了我们,大王不要我们了呀……”

“大王不要你们了,你们也就活到头了。别不知好歹,要懂事些。大王还要来的,我现在要做的,就是要让大王舍不得你们,照顾好你们。那样一来,不光你们活得好,你们家里也沾光。说不定这两天,不,说不定就是今天,大王就要来这里,小心伺候着。扶我起来。”

申叔起来了,他并没有糊涂得忘了该干些什么。他跑出去洗把脸,就走出了那个秘密的小院,到大门外让风把酒劲吹走,一边等着。他断定,会有大夫找上门来的。

斗伯比在家并不养老,天天跟仆人一起种菜耕地,这一点京城里尽人皆知。保申到了他的家里,门上无人守,里面门未闩,并不担心有外人闯进去。保申不觉心生感慨。一位为国家功勋卓著的世代望族,却跟一般人家一样不设防,若不是心清似水,如何能做到这点。

“有人吗?……有人没有?……”

他边叫边往里走,穿过几道门,总算有个老仆人迎来了。问老大夫,老仆人便说在后院给菜上粪,说着就领他到后院。果然,一家都在,斗家祖孙三代都守在菜地。老头儿袖子挽起多高,将长长的粪舀当长戟端着,斗谷虎则挑了一担水过来,老头儿在菜根上浇些粪,斗谷虎就跟着浇点水,那是怕粪烧了菜根。斗谷虎被罢了官,老头儿还不知道。

斗伯比的老伴也还健康,她就是那位郧国公的女儿,此时与儿媳和女侍提了篮子,在菜园的另一边择菜。谁能看出这是贵胄之家?保申走过去向老大夫一揖,老大夫连忙将粪舀交给儿子,走了过来。斗谷虎在远处向保申笑笑,并给了他一揖,算是打了招呼。来人找谁的就该谁理,别人不插话。

斗伯比一生颇多传奇,虽说现在新君新人马,可一颗心还是悬在朝中,闭上眼睛就想着跟武王出征的场景。见保申来家了,恍然又是楚王下命令来的,精神为之一振。一看是新王的老师,才明白时代变了。他走过来要向保申施礼,被保申拦住了。他问保申是否有什么事,请保申进屋里坐,保申却向老大夫一揖,站在菜园边上说他的苦衷::

“斗老大夫啊,先王举我为保申,负责教育王子,那时候保申还勉为其难。现在王子成了大王,保申无所作为,特来求教。”

斗伯比呵呵笑道:“您教育王子尽心竭力,使王子成长为一位君主,功不可没。至于王子成了君主,不听教诲,责不在您。”

“罪责事小,误国事大呀!大王身负一国重托,却不见大夫,不理政事,我无可奈何了。”

斗伯比问:“他谁都不见吗?”

“只见过申叔,并跟申叔去云梦游玩。好容易把他拖回来了,作派还是与往常一样,今日又呼申叔为申侯,不知什么意思。”

斗伯比笑道:“那就去向申叔讨教。”

“为什么?朝中对那个人都无好感。”

“那是另一回事。想下猛药,先得对症,您说是不是?他跟那个人到云梦游玩,可见有什么心事也就只对那个人讲过。不要急,让瘫子站起来,也还得要人扶一扶,放一放,这也是政事呢。再说大家都对大王心存疑虑时,谁这么大胆子敢跟满朝大夫们作对?除非是傻子。我看申叔这人心里有底,才投其所好。”

保申认为有理,告辞出门,坐上车直奔申叔处所。

申叔其时正在大门外,背着手望街。他的酒醒了,正等着人来找他。这次他怂恿大王云梦一游,吓了个半死。他庆幸事先跟斗谷虎讲了,若不是斗谷虎暗中做那一番手脚,这次他是死定了。但大王经他那么培训了一段时间,仍然并无多大长进,倒是对他更好感了,这反而使他好没意思。大王向大夫们证明了一个事实,就是他申叔引大王到云梦完全是为了一己私利。斗谷虎的深思熟虎使他受了不小的教育,感觉到自己的城府还欠火候,谋略也不如人,便独自在家训练。大王今天又称他为申侯,他算定大夫们不会坐视不理,而要理,就会有一番策划。策划的结果,将会有大夫来找他,便守在门口,看是谁来。

会是谁来呢?斗谷虎是不会来的,苋喜也是不会来的,那么只剩一个人:保申。见保申果然来了,他便有些沾沾自喜,毕竟对分析事物有了些长进。于是他老远就一揖。保申很奇怪,问他怎么在外面站着。申叔道:“我知道阁下会来,所以等候着。请。”

“等我?”保申觉得自己的脑袋不够用了。

进到内室厅堂坐下,申叔问:“老师可是为大王而来?”

保申更奇怪了,问:“您怎么知道?”

申叔得意地笑道:“老师以国事为重,对大王要求严格,废寝忘食,兢兢业业。现在大王不见大夫,又不理政事,决定事情也有些怪诞,老师肯定是要来的。我不知道的是,老师来是问情况呢,还是问罪?”

“主要是问情况,问罪不是我的职责。大王不见大夫,却跟申叔去了云梦,可见其亲。亲密到如此程度,大王的心事肯定也向申叔透露过,我想请申叔指点迷津。”

申叔心头猛地一沉,这说明大夫们注意到他不地道了。他离席向保申一揖。保申问他这是为什么,申叔神情凝重地说:

“先生来找我,其实我早就想找先生。”

保申说:“申叔有话请讲。”

申叔编故事是一把好手,说道理也头头是道,骗保申小菜一碟。他以忧国忧民的口吻沉重地说道:“您是先王最信得过的君子,是大王的老师,您教大王治国之道,教大王做人的原则,我还知先生您一身正气,容不得半点杂汁。先武王一生征战,为楚国赢来了大片疆域,还为现大王留下了大批忠义之士。可问题也正在于此。先王的威望越是如不落的太阳,就越是让熊赀感到压抑。可是大夫们主持正义的多,为大王本身着想的少。我请大王到云梦游玩,为他寻找如黄之犬,宛邑之箭,还为他找来绝色女子丹之姬。我的意图是让大王坚定做君主的信心,让他明白现在他是一国之君。一个谦谦君子是治理不好一个国家的。可是在下也知道,这样做不光要被现在的人们背后骂,身后也将要背上罪名。坚持正气很简单,培养君主的厚脸皮没有人愿意做啊!有一天大王能够对天下挥洒自如的时候,我就将被世人扔掉了。先生啊,申叔没有别的建功立业的本领,心想牺牲自己,为大夫们树立个佞臣的现实模样,也算是为臣一场。不幸,在下的心事只是一厢情愿,大王的作为反倒把在下推向了一个不仁不义的地步。先生啊,将来天下人责难申叔时,先生可记住今日之言。这可是申叔的肺腑之言啊!”

保申是个正人君子,以为别人跟他一样时刻操心楚国的利益,申叔的口才不错,几句话很容易地就让他相信了世界的完美,于是他离席很恭敬地对申叔一揖:

“申叔啊,感谢您的提醒,也为您的良苦用心所感动。我现在从您这里得到了大王的症结所在,自然要对症下药。谢谢您了。再请问,您观大王经过这一阵子游戏,效果如何呢?”

“表面看不出来,可他的腰正在慢慢地挺起。”

“多谢指点。保申为申大夫含垢忍辱的牺牲致谢。斗老大夫断定您心里有底,果然。”

申叔听见斗伯比老大夫夸奖他,脸上笑得如一朵花,一再问老斗还是小斗,得知是斗伯比老大夫,他居然感动得眼闪泪光。在朝堂上要得到斗老大夫夸赞不是件容易事。但等保申一走,他就意识到,斗老大夫那句话并没有明确是夸他,只怕说他会揣摸大王的心事也说不定。自己的名声倒是出去了,大夫们也都注意到他了,但是福是祸呢?惴惴不安地进到那个小院,走进内室,见丹姬喝多了睡在床上还没醒。这之前他一直跟她睡在一起,而现在,望着这副无比姣美的身躯,他不敢动了。

从申叔那里出来,保申再去看望鬻拳大夫,鬻拳的伤正在好转,但一只脚是残废了。见面的第一句话就问,大王是不是有所转变?保申怕他过多操心,就说正在变化,不过要慢慢来。谁知鬻拳一听就皱眉头:

“说了半天还是老样子。”他忽然圆睁双眼,捶了床一拳,“万一稀泥巴扶不成堆,就废了他!费了多大功夫才有了这些地盘,不能让他给毁了!你可别因为是他的老师就护着他。”

保申吓得不轻,忙解释说:“鬻拳大夫别急。熊赀的脾性我知道,他人品不坏,脑子不笨,是非也看得清,所欠缺者无非因为外形不如人而信心不足。他羞于人前露面,总是躲在人后,突然要他当上大王而应付裕如,也的确勉为其难,需要慢慢来。倘若废了他,就只能扶子元了,那人不是干大事的料啊!”

鬻拳不想多操心,摆摆手:“你们看着办吧。碰到我手里我就不饶,管他王不王。”

保申不能在那里多呆,告辞出门,往回走时就思考着申叔的话,想着鬻拳的意见。现在到了关键时刻,如果熊赀继续这样下去,天知道大夫们会做出什么事来。

保申没有妻子,没有家室,过去住在东宫的一侧,熊赀的近傍。熊赀成了大王,还是住在他的那座大殿,将这里变成了后宫,君王的规格提高了,警卫加强了,但保申却还是住在那里,没有命令他搬走。他忽然从这中间悟出一点,那就是大王柔弱的天性并未改变,以一个仁人心态治国显然是不够的。他直接去了内殿,对守卫说,他要见大王。

还好,不一会儿就传出话来,大王请他进去。

保申进到接待大夫的地方就跪了下来,跪着等候大王出现。过了一会儿,熊赀出来了,忙忙地就拉老师起来。可保申不起来。熊赀就地挨着老师坐在地下,问:

“老师啊,您怎么突然这样待我呢?您应还跟过去一样,不应该如见君王一样。”

可保申说:“您本来就是大王,您面前跪的是个臣子而不是老师。您应该命令我起来,而不是亲自拉我起来。”

熊赀苦笑一下,一点情绪被破坏,站起来厌恶地喝道:“起来!”等保申起来了,他长恨一声,愤愤说道,“当了君主就不是人了,是吧?没有朋友,没有老师,没有个人的爱好,也没有了常人的自由。你说,这个君王还值得一当吗?”

保申道:“大王,楚国臣民可都望着您呀!”

“叫他们望别人去吧。”

“可先王创下的基业呢?”

“我可赶不上先王。”

“大王莫非是要做个平民百姓?”

“我现在恨的就是想当个平民而不可得。”

保申冷笑着,与他争起来:“大王您说对了,当个平民而不可得。您不幸生在君王家,要么治人,要么被人治,甚至身首异处。不过您所说的平民并非真正的平民百姓,你所想的平民天下没有。”

熊赀打个冷噤,转过身来,直视着保申。保申接着说:

“你想衣食无忧,却又不管事,想美女围在身边,没人干涉,有车有马有肉有殿,想到哪里就到哪里,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而烦心事情都与你无关。这就是你说的平民百姓生活。但你访一访,天下哪里有这样的平民百姓?即使有,对你来说也是不可能的。君王之家,不王则罪,任何一个人到了这里,只有统治与被统治。假如再这样下去,你自己的生与死也还罢了,还将要祸及跟着你的人们。这还没说先王创下的基业毁于你的手,还不说让楚国的臣民大失所望;更不说你将成千古罪人!”

熊赀踱了几步,长叹一声。他明白老师不是威胁他,这一点母亲早就对他说得明白。他的兄弟子元跟他同父异母,子元的形象颇有点像他父亲武王,倘若他不当这个楚王,那么就该子元当,那时即使自己还活着,也成了子元形象的陪衬。想想那个人,他真的有些打寒噤了。他说:

“老师啊,不是我不想当好这个王,实在是天公作梗。我先天残疾,外表不能服众,胸中没有城府,何敢望先王项背。”

保申见他有了点意思,趁势说道:“你是自己不知道自己的优势。请问,你是要取悦女子呢,还是要国人拥戴?”

“自然是要国人拥戴。”

“是呀!假如取悦女子,我们都有缺陷,难以得到盼望郎才女貌的美女的倾心。可是一个有道的君主并非以相貌治国,比如先王,仪表堂堂,却不以女色为意,他终身为楚国的利益而战斗,为楚国的强盛而操劳,升天之后,国人如丧考妣,到处一片哭声。楚国臣民哭的不是他的相貌,而是一位英明的君主离我们而去。近日去郊外,得到一首俚词:关关睢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自古美人配英雄,而不是配空有一副好身坯的浪子。大王啊,你就没有看到先王留下了什么吗?先王给你留下的是楚国大片的疆域,是这么多忠于楚国的有经验的老臣,是正等待整顿规范的国家。先王为武,以武夺天下,大王应该是文,以文治国家。切不可以自己的相貌而遮住了眼,忘记了自己该做些什么。”

熊赀咕哝道:“我会努力去做的。”

“真的吗?”

“我对天发誓,是真的。”

保申大受鼓舞,便说:“我为大王老师一场,今天最后当当老师吧。我先问你几个问题。”

“请讲。”熊赀过去很喜欢跟老师讲道理,一听这腔调来了精神。

“诸侯若想称霸,要的是什么?”

“要的是国内强盛。”

“国内强盛靠的是什么?”

“靠的人的精神。”

“想要大家都有精神,靠的什么?”

“靠的,靠的……”

“靠的是君主本身有精神。”保申这时俨然又成了老师,“是血肉之躯就有毛病,毛病并不可怕。懒惰、贪图安逸、怀念酒色,都是人之常情。不过这是常人之常情,并非有为者之常情。你生在楚王家,就注定不可能如常人那样过日子,只有一条路可走,那就是把国家治好。治国在于治人,治人在于治己。大王,该说的我都说了,怎么干也只能靠你自己了。我不能再在宫里呆下去,说完这些话,我就搬出去了。”

熊赀忽然有些不舍:“你要搬到哪儿?何必嘛。”

“臣下住在王宫,于礼不通。你要记得老师,就好好地把楚王当好,让老师脸上也有光,无论我在哪里,我都会知道你在怎么干。知道你干得不错,老师心里也高兴。啊?”

就在熊赀发愣的时候,保申悄悄地离开了,等熊赀第二天打听时,谁都不知道保申去哪儿了,打听了好久也没有打听到消息。熊赀再到老师的住处去看看,只见东西都摆在那里,保申走时什么都没带。但他确实是走了,并且再不会回来了。他在老师那简陋的床边站了好久,老师那种严谨和正直端方令他感动,却学不了。

熊赀之所以没有拿保早说搬走的话当回事,是因为保申一走,想老师的话还没想出个头绪,思绪就又飞向了丹姬。因为保申那副丑陋的形象很容易让人要想世上最美的人儿,借以达到审美的平衡。想起丹姬就放心不下。回想在云梦的****夜夜,每一刻都动人心魄,熬了这么久,体内早就又在燥动不安了。那女子到哪里去了?到底是死是活?

想到那女子,体内的躁动就憋不住了,就要去找找。便把老师的命运扔到脑后,偷偷地从侧门出去,想直奔申叔府第。那里他去过一次,就是偷偷溜到云梦的那天,申叔故意将他引到他家的秘密住处,让大王看他布置精巧的房舍和内部摆设。并告诉熊赀说,这里永远都向您敞开着,什么时候烦了就可以到这儿来。最关键的话没有直接说出来,那意思却是明白的,“只要您来,保证让你玩得舒舒服服的”。玩得舒服的内容自然勿须多加解释。熊赀这时候想起了申叔的这句话,就要去那里体验体验。

不幸他才挪脚,一大排侍女都跟着,出了内殿,武士们也都跟了上来。到了侧门那里,他突然回过头来命令道:

“都在这里站着,等我回来!”

果然都站住了,他闪身走出去,上了时刻等在那里的马车,直奔申叔府第。他忘不了丹姬对他的温情,忘不了丹姬那浑身让人痴迷的肉体。假如真的有那么个地方可以不受打搅,没有危险,他真的愿意用一个国家去换。在他,一个堂堂楚国抵不上丹姬那副身子。他更担心的,是否丹姬也被处死了。这件事情不落实,他很难用心操心什么政务。

申叔家的一个侧门永远是为大王开的,守门的老远望见一辆遮盖得严实的车,就打开宽大的侧门,让车直接就驶了进去,然后就关严了门。申叔的家奴跟他一样会办偷鸡摸狗的事。熊赀憋了一身臭汗,刚一钻出车门,就见申叔站在车门口了。他跳下车来,申叔就将他引进一个小门,然后那门又在身后关上了。

这房子对熊赀来说比内宫更有吸引力,在外面看着这房子不大,可里面回廊、水池、亭台是全的。尤其一个门套一个门的那么多房子,谁都不可能知道它是独立的世界,更不知道里头有那么多勾人魂魄的名堂。伺候的女侍与外面隔绝,谁也不认识。熊赀不愿见大臣,申叔却除外,他们坐下,女侍送来茶水点心,两个人就面对面地谈了起来。熊赀在这里比在宫里舒服得多,下车边走时就边扔了衣服,比在宫里还随便。见这里凉风悠悠,申叔也不像在朝中保持着等级,不觉又叹口气。申叔问他还有什么不顺心,熊赀便把保申的话说了一遍。

其实申叔这段日子也并不好过。斗谷虎的保护,斗伯比的断语,还有保申的造访,使他有缘得以与这些贤大夫们为伍,他想做个好人。不幸他在好人面前觉得做好人是件好事,离了好人就又要想他的钱,想他的能耐。大王不伸起腰来,他也不好做人,因为他明显地看出满朝大夫对他怀着鄙夷之色。过去说要建立大王的信心是假,现在却不能不当真。因此他态度诚恳地说:

“大王哎,保申一片忠心,为了楚国,为了您,他连妻子都没有,说话也从不来假的。大王,这可是楚国的财富啊!”这番话说得实心实意,连他自己都被感动了。

熊赀却摇头:“可是人成天生活在这种气氛里,当个君主又有什么意思!回想在云梦的那几天,人才感到舒心。”

“我知道,大王是在怀念丹姬了。”

熊赀不敢问却又不能不问:“那些女子真的处死了?”

申叔摇摇头:“斗谷虎把她们偷偷地送到了郢都,说是大王初立,不可妄开杀戒,我偷偷把她们都放了。”

熊赀好不高兴:“好你个斗谷虎!那么丹姬还活着?”

申叔笑着点一下头,继续劝解道:“申叔弄来丹之姬,如黄之狗和宛邑之箭,目的是要大王建立信心,证明人家能干的事大王也能干。你用你自己的行为证明了这一点。现在,大夫们都望着你,他们都是忠于先王的有经验的老臣,都准备扶助你发挥自己的才干。你说的对,人如果光活在那种气氛中,的确毫无意思。但治理好一个国家,其成就也足以令人欢欣。你只要创造出一个良好的氛围让大夫们去发挥作用,并且把国家治理得井井有条,你同样可以享受一切。那时候,你身边拥有美人,放眼看自己治理出来的国家,耳听着百姓对你的颂扬,不是更有意思吗?”

熊赀心不在焉地点头同意,可是心终归还是在丹姬身上:“丹姬也不知在哪里受苦……”

申叔向女侍做个手势,女侍便请出个美人儿,那美人儿老远就望着熊赀笑着。熊赀一望,正是丹姬,不觉喜出外,站起来就冲过去拉住了她的手,扯到了自己身边。申叔趁这机会起身,闪到一旁去了,为这对儿男女腾出一块地方。

丹姬因为天热,脸上有了细细的汗珠,更显得光洁如玉,薄薄的轻纱让肉体半隐,格外动人心魄。熊赀与丹姬熟人熟路,并不需要多少过门,便合二为一。等过完了瘾,熊赀叹道:

“要是不当这么个楚王,天天跟你在一起,该多好啊!”

丹姬却说:“若要与大王长相厮守,只有一条路。”

“哪条路?”

“那就是把国家治理好。”

憋得难受的****已泄,听这样的话时就格外刺耳。熊赀不耐烦地说:“怎么都是一个腔调?好好的一个美女,说起这种话来就这么讨厌了。”

丹姬便从他的怀里溜出来,跪倒在他的面前:“大王,请听我解释。”

“说吧。”

丹姬已经对申叔失望,虽说还不敢直接揭申叔的老底,却也知道自己该拿定主张了,便以自己的观察和判断劝诫大王:“假如先王只有大王您一位公子,楚王的宝座无论好坏都是您的,有那么一帮对楚国忠心耿耿的大臣,您尽可以安心游玩。可是您还有一位弟弟子元公子,他比您外表要好,才识却不及大王十之一,您要是掉以轻心,大臣们肯定不会善罢干休,废黜无用的人再推举有用的人治理国家,这是顺理成章的事。无论子元有用无用,但您用你的行动让他们失望,换了新王他们肯定要用心扶持。在这种情形之下,大王想要跟丹姬长相厮守,可能吗?到那时丹姬只有两条路,要么被他看中美貌而夺去,要么被当作祸水死于刀下。您想想丹姬的话是否有道理?”

“理倒是这么个理。”其实这道理熊赀听过更想过。

“所以丹姬说,要想跟丹姬长久相恋,只有把国家治理好。丹姬知道,再美也不过是个野人的女儿,您再疼爱也难以成为您的正夫人。这都不要紧,只要您把国家治理得井井有条,丹姬即使再回乡野,心里也是甜的,毕竟我伺奉过天下最贤的大王。大王,可怜丹姬的一片苦心吧!……”说着,丹姬流下了眼泪。

熊赀也不由动了感情,毕竟一番话说在实处,况且美人儿在流泪?他忙把丹姬拉起来,为她揩泪,为她披上衣服,说:“为了你,我也得强打精神去做。”

丹姬却说:“先王留下的大夫,个个都是忠于楚国的人才。听说鬻拳大夫为逼大王纳谏而自断了脚,苋喜大夫为维护法度而每天一个人上朝站班,保申差点自杀。这些都是别的国家想都想不到的人才呀!还有,大王对丹姬的态度,就知道大王待人重情重义,可天下人各有心机,并不都如大王这样,谁知道各人都怀着什么鬼胎呢?有些话,丹姬只能说到这里了……”

熊赀若有所悟,问:“申叔如何?”

丹姬不能不为申叔说几句好话,却十分不情愿。“他曾经跪在丹姬的面前说,大王为他的外观耿耿于怀,怀疑自己不是个男儿汉,你就让他爱上你,坚定他的信心。我还要让他玩好。到时候,天下人都将骂我是个坏蛋,只要你心里明白我是怎么想的也就足够了。你和我,都为楚国牺牲吧……内心真实想法我不知道,但他是这样对丹姬说的。”

一番话说得熊赀热血沸腾,他发誓道:“丹姬,我今天才真正明白了,有这么多好大夫,我的佝偻算得什么?有你这样的美人儿心里记着我,我就足以跟天下最漂亮的男人比美。我会治理好楚国的!”

发完这篇宏誓大愿,只见面前跪了一个人,他是申叔,申叔在哭。申叔哭的内容很复杂,既是哭丹姬为他说了好话,又是为自己没有屁本事,还因为劝大王操心国事是个好品质。总之不是一句两句说得清白的。熊赀却只往一边想,以为申叔是为他的强健着想。

“申叔啊,让你们费心了。”

申叔再开口,倒是顺着大夫们的意思转的:“大王,我从来都不认为游玩有什么错,从来都不认为爱上一位绝色女子有什么错。可是君王有道,怎么玩都不错。君王无能,祸及身边的人。大王,只要您打起精神决心治理楚国,申叔保证您想怎么玩就怎么玩,即使将来背骂名也在所不惜。”

“好好好,我知道该怎么做了。先王留下的大片疆域和大批人才,这是我最宝贵的才富。我决不会让楚国人失望!”不过他转而问道,“丹姬怎么办?”

申叔道:“那天大王明令驱逐,再让她出现,会有污大王的声望。”

“寡人连这点权力都没有了?”

“不是这意思。斗大夫曾说过,王者之言,既出如山。我想找个好地方,让她住到那里,在人不知鬼不觉时,会让大王与她相会,不过暂时是见不到了。您看如何?”

熊赀点头。玩了一会儿,熊赀与丹姬依依不舍地分别,熊赀说:“丹姬,放心,我不会忘了你的,我一定会去看你。”

丹姬却说:“大王如果以丹姬是念,就请采纳丹姬的话。楚国治理得如何,丹姬在天涯海角,都会知道。丹姬会天天求告先王的在天之灵,协助大王治理好楚国。大王,忘了丹姬吧,小女子不懂大义,却也知道沉迷于女色不好。在家时常听长者说,玩人丧德,玩物丧志。”

所有人都是一个腔调,证明大家的眼睛都大睁着,看着他如何表演。再这么玩下去如小猴儿玩把戏,让大家看笑话,熊赀也感到了无趣。尤其发泄完****之后再看丹姬那天生丽质堪称完美,想想母亲的无情斥责,禁不住一阵透心凉。母亲说的是啊,剥下王者之服,离了楚王宝座,自己还剩下什么?真的平起平坐,丹之姬这样的美人儿会爱上自己?现在他彻底明白了,他们爱的不是他这个讲什么平起平坐的人,爱的是这个国家,爱的是自己的职责。丹之姬跟自己的缠绵缱绻,那简直就是为了楚国利益牺牲自己。那么自己呐?他也只能爱自己的国家,爱自己的臣下,除此外什么都是假的。

他匆匆回去,只见那些武士侍女还如他走时站着没动一步,这无上的权威无疑将他往上再推了一把。

等大王一走,申叔就回来往丹姬面前一跪。丹姬问他这是干什么,他说,感谢你在大王面前为我说这么多好话。说着他扇了自己一耳光:

“我真是个无耻之徒!”

丹姬本来对他厌恶透顶,见他这样,又有些同情,将他拉起来安慰说:“这么多天我简直就像做梦一样,见到了大王,见到了这么多大夫,更见到了一个国家的最高处,原来这么举足轻重。我看见了鬻拳大夫自己断了自己的脚,看见保申对大王毫不留情,还看见斗谷虎大夫一身正气,又处事那么周到。你在这么多好人堆里,又是个男子汉,身居要职,建功立业的机会就摆在你的面前,何必要用自己的小姬搞这种事呢?”

申叔说话是个哭腔:“实话对你说吧。我不是不敬佩他们的为人,可我学不到。其实我还敬佩你,你若是个男儿,将比多少人都强,比我更强。我同样学不到。我读书读不进,我一个人耐不住寂寞,夜晚没有女人我就难以安眠。看见美人儿我愿意用生命去换,可是看见珠宝了我就愿意用美人儿去换。看见珠宝我就念念不忘,以致彻夜难眠。人生在世就只这么几十年,一天天过去,我就心惊胆战,害怕突然死了。在世的时候,就是要好好地过得开心。可是谁给你开心?只能要大王庇护……”

“你倒是蛮坦诚的。不过你不知想过没有,假如大王一旦醒悟,如何看待你?如果有一天大王觉得治国大于玩女人,你即使有千百个丹姬送给他,那又会怎么样呢?”

“就是呀,就是呀。丹姬,我跟你说得这么直率,就是因为你是个聪明人,听你的吧,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

“在大王没有作出决定之前,让我赶紧离开这里,到一个没有人的地方去。”

“大王想你的时候怎么办?”

“现在大王被事情缠住了,暂时不会想我了。过段时间,再想办法吧。假如再在大王面前露面,只怕那些大夫不会饶了我,也不会饶了你。到时候后悔就晚了。让我走吧,让这些姐妹跟我一起走。没了我,你也多些时间想想事情。”

“那,那好吧……”

丹姬要走了,申叔忽然舍不得,以为和以前一样,她还是他的爱姬,就要上前拥抱。不想丹姬却忽然变了态度,不容他跨进半步。丹姬说:

“既然下了决心,就不要反悔。过去下作,今后不能再下作。我和你到此为止吧。没了我在跟前,相信你会跟大夫们多相处,也许会成为一个好人。”

当天晚上,申叔就把丹姬送出了城。果如丹姬说的,没了这些女子,申叔反倒舒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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