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考了一夜,都没有好办法能留住天娇公主。
听木简说,天娇已于白日离开了北宴,她还说,当天娇站在九重天的时候,风吹起了白色的衣摆,天娇就像是下凡的仙子,看得木简心生虔诚的膜拜。
九重天,从下往上望,仿佛是登上仙界的云梯,顶端犹如伸入浩瀚的云层。中间由一幅飞龙触天的宏伟大气的雕刻将阶梯分为左右两边。那龙旋转飞腾的样子栩栩如生,长而粗的龙须肆意摆动,两颗大大的眼珠像铜铃一样镶嵌在眼眶里。
我曾经夜晚的时候看过那雕画,生动活泼、惟妙惟肖。如能在白日观看,那一定是惊心动魄的吧。
而在九重天上的尧泽,高高在上,俯瞰众生,又是怎样一副心情。
难怪会有那么多女子,不顾一切的想进宫,不仅仅是因为这里的荣华富贵,也因能站在那高高的地方,俯撼芸芸众生时那股无与伦比的优越感吧。
那样高贵美丽的天娇,似乎就天生属于这样的地方,人上之人。
再有几天就过年了,宫里挂起了红灯笼。一盏一盏,在风中闪耀着橘红的灯光,似乎将一切都印成了红色,欢天喜地。
宫人们换了新衣衫,见人就笑,喜笑颜开。
窗外的红梅开得特别好看,一朵朵,艳丽又精致,青衣每日都会为我换上一束梅花,喜欢那清冽的香味。
似乎心情也变得出奇的好。
我抚上腹部,怀孕以来,呕吐、嗜睡情况都不算严重,青衣说是孩子太乖。
没事的时候,我喜欢跟他讲话,虽然不知道是男是女,但是总会闲下来的时候为他想名字。
也许每一个母亲都是这样期盼着孩子出生的,但又多希望他能一辈子都待在娘肚子里,这样就不用面对生活的那些复杂。
我的孩子,不要求他大富大贵,我只想他平平安安、健健康康。
过年前一日,皇宫置办家宴,尧风、宇王、君薇、尧泽、皇后和我,一起吃饭。
往年都是皇上、几位王爷和后宫妃嫔们、皇子们一起用膳,今年尧泽说人不要太多,简单点好,于是只这么几个人。
我和皇后分坐在尧泽左右,我另一边是宇王,中间隔了君薇便是尧风。
一落座,视线便对上了尧风的,他就在我对面。
移开视线,便看到宇王似笑未笑的唇角。
心里有些不安。
尧泽说了几句场面话,第一个动了筷子,然后,大家都开始吃动。
第一杯纷纷敬尧泽,大家端起酒杯一齐站了起来。
第一次参加这种皇宫的家宴,我没反应过来。他们都站起来了,只有我一人还坐着。
然后听到宇王有些尖利的嗓音说:“宸皇贵妃怀有身孕,不便起身?”
脸刷的一下红了,尴尬的看了一眼大家,尧风看着我的视线复杂难言,君薇微微有些惊诧,尧泽神色不明,皇后唇角有些嘲笑。
我站起身,端起酒杯,朝尧泽行敬酒礼。
忽然,尧泽从我手里抢过杯盏,酒因为我的惊讶微微撒了些出来。
他将我的酒杯放下,拿起身边的茶盏递给我,“喝不得酒,就别逞强,都是自家人,没那么多规矩,用茶替了。”
我默默的接过茶盏,只觉得气氛有些凝重。
宇王慢悠悠道:“敬皇上,恭喜皇上再得美人,宸皇贵妃比当年的德妃有过之无不及。”
“宇弟,注意分寸。”风王神色微变。
君薇看了看风王,脸色变得有些苍白。
皇后娇笑道:“宸皇贵妃这容貌赛过天仙,只怕当世无人可比,宇弟对宸皇贵妃如此赞美,倒是惹得风王心急了。”
皇后话音刚落,君薇的脸更白了几分。
尧泽的脸也沉了下来。
君薇说:“自古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但最终能成眷属的才是彼此唯一的依靠,就像皇上和娘娘,这么多年相敬如宾,是我朝百姓的典范。”说着,举起酒杯,朝尧泽说:“君薇作为皇家妇,第一次在宫里过年,先敬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敬皇兄,臣弟很多事考虑不周,还请皇兄多担待。”尧风说着,一饮而尽。
“未雪恭祝皇上,圣体永康,祝北宴繁荣昌盛,国泰民安。”气势不凡,声若洪钟。
尧泽笑得很开心,将手里的酒一饮而尽。然后拉着皇后的手感叹说:“皇后说的好,咱北宴不止要繁荣昌盛,还要一统天下。”气势甘云。
说这话时,尧泽脸上的表情明媚灿烂,像是看到了希望的曙光。
这时我才知道,他原来还有这般抱负。
皇后是懂他的,知道他想什么,需要什么。
我想这也是这么多年,皇后圣宠不衰的原因。
眼前的两人,相似的气质,相同的抱负,忽然觉得,只有皇后这样的女子,才能和他并肩一起走。
宇王的声音插了进来:“恭祝皇上一统天下。”
尧风也举杯:“祝皇兄心想事成。”
尧泽笑着和他们碰杯。“这是北宴的大事,两位皇弟是朕的左膀右臂,还得多出力。咱北宴历经这么多年,一直想要统一大陆,却时机不成熟,父皇跟朕说只要集齐五块图纸,找出当年羽皇埋下的宝藏,便能一统天下,如今图纸已集齐三块,只差剩下的两块,集齐了,我们就有胜算。”
我下意识去看君薇,她刚嫁过来,尧泽就在这个场合跟大家说这个事,完全不顾忌君薇了?是不是欠妥?
只见君薇神色未变,不知道她有没有在听,或者在想什么。
图纸,尧泽说的图纸,就是皇后提到的那个?
原来是李逸说的那个羽皇国的宝藏。
我找遍了藏宝阁都没找到,看来是藏在尧泽身边。
“臣等定当效忠皇上,万死不辞。”尧风和宇王正式行礼。
尧泽走过去扶起他们,说:“家宴,谈的都是家事,这么拘束倒是坏了大家兴致,赶快起来。”
“多谢皇上。”
“朕知道你们的心意就好。”
“皇兄,剩下的两块图纸,是哪两块,有没有方向?”宇王问道。
尧泽说:“一块据说是在东都皇宫,另一块暂时还没有打听到下落。”
李逸说我身上藏有开启宝藏的秘密,难道夜府的灭门之祸跟它有关?难道我爹手上也有块图?
那么,如果是这样,尧泽手上的图,会不会有从我爹那弄来的?
难道夜府真的是他下的手。
“诗……宸皇贵妃看起来脸色不太好。”忽然只听尧风的声音传来。
四周一片寂静。
宇王看着我,“四哥娶了皇嫂之后,果然懂得怜香惜玉了。”
心里一紧,今日宇王三番四次话里有话,利用我挑唆皇后、我、尧泽、尧风之间的关系,不知道他用意为何?
尧泽看了看我,问:“是不是不舒服?不舒服就先回去休息。”
我抬头看他,却瞥见他身后皇后看我的目光幽深难懂,似嘲讽,似愤恨,似不屑。
“臣妾身子有些不适,先行告退,对不起各位,诗雅先离开。”
“宣樱涉来瞧瞧。”尧泽嘱咐道。
“是。”我答。
“还是请御医也一并过来,樱涉毕竟是民间大夫,多个人也多一层保护。”皇后说。
我正要答话,尧泽便开了口:“樱涉的医术朕信得过,之所以把他召进宫,就是让他给诗儿保胎的,就不需要御医再插手了。”
尧泽一锤定音。
皇后的神色变冷,带着刺的眼光看着我。
虽然不知道他们之间为何有这样的对话,但很明显,尧泽是让我防着皇后一些。
离开的时候,只知道背后有几束视线一直盯着我。
其中定有风王的。
他今日的举动虽是为我好,但不免伤了另一个女子的心,也再一次挑战了尧泽的权威。
脑子里有点乱,担心他再继续下去,会得罪尧泽。就算尧泽再宠他,也禁不住他一而再再而三的冲撞,他不仅是他哥哥,还是北宴最尊贵的皇上。
皇上早已被底下的文武百官和百姓捧出了脾气和倔强。
上次在泽瑞宫外,情绪波动之下,又给了他希望。
心里一万个后悔。
我本来就没几年可活,为什么还要拉上他大好的前途和生命。
风哥哥,今生,我们注定无缘,只期盼来世,我们能做一对平凡的夫妻,平凡就好。
回到龙源殿,半梦迎了上来。
我微微惊讶的看着她:“你怎么来了?”
半梦笑着请安,“参见宸皇贵妃,千岁,千岁,千千岁。”
“傻孩子,快起来。”
半梦解释:“轻浅姑姑把我从苍穹楼叫过来的,还告诉了我好一些该注意的东西,让我好好伺候娘娘。”
“半梦还是和以前一样叫我‘诗儿姐’吧,听着亲切。”我笑着说。
她高兴得手舞足蹈,十足的孩子。
这个样子,多像我的疏影,活泼可爱,天真善良,有时候大大咧咧,迷迷糊糊。
转眼之间,疏影已经离开大半年了。
半梦说:“诗儿姐,你快来看看,这是明天宴会上的衣服,可漂亮了,明天诗儿姐穿上这身衣服,一定是宫里最漂亮的人。”
我啐道:“死丫头,这话也敢说,让皇后听到,小心挨罚。”恐吓她。
她不甘心的回嘴:“美就是美,不一定皇后就一定要是最美的人啊。不管了,反正在半梦心里,诗儿姐就是最最最美的。”
我笑了笑,看着她天真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