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陛下成全,晚晴再无话可说!”她缓缓回头,目光看向正襟危坐的白衣男子,却见他只是低眉敛目,竟是不曾抬头看她一眼。
她回头,轻轻阖上双目。
这一次,就让我彻底解脱吧。
太痛苦,太累了。她只想好好睡一觉,希望永远不要醒来。
女帝手中的刀高高举起。
她不是第一次杀人,可第一次拿刀的手在颤抖,这刀似有千斤般的沉重。
她想要摧毁她的傲气,折断她的傲骨,她想要天下人臣服在她脚下,而这人,却永远不会心甘情愿的朝自己下跪,一个君王,是不会允许这样的存在,她必须死。
“住手——”
一道拔高的尖锐嗓音从人群中传出,接着便是摩西分开红海般,人群自动的让出一条长长的道来。
少年挥舞着双臂,身子像离弦的箭,疾如流星的从人墙中跑上了斩刑台。
看到血肉模糊的风晚晴,再无法忍住的扑了上去一把紧紧抱住她,哽咽道:“对不起,对不起……因为我,都是因为我……”
风晚晴露出白骨的左臂抚上他黑色的头顶,嘴边艰难的扯出一抹笑来:“下次……不要再不辞而别,你的母皇很可怕……”
钟容轩泣不成声的直点头,却被女帝一把拉开,一个响亮的巴掌将他挥倒在地:“混帐,你还有脸回来?”
她一把将风晚晴拦腰抱起,足尖一点,身子如流星闪过,跃过黑压压的一片人头,稳稳坐在御辇中,两名车夫齐齐扬鞭,踏着四起尘烟,驶向皇城而去。
所有人都被这突来的变化惊住。
白逸飞看着那绝尘而去的御辇,垂下眸子,手中的瓷杯碎成了粉末。
腥红的血滴了下来,惹得一旁的监斩官连连惊呼:“梅贵受伤了,快来人啊!”
他不耐的回头瞪了眼大呼小叫的刑部主事官,一把拉起倒在地上一脸泪痕的钟容轩,宫人也跟着走了上去。
慕莲君一身喜袍站在角落中,看着那奄奄一息的风晚晴被女帝抱上了御辇中,那只狰狞可怖的左臂上的露出的白骨,他无力的抵在墙边。
袖中的双拳渐渐握紧。晚晴……
风晚晴皱着眉头想要挣扎起身,却被强制性压在了女帝怀中。
“如果你还想活,就不要乱动,朕送你立刻进宫寻来御医。”
女帝阴沉着脸,无视自己尊贵明黄袖袍上的斑斑血污。
取过一旁的狐裘披风包住她不住淌血的身体。
风晚晴终于认命的倒在了女帝怀中,脸色苍白如纸,嘴唇已成青紫色。
她惨然一笑,那死小子还算有点良心,没有等到真的被千刀万剐时才出现,也不枉自己对他十多天保姆般的悉心照顾,虽然这被剐下的数片血肉不知何时才能补回来……
她抬眼看着这位极端喜怒无常的女帝,真是永远也无法猜透她下一步会做什么?
浓黑的两条眉紧蹙着,半眯的眼里蕴藏着浩瀚般的无尽冷漠,连空气都似乎下降了。她一双薄唇紧抿着,显示着主人心情很坏。
“看够了没有?”她突然的一句惊得风晚晴猛地回神,总觉得那双冰冷的眼里似乎带着笑意。
“既然这么痛,为什么不直接晕过去?强撑着,你真是倔强的让人想发火!”
“因为……想要牢记,铭记这痛是谁带给我的,陛下的恩赐,晚晴真是没齿难忘,咳……晚晴一辈子都会记住今日之痛,若,若他日陛下不幸落在了晚晴手中,必百倍还之……”
她一向信奉有恩必还有仇必报的宗旨,今天的她还太弱小,除了打断牙齿和血吞的隐忍外,她将人生的种种当作是成长的催化剂。
虽然不想因仇恨而变成恶魔,但却是无法忍受被践踏过的尊严。
她说过人家让她难过一阵子,她便让人难过一辈子。
当年在大一时,风晚晴曾被一富家女丢百元大钞羞辱并甩了一耳光,她不声不响不怒,一月之后,此女子在学校的足球场外被从天而降的一百万一元硬币砸得昏死过去。
而那些钱是风晚晴用那女人羞辱她的五百元人民币,进了北京一有名的赌场内一晚上赢回,这件事也让她上了新闻头条,轰动一时。
事后还被莫白雪调侃:宁招阎王爷,莫惹风晚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这句话放在她身上再贴切不过了。
“是么?”女帝对她挑衅的话嗤之以鼻。“我等着那天,你可千万别让朕失望才是!”
风晚晴被留在了朝凤宫中,女帝以治病的名义将她软禁与此。
不准任何人探视,每日准时有宫人送来名贵的汤药,及各种珍馐美食。
一时朝野中流言四起,各种版本的传说,万变不离其宗:风晚晴成了女帝的禁脔。
皇城的人都为这消息而震惊中,唯有主人公此刻还在那华丽的宫坻中悠然自得的看书。
皇宫里的东西就是高级,什么珍奇的药材都能找来。
一年过去,在风晚晴自己开药方调理之下,左臂的缺陷的部分已重新长出,在每日饮下各种汤药补品之后的结果是皮肤越来越好了。
这朝凤宫中的医药类书籍多得让她足够打发漫长孤寂的时间。
被幽禁的时间久了,她几乎都快忘了自由的滋味了,米虫的生活确实安逸。
她用自制的银叉叉起一块猪排,细细品着香浓馥郁的美味。
想起前日里看着女帝气坏的表情就觉得令人玩味,她想用这种方式来腐蚀她的心志么,不肯向她低头的结果便是将她如同废人一样的豢养着?
孤立她,让那种蚀心噬骨的寂寞来折磨她?
甚至于一位一直为她送饭的宫女觉得她可怜说了几句话,再见时竟被割去了舌头。
这位难以琢磨的女帝让她想着便觉得发寒,如果她想要这样将她逼疯,不知道谁的耐力强,她冷笑一声,叉起一块肉放进口中。
正阳宫,玄武殿内。
女帝正凝目翻阅着臣子们关于皇子联姻的奏折,她的左边坐着一身明黄凤袍的凤后,右边坐着淡漠无波的白逸飞,雪白的华丽长袍,没有多余的累赘装饰,长及臀部的黑发用着一根墨玉簪子挽起,与一身珠琅宝石的凤后成了鲜明对比,一个如牡丹般高贵华丽,一个如空谷幽兰的清丽淡雅。
殿外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
两位男妃抬起头,看到惊慌失措冲进来的钟容轩,凤后递了个眼神过去,示意他不可在此造次。
钟容轩看了他一眼,面上泛着怒意,朝着女帝跪下,朗声道:“母皇,请收回联姻的圣谕!容儿只想永远伴在母亲左右,请母亲收回成命!”
女帝终于抬起头,看着那个满脸不甘的少年,“你是要母亲至天下苍生不顾?为了你一人而要陷天下人与水深火热之中?你如何配得上皇家子孙的高贵,你想做这天下的罪人——”
钟容轩凛然抬头,振振有词的道:“母亲,孩儿生性不羁不喜约束,你说得对,我的确不配做皇室中人,孩儿只想游历四方踏遍山川百谷,而不是被人养在深宫里做一只金丝雀!请母亲成全孩儿!”
一旁脸上挂着公事化笑脸的凤后缓缓启口:“容儿,你身为皇家的人,就承担了应有的责任,不可肆意妄为!待下月中旬,大渠国便会派使臣前来,届时,所有大金国的百姓都会铭记你这位尊贵的皇子。容儿岂可一而再再而三的叫陛下为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