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乔掌门勃然大怒,却未向前,恨声叫嚣着:“要不是你故意在月食之日将那玉环交出,阮女侠怎会入了魔,分明就是你算计陷害的!任你巧舌如莲,今日也休想抵赖!”
莫白雪眼里蕴着暴戾怒意,冷笑道:“好一个欲加之罪,你怎么不说你们自己起了贪念,总觊觎着别人口袋里的东西才会引来杀身之祸呢?姓乔的,这次我可容你不得!”
“大家别听她胡说!今天咱们几大门派的人聚集,数百人她便是再神功盖世,也敌不过千军万马!大家给我上!”
那女人咆哮怒叫着,四面八方黑压压的一片人蜂涌而上,莫白雪回头道:“师父,不想死的就离开或是找安全之地躲起来,我可不希望你成了我的累赘!”
冥谦面色一白,看了她一眼,只轻声道:“活着。”
说完一扬长鞭,马儿嘶鸣着狂奔出去。莫白雪看他消失在山缝里,这才回身,那几人面色微怔,刚刚那男人骑马消失在山壁中的场面惊住了,但随即反应过来,又吼着杀了前来,莫白雪腾空飞起,手中长鞭急甩,落地时只见一片血雾飞洒,伴着凄厉惨叫着痛呼声,长鞭在空中飞舞,啪啪的声音后是血肉横飞,那几个门派的掌门人皆已变了脸色,这人的武功更上数层,那姓乔的女人一看苗头不对,准备着悄悄开溜,莫白雪飞跃众人头顶,长鞭轻舞卷上她的脖颈,喝声道:“乔景!你还想逃?”
手中微使力,一拉一拽,只听咔嚓声响,那女人咽喉被勒断,呜咽了一声,身子垂软落下,她一收鞭,纵身轻点足间,跃上山壁突的石层上,俯视着下面的人群,冷声道:“谁还想找死的,尽管来!我不介意大开杀戒!”
长发乱舞眼神冷洌如霜,浑身散发着暴戾之气,让人不寒而栗。
那姓林的女人缓缓扫向大片倒在血泊中人,面色惨白,心知再做纠缠也只会让死的人更多,这个女人已是不折不扣的女魔头了,不过数月未见,武功已是到出神入化炉火纯青的武圣级别了,他们虽人多,耗费的不过是时间而已,要再打斗下去只怕是徒增伤亡。
显然其它人也看出了大势,扶着同门的伤者不甘又愤怒的恨恨瞪了她一眼,一瘸一拐的往回而去,空气中的肃杀之气还残留着,血腥味刺鼻的难受,莫白雪身轻如燕的飘下,收了长鞭系在腰腹,伸手在脸上一抚,血迹印了满手,她怔怔的看着,面上带着凄楚而痛苦的笑。
山壁中的风阴冷而刺骨,吹起她浸血的袍子,身形清癯,绝骨寂寥。
一步步在走过,在被鲜红浸染的路上留下一串串脚印来。
她却是往反的方向而去,出了谷外,艳阳照了进来,抬头望天,有些刺眼,皮肤微微的痛。
飞身上了马,路边是冥谦,清洌的眼一直注视着她,待她慢慢走近,方才露出笑来:“见你安好便放心了,走罢!”
莫白雪手握缰绳,却未动身,忽地开口道:“师父,我从不与人同行!你我,就此别过!”
手完手里长鞭直甩啪地打上那俊马的头,马儿吃痛的哀鸣嘶吼一声,随即倒在了地上,冥谦也滚落而下,看着她,眼里失望又绝望。
看着她挥鞭绝尘而去,蹒跚地站了起来,双腿刺骨的痛,也比不上胸膛的。
嘴唇嘶咬得留下血丝来,拖着腿一跛一跛的往前而去,他的徒儿,永远也别想摆脱他,除非他死,除非他死,你去京城我便也跟去。
他走得很慢,步伐也很奇怪,却走得异常坚定,两只手颓废地立在两侧,却是紧紧相握,面上被汗浸湿,一滴滴滑了下来。
这一日是风晚晴二十二岁的生辰,为了镐赏自己,特意休假一日未上朝,陪着一家老小,吃了一次真正的团圆饭,一下了饭桌那几个小屁头便玩疯了,追着几个宫人在御花园里嘻戏游玩,风晚晴被几个孩子吵得有些脑晕晕,踱着小步便往小径而去,这条路是往御花园后的竹林而去,心情不好时也会偶尔前去,远远的却是一阵悠扬琴声入耳,她微顿足,谁在这里抚琴。
寻着声音往竹林深处而去,她已经尽力控制着脚步声,可那琴声忽的嘎然而止,那疾步上前,却未见到人影,竹林小亭里的石桌上只有一把古琴,琴弦还微微震动着,她不动声色的望向四处,依然失望得没有发现任何人,伸手在琴弦上轻轻抚过,发出铮地一声嗡鸣,她兴味的勾起唇,两指凑近鼻尖,这味道……
深沉的眸陡地睁大,这是玄紫的气息……
他不是已经离开了么,还是舍不得孩子回来,既回了又何故躲躲藏藏的。
竹林里传来风声,伴竹着幽幽清香,她大吼一声:“臭蛇!你终于还记得有两个儿子是嘛?既然走了还回来作什么?回来了又作何要鬼鬼崇崇不敢见人?”
吼声飘出震得头上落叶纷纷,却依旧不见回声,她冷笑了声,大声道:“我知道你一定在这,你如果今天不出现,以后就永远别想再见他们!”
气极地一拳砸在琴上,这浑蛋!要再落在她手里就死定了!看见她怒气冲冲的离开,玄紫这才从林后现身,空洞的眼似乎要流泪般,注视着她离去的方向,悲伤的气息似乎连竹叶都感受到了。
骷髅的身体踩着落叶,发出沙沙的声音来,他蹲下身,抱着断琴,空洞的眼里竟飚出了泪来,他瞪着那晶莹的水珠在半空飘浮着,伸手轻轻一触,化作烟灰散,指尖都在发疼着。
伸手在琴上一抚,那断琴又恢复如常,细致的白骨手轻轻搭在弦上,拨动勾挑着,声音流泻而出,似天籁,却满含着无尽的忧伤,他弹得忘神,俨然未发现站在身后面色发青的人,直到琴声嘎然而止,背后传来啪啪的拍掌声,这才惊觉,想要躲避已来不及。
风晚晴步步逼近,他慢慢后退,明明已没了血肉,却依然感觉全身的血气在倒流,心跳如雷鸣般轰轰直响。
直到抵在石柱上,他再退无可退。
这才不得不抬起黑呼呼两个空空的眼望着她,上下颌一开一阖着,“你一直没走?”
“我走了,怎么能看见如此有趣的一幕?”
她面色难以察觉情绪,伸手握住他细细的手骨,眼里涌起奇异的光泽,半阖着眼眸问:“原来幅作用就是指这个,你既已离开,为何又回来?还是你以为能改变什么?”
她抬眼注视着那两只空洞的地方,明明什么也看不见,却为何感觉到那股强烈的忧郁气息,这人在悲伤,为什么,是后悔了么。
“我……”
他想说很多,却一句话也吐不出,终于能这样正大光明看着她,却是这样的场景,这样的方式,他觉得不堪,和没有方向的绝望感。
只能伸手拥住她,做着渴望了太久的事情,想告诉她他多么后悔,多么想她多么爱她,可都没有资格了,只能这样拥着她。
那力道紧得几乎勒断她的腰,想挣扎,却听他幽幽的声音响起,“不要动,求你。”
她僵住,他全身的骨头铬得她生疼,感觉很怪异。最后实在无法忍受这古怪的气息,伸手推开他,退了一步,抱住肩,“你还没回答我,为什么回来?”
他转过身,她只看见一个光秃秃的后脑勺,他叹息着,带着颤音:“这还有意义吗,我抛弃一切得到的结果是更彻底的痛苦,你已经给了我最残酷的惩罚了,我不会去打扰孩子们,相信你也会照顾得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