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点来啦，这女人是谁呀？和研姐呢？
“哈啰！好久不见。”那女人看见我，对我招招手。
“啊？”女魔头？她什么时候……长这样子了？
“嘘，他睡着了。”
眼前这个，从脚尖到发梢，纯净透明得像要迎光而化的女人，是那个混世大魔女？
“你们来很久了吗？”
“早上就来啰，现在喝茶喝到肚子都饿了。”俞婷边答边偕阿杰坐下来。
“今天还没有游园会摆摊活动，明天才有。除了附设的便利超市和福利社，什么都没有，我看啊，还是待会儿去外面吃吧。”大峰边报告边倚着淇贞坐下。
“你好，怎么也过来了？”淇贞礼貌性地对学长打招呼。
“呃……”学长面露尴尬地跟我一同坐下来。
“也不知为啥，为什么跟来了？他刚才好大的本事呢，让女生又气又笑的，不知在搞什么。”大峰抱怨地对淇贞说道。
看来不由自主地，大峰就感染上了“不喜欢”学长的病，难得在这群人里，出现了一个有神经的男人，其他两个都是没救的。
“跟学长没关系，你别乱讲！只是这几天忙，精神状况不太好，他没有搞得我又气又笑啦！”气氛就要紧张起来，他还在那煽风点火、胡说八道。
“你需要另外的空间，还是就在这里？这些全是自己人，无论你在哪里说明，所有人知道实情，也不过是迟早的问题。”
和研姐看起来不像我记忆中的那个女人，像是把那些过度华丽的东西剥除干净那般，回归原始朴素的她，却并没有因此就丧失女神的特质。不过不同于以往的，是她这次竟然不迂回，毫不拐弯抹角，叫我心脏有点受刺激过度，快要承受不住。以往一向很讨厌她城府深、心思细腻到阴森的地步，想不到从英国回来的她一改以往的风格，不仅是穿衣风格完全焕然一新，连性格都变得直来直往，本来还指望她能够耍心机来摆平这事儿，现在……我看是死定了！
“什么事啊？”大峰紧张地看着我们，搞得我更紧张。
“别紧张，船到桥头自然直，该来的还是会来，我也是几经思量，实在想不出其他更好的办法，就让他自己说吧。”
刚才学长安抚我，现在换成和研姐安抚我，原来我比想象中的还要不耐压？此外，不得不承认她讲得很有道理，要是我的话，也不可能想出更好的方式，毕竟这笔烂账，可不是那种转个弯再来后，就变成淇贞可以接受的事情。
“虽然不是第一次见面，但还是要正式跟你打声招呼。”学长像在道场那般跪坐，接着跟淇贞弯腰行礼，“姐姐，首次以弟弟的身份跟你见面，我全名叫黄明伦，请多多指教。”
他讲了……
连一秒钟的迟疑也没有，毫不犹豫就报上自己的身份。我觉得自己此刻像坐在电椅上，并且通电啦！一切像是慢动作地播放一样，淇贞完全反应不过来，大峰的表情数秒内转变数种，夹杂着疑问、慌张、错愕等情绪。
淇贞却像空白的录像带，表情呆滞，“黄……明伦？弟……弟？”等半晌她才挤出这几个字。
“对不起，好像把你弄糊涂了。这么说好了，换句话来解释，我就是你同父异母的弟弟。”
哇！
“同父异母”简直是燃火点的词，如果说刚刚表露身份如同拿出一颗手榴弹的话，现在这段话就是把保险栓拉掉了。
“你……你就是……”淇贞先是面色铁青，接着忽然站起来朝他冲过去。
“对不起。”学长还是拼命道歉。
淇贞抓起学长的衣襟，“你不觉得这句‘对不起’对我而言根本没有任何意义吗？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真不敢相信，你们那方的人竟然还有脸来见我！”
“我知道……”瞧见明伦学长痛苦的表情，我却因为太过害怕而全身不能动弹，想赶紧站起来拉开他们，替他解释，却什么也做不来。
“你知道……那些在我生命中，”淇贞痛苦地说道，“那些……只能用‘可怕’来形容的日子，那漫长又悲惨的岁月，我是怎么过的吗？”
学长闭上眼睛，说不出话来。
“你知道那个残忍的男人……是如何对待我死去的母亲的吗？她的一切就因为、因为你们，她的人生已全无希望，而我的童年全部都碎裂了！过去像是烧在我胸口上那深可见骨的烙印，无论时间过去多久，当我想到死去的母亲流泪时……抚着胸难受的当下，那伤痛感就像时时刻刻在提醒着，我所痛恨的你们……是多么的无耻可恶！就算把你们全都掐死，也难消心头之恨！”
“我不姓‘许’。”学长就像对这样的场景演过千百遍一样，坦然接受淇贞这样的反应。
“就算你姓‘黄’，也还是那个无耻女人的孩子！你身上流着恶心的血，给我滚！日夜面对自己身上那肮脏的另一半血液，已经叫人坐立难安，更别说你妈就是间接害死我母亲的凶手……你这个凶手的儿子，别叫我姐姐，我承受不起！”淇贞使劲推开学长。
“姐……姐，但我还是……”学长缓声道。
“不要再叫了！”淇贞捂住耳朵。
“姐姐，你听我说……”学长上前拉住要跑开的淇贞。
“你不要叫我姐姐，也不要碰我！”她使劲踢开学长，我眼睁睁看着我喜欢的男人就这么呈九十度落地。
糟了！
淇贞可是所谓的空手道美女，差点忘记她出道的广告就是挥打着漂亮的空手道动作，一下子便攻下广告天后的地位。见她伸手又是强而有劲的手刀，而学长似乎打算承受这些拳打脚踢，不守也不攻。
“淇贞姐，别打啦！”
我终于惊醒过来，身体每部分开始恢复知觉，急忙上前要抓住淇贞，却扑了个空。砰的一声，学长再度倒地，他撑着身子站起来，跟电视上演的一样，嘴角有血丝流出来。
但这是现场实况，可不是拍戏啊！
“大峰，阻止她，快——”急了，赶紧呼叫旁边傻眼的大峰，想拉着他跟自己一同阻止淇贞姐。
“你别过去，危险！淇贞是足以开道馆级的空手道高手，你别闹了！拿扫把打架我勉勉强强，空手拦她……不可能！”大峰打定主意拉住我，不让我再冲过去。
“和研姐？俞婷？阿杰——对，阿杰！就只有你行了，快点，你也是练空手道的，拜托！去阻止她！”
“我很想，但……平常练习我都只有被她打着玩的下场哩……她速度非常快、下手极狠、技巧超好，顶多……顶多撑十秒，我就会被踢到树底下，我怕啊……”
“什么……”这个没用的男人，气死我了！
“和研姐？和研姐？”只能朝最有办法的人求救。
“我的拳脚生疏了，去英国这两年，根本没有练习过哩。但淇贞却是一星期上三次课，回家还勤练习的人，阿杰都不敢上去了，你认为我行吗？”学姐冷静地分析，“还有，嘘，小声点，会吵醒你哥。”
瞪大眼，这群人竟然眼睁睁看学长挨揍，却半点儿办法也没有，怎么办？
“卉卉姐呢？卉卉姐呢？”这时我才想到，还有一个高手，但却不见人影。
“我妈被道场逐出门，生下我后，从来没能进过外公家……”学长死抓着淇贞不放手，拼命地说着话，“而我也从来没有见过我父亲……求求你，听我说话，我是外公外婆养大的，外公他一直觉得对不起你们母女，自责了一辈子……求求你，就算恨我，至少也原谅他！”
啪！
他被一掌挥到我身旁，我用力推开大峰，急忙上前想抓住淇贞的手，可连抓都没抓住就被格开，学长再度被提着丢出去，她现在的状况只能用打红了眼形容。一向冷静淡然的淇贞已不复存在，眼前这女人已经被过去的仇恨给烧断理智。她伸脚准备再补上一脚，我别过头害怕地闭上眼，不忍心再看学长被打得七荤八素的模样，急出泪来，捂着耳朵不敢再听到声音……
“小女生！这样就哭？”俞婷把我的脸转过去，“手放下啦！没事了，这一回合结束啦，当当！”她愉快地装成拳击场的休息铃声。
呜、呜，得救了！
只见卉卉手提着满满一袋的果汁，另一手挡下淇贞的拳头，以及……一把伞？
“哎哟，拜托你们！我才不过回车上拿毛片，再买几杯果汁，你们就开打啦？可恶！害我错过最精彩的——”敢情她当做看表演秀呀？“算了，淇贞，冷静点，钥匙给你，先离开去灭火气，再打下去的话，怕你将来会后悔；再说，有我在，你状况再好……也只能打平手。”
淇贞连喘息的瞬间都没有，抓起钥匙奔出树林，像发了疯似的。
得救了，我眼泪流个不停，吓得脚都软了，整个人放松下来，竟然完全没办法站起来，抓着草皮爬近学长身边，扶起他。
“学长，你没事吧？你没事吧？”用自己的外套帮他擦掉嘴角的血丝，连我的眼前都糊成一片。
“呀……别哭啦！小事，男子汉大丈夫，这只是小伤口！”学长竟然笑着，伸手擦擦我的眼泪，“真的很感谢你……帮我的这个忙。”
大峰和阿杰赶忙过来扶他起身。
“学校保健室在哪儿？我们带你过去。”
“你们不用忙，我没事，皮肉伤，还能自己来。”学长拍拍身上的草屑，撑着我肩膀站起来。
“你别客气，反正我们不赶时间。”大峰竟然一改刚才的态度，被淇贞扁过一顿的学长，竟使得他态度和善起来。
“你、你是我姐姐的男友吧？赶快去追她，拜托你！我没事的，但她现在最需要你，去吧！”学长反而很担心飞奔出去的淇贞，催着大峰去追她。
“这样呀，呃，学姐，手机联络，我去追她。”看来大峰本来就打算追上去。
“快去。”和研姐使眼色，大峰马上不见人影。
“抱歉，都没办法好好招待你们。”学长还是很有礼貌地说话，“本来社团办公室有很好的英国茶，不过这下看来，你们大概没办法停留很久，下次再给我个机会吧，再到我们学校来玩。”
“别担心，年轻人，以后咱们有很长的时间——可以做朋友，呵呵。”大魔女竟然温柔地笑开了，此时此地，怎么看都十分诡异不搭啊。
“这样说，是有希望了。”学长脸已经肿半边，还能笑这么开心是怎么一回事？
“聪明！提点一下就明白。”现在是怎样？除了我，其他人都一副刚才的事没什么大不了的表情，还笑开来！老娘的眼泪都不值钱了吗？
“呃啊哈呵——”缓慢地，有个声音出现，只见他坐起来伸懒腰，打了一个长长的呵欠，像刚睡醒的小朋友那般，露出笑脸。
“咦，小萱？何时来的呀？真是的，睡着了呢！睡在有阳光的草皮上，真舒服。”
当场我就想往后倒去，这个家伙错过所有的重点，舒适地醒过来跟我们打招呼，我气到连话都不想说，连“哥哥”这两个字都不想叫了！
“有、有人受伤了？天啊！你怎么在流血，脸、脸怎么肿成这样，刚才怎么了？谁跟他打架吗？”
“没什么大不了。”和研姐十分镇定。
“睡你的大头觉吧。”俞婷翻白眼。
“吵死了！”最后我大叫。傻头傻脑的哥哥当下闭上嘴，活像被骂的小狗，一脸可怜兮兮的样子。
“按照原订计划，泡温泉去吧！”和研姐起身。
这么僵的事情发生，竟然“按照原订计划”去玩，太佩服她了！
“你们也饿了，先去吃饭吧！好好玩个几天，淇贞的事就再次拜托你们了。”既然她这么不在意，我也只能说“好好玩”这种鬼话。
“麻烦你们了，不好意思。”学长开口道歉。
“人多好办事嘛，这几天我们会轮流开导她。你呢，就快带他去保健室吧，不痛个几天很难啰。”俞婷的语气听起来有点过度愉快。我纳闷地看她一眼，她竟然又对我眨眼，露出那看似甜美——实则阴森恐怖的笑容。
真叫人冷战直打……
赶忙搀扶学长走出林间的秘密基地，彼此沉默一段路。
“我看这个样子，去保健室的途中就会引人非议，不如到社团楼上的更衣间去擦药，社里也有保健箱，还有药酒可以推，应该可以避人耳目。”他说道。
“呃……还避人耳目？你念古装剧台词呀？”我叹口气，“不过，讲得还颇有道理，那你到楼上去，我再帮你张罗热水和毛巾给你热敷。”树林出来就是社团教室后头。
“要小心地绕过这些人哩。”别忘记一楼的办公室里有整屋子的人，“你在这边等等，我先过去确认一下，看有没有人在走廊上，你看我手势，OK的话，马上溜上楼，知道吗？”
“哎哟，好刺激！有那种即将攻坚前的紧张感哩。”
“最好有那么好玩！希望你的脸没有伤得太严重，要是明天乌青占上整张脸，可就有口难言啰。”我拍拍他探路去。能这么乐天，实属不容易，学长无论何时总能把情况想得很好玩，还真是功力深厚呀！
既然他有这么好的雅兴，我也就装出神经兮兮、东张西望的贼样。但是说真的，现下担心被发现的“紧张”可是真的，只是越紧张的事，不是应该要越镇定吗？尤其是想要不着痕迹的话，就越要表演出若无其事的肢体动作，若是搞得獐头鼠目地前进，谁看了不觉得有问题？
唉，真白痴！
首先呢，走廊上空无一人，便往教室里探看确认，发觉人数密度没有想象中的大，猜想可能是下午比赛很多，而且多是热门的赛事，海报也已制作完毕。听说只剩明天，因此摊位会有各自的示范表演，顶多还剩那么一点海报没赶完，因此，多数人不在社团教室里。只能说幸运之神还算眷顾我们。
嗯，楼梯间净空，OK！朝他比比安全的手势，他急忙闪进楼梯喘气。
他对我比大拇指，十分投入地演着戏。
率先爬上楼后，探头进男生的更衣间，建筑物老旧，窗口都很小，以至于里头光线极暗淡，还是先开盏日光灯确认有没有人。我轻轻地开启电灯。
太好了，净空！朝外头招手，学长飞快地跑进来，顺手把门关上。
“Lucky！”他边说边比出胜利手势给我。
实在想不出来，他心情这么好的原因。
“到更衣室最后面，”他带着我直奔最里头，“我在这里等你，拜托你把推拿的跌打药丢给我，再拿罐水给我，你就先去摊位那边吧，问起我就说我拉肚子回去休息什么的，随便编一种吧，OK？”
哪里OK呀？
他指着“这里”，是哪里知道吗？
是一扇破烂窗户的外头，有块仅容一个人窝在里头坐着的小阳台空间，而且这扇窗还有一点故障打不开，看这样就知道男生他们平常也没人会去。
“很脏呢，你确定要把你留在这里？”
“哦，No，no——”食指在我面前晃动，“不会脏，脏的只有窗内，窗外很干净，我常常躲呢。”学长熟练地敲打窗子，刷的一声就打开来，“Look！”
你瞧瞧，他骄傲得连下巴都抬起来，我只能摇头，无言以对。
“幸好我袋子随身拿着，就麻烦你帮我拿热水、毛巾和跌打药来吧。”
见他攀爬出窗，真叫人胆战心惊，“喂，可以吧？”在一旁帮忙，但总觉得躲这地方不是很恰当，“学长，你要躲到什么时候？总是得回去的吧？”
“天黑后就没人会留在这里啦！大伙都会跑去视听大厅看你们跳舞。”
“所以……你到时就先溜回去？”
“希望到时情况好一点，就可以先回去了。”
“也只能这样了。”
先到隔壁女更衣间的柜子里拿出社员们公用的跌打药及保健箱，再到楼下摸出泡茶用的热水瓶装满热水，接着安全回到学长的藏身处，这过程对我而言是项何等困难的工作。想想看，我这身醒目的打扮之下，很难有人见到后能不注意，也就是说这些动作都得在无人看见之下完成。
除幸运外，还要多亏今天运动会的内容皆为总决赛之类的赛事，还有社团活动也如火如荼地进行当中，大家都忙得要死，才能如此顺利。这过程只要遇上任何一个熟人，都会让我陷入怎么解释都说不清楚的状况。
“我只需要跳个十几分钟的舞，完毕后就没什么其他事情。”我拿来脸盆小心地弄热水温毛巾，“这样好了，我手机会开着，有问题就打给我，表演完我会立刻查看来电，真的不行你要打给我，知道吗？”弄热毛巾后，我将所有用具都递出窗外给他，见他没搭腔，“就这样说定了？”探头到窗外去，看他怎么回事。
“哎哟，就说你老气横秋，别瞎操心啦，我又不是快死了，只是被打了几下，不碍事！”
“话不是这么说……”
“好啦！你快去顾摊，买个东西买这么久会被怀疑……啊，糟糕！我们饮料和零食都忘记买了！”学长忽然拍自己的额头惊呼。这种事没做好，他反而比较紧张，自己被打这种“小事”他就不放心上了……
这等价值观，还真叫人学不来。
“也不可能叫你一个人扛过去……唉，算了……”
“我有脑袋的好不好，不会叫人来帮忙呀？这种无聊的担忧你收起来吧！”我真想敲他的头。
“这样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