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见皇上。”
温言之得召后匆匆进宫。自君凤珏回宫后不仅没有查办温言之,还将他升了职,如今是刑部尚书,表面是丞相的人,可实际上温言之早已倒戈君凤珏。对于升职温言之始终没有疑惑,洛绮云是帮他的,而洛绮云与皇帝的那层关系便是最大的一张王牌。
君凤珏负手立于龙案前,目光久久落在桌上的密函上,漫不经心道,“听说昨夜丞相设宴,广邀群臣,想必你也去了。”
“是。”温言之恭敬应下,转而从怀中掏出一张纸,摊开后上面竟写着: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行至君凤珏身后,呈与他,“丞相近来好练字,而翻来覆去写的却仅此。”
“众里寻他……”思索片刻,君凤珏眸色一沉,“这其中情意莫不是因当年那个女人?”
“皇上,少司大人非洛家骨肉一事您可知?”温言之岔开话题问道,注意到君凤珏眼中一闪而过的诧异,紧接着说道,“少司身上戴着一块羊脂玉,那玉正是她亲生父母留下的。”抬手食指指向君凤珏手中的那张宣纸,眸中渗透出些许复杂的色彩,“微臣曾有幸见过,那上面正巧刻着这句众里寻他。”
“启禀皇上,少司大人求见。”
“宣。”
与温言之相视一番,温言之立即会意恭敬退下。君凤珏将纸收入怀中,端坐于王座注视着大门,等待那多日不见的身影。近几日忙于朝政,自绛州回来后还未能有空与她相见,如今一来倒是有些迫切的想要见到她了。可越是着急就越是等不来,好一会儿那洛绮云才慢吞吞的走进来,一进来便按着礼数规规矩矩的行礼。黑色的华服一展庄严姿态,束腰上的刺绣一看便知是上品,如今她是少司,是离皇太后最近的人,不再是那个毛毛躁躁的丫头。
君凤珏瞧了她许久,发现她比前些日子又消瘦了些,突然开始担心她在皇太后那里是否过得不好?又怀念起她从前胖胖的模样,大大咧咧的没规矩,但想必也比如今快乐许多,终究是皇宫束缚了她。
“臣参见皇上。”洛绮云见王座上的人久久不说话,又再度恭恭敬敬的行了个礼。
君凤珏突然回过神来,道,“从外面进来路程说起来并不远,少司怎走了这样久?”洛绮云愣愣的看着他,对他这问题感到莫名其妙,心想这皇帝未免太闲了,别人走了多久这都要管!见她不说话,君凤珏又道,“让朕等了这么久,这可是大罪。”
“正巧碰上温大人,许久不见便说了些话。”目光平静的落在昂贵的地毯上,突然发现她有些害怕看见王座上的人,一旦看见他,脑海里浮现的便是那晚无法抹去的种种。沉默片刻说道,“臣今日前来,是想要一个人。”
“准了。”君凤珏以最舒适的姿势斜靠着王座,唇角微扬带起一丝笑意,“他在牢里尝尽了苦头,要如何了断他的性命,由你决定。”
“谢皇上,臣告退。”说罢,洛绮云俯身行礼后决意离去,却又被君凤珏叫住,只见他从王座上下来行至她跟前,在她耳边轻吐气,“朕决意立你为妃,可有异议?”
“皇上莫要说笑。”
“那贵妃,如何?”
君凤珏的声音里仿佛充满了无尽的魅惑,令她说不出话来。紧紧盯着他的眼睛,从那深邃的眼眸中读不到一丝玩弄,他是认真的,君无戏言。沉默许久,道,“皇上,你口中的小时候臣已经记不得了,既然忘了就没有必要再记起,也请皇上将它忘记。”
“忘了?”君凤珏脸上写满了震惊,他想不到她究竟遭遇过什么,为何会将这一切忘得干干净净!双手紧紧禁锢住她,焦急地说道,“绮云,小时候忘了也罢,可当年在城西桃林你遇见的人其实——”
“皇帝!”皇太后突然走进来,依旧大气凛凛,威风不减,眼风里瞧见洛绮云神色便略显异样,眸色微转潋滟深邃,“少司退下,哀家有话和皇上说。”洛绮云看了君凤珏一眼,又看了看皇太后,微微俯身迅速退了出去。待洛绮云退下后,皇太后缓步行至君凤珏跟前,扬手便是狠狠的一巴掌!强压着怒气问道,“你喜欢她?”
突如其来的耳光令君凤珏自个儿都没反应过来,“儿臣……”
“是与不是?”
“是!”
君凤珏坚定的回答令皇太后更是冒火,顾不得面子大声训斥道,“天下美人无数,你为何偏爱一个洛绮云?更何况她心里装着你二弟!”她的出现诚然并非巧合,滴血认亲的结果是洛绮云正是先皇之女,而君凤珏是洛绮云同父异母的哥哥,如此一来,她又岂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儿子糊涂下去!
“双叶并不爱她,但儿臣可以照顾她一生。”
“皇帝,哀家今日话先说在这,洛绮云就在哀家手里,若你当真执迷不悟,哀家可不会留下一个媚惑君主之人!”
离开的洛绮云老远便瞧见温言之在昌平殿外来回踱步,见她出来快步迎过来。看着迎面走来的人,洛绮云突然心生伤感,方才君凤珏的话犹在耳畔。立她为妃?呵……这绵绵情意若换做二爷此时又是怎样的光景?走神间温言之已经走近了,他如今越发的神采奕奕,是啊,他可是刑部尚书,为温家光耀了门楣。世事无常,两年前谁又能想到,他们有朝一日皆会被困于宫墙,在王权底下苟且偷生。
“温大人是在等下官?”
“婉月有身孕了。”温言之的话勾起了洛绮云浓厚的兴趣,眸中不自觉间流露出欣喜,心底不免有一丝苦涩,这等天大的喜事她竟是最后一个知晓的。可转眼,温言之接下来的话却令她再也高兴不起来。温言之犹豫再三,终究还是开了口,“可不幸的是……孩子没了。”
“怎会如此?何时有孕,又是何时没的?”
“就在你去绛州之时,孩子是昨夜没的。”温言之顿了顿,不由得轻叹一声,这一声叹息在洛绮云听来也伤感的很,木婉月遭此一劫,想必他心中也极为难过。思及此处,认为自己也应做些什么,匆忙从怀中掏出一个平安符交给他,“这是我去绛州前太后赐的,你代我将它交给婉月,只愿上天能佑她渡此难关。”
“你不去看看她?”温言之的神情略显诧异,他原以为当洛绮云得知婉月流产便会立即赶过去,可没想到……她竟如此镇定,曾说好此生相依的人当真回不去了吗?收回思绪,继续说道,“长君找宸侧妃问过了,当时她正巧在场,是蓉侧妃推了婉月。”
洛绮云抬头迎上他不解的目光,脑海里浮现的却是木婉月要她相助的场景,她已经变了,她是宛侧妃,不再是从前端庄大方且心地善良的木婉月,不,端庄还在,善良却消失无影。想到这里,心上莫名的涌起一丝烦躁,把平安符塞进他手里,道,“有劳了。”话毕,匆匆而去。温言之张了张嘴欲叫住她,可到嘴边的话却又生生咽下。
也罢,既难此生相依,不见,也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