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嘛去？”绾婳蹬脚。
南宫耘抬手往她臀上一打，“回宫。”
“不回。”气呼呼别过脑袋，“宫里没我的地方。”
“新帝夜凌诩登基两年未纳一妃一嫔，后宫空缺，你要住哪儿都行。”南宫耘用下巴点了点她的脑袋。
“未纳一妃一嫔，可是你封了皇后！”
南宫耘垂眸不语。
绾婳闭了闭眼，你没有回答。耘，她在你心里终究是不同的，是么。
“皇上。”
走出门，便看见迎上的面带愧色的抒烈，南宫耘也没看他径直将绾婳抱上马车，“回宫。”
抒烈苦笑，芙帝姬会出现在浮莲，有一半是他的责任，却险些害死了绾婳，今日早晨，若是绾婳不测，他这一辈子都无法原谅自己，何奢南宫耘呢？
*
当众人津津乐道新帝留宿青楼同时，又暗自嘲笑风流第一姬不过如此，抓不住皇上的心，竟让皇上在大婚前两日流连烟花之地。芙帝姬气的牙直痒，更是万万没想到皇上将绾婳带了回来还直接安排进了启清殿，皇上自己的寝宫。以二人原来的亲密，她都从未在启清殿过夜啊！
她穿戴怜雅薄施淡妆袅袅婷婷地去启清殿请安，却被人拦在殿门外，“皇上已经歇下了，嘱咐无关人等不得打扰。”
芙帝姬压了压心中的怒火，“后日就是大婚礼，事关国之礼仪，什么叫无关人等？若出了岔子捎上你九族的脑袋都不够砍得。”
小公公一脸为难，“可是皇上吩咐过了，没有他的口谕谁也不得进去啊。”
芙帝姬看看正好的冬日和紧闭的宫门，心里一凉，莫不是在做那事？白日宣淫，南宫耘何时也如此没有节制。心里反涌出一阵阵的酸，推开小公公，提高声音委屈道，“皇上，大婚礼服已经重新改好，上次您说袖子嫌短，这会儿已经重新加了边，衣服阿芙给您放在门外了，您若有空便试试，阿芙走了。”
半晌，紧闭的殿门没有一点儿要开的意思。
芙帝姬咬咬牙，珐琅指甲狠狠抠进掌心里，清澈的眸子几欲滴血，明绾婳，你好。
屋里，南宫耘坐在明黄的大书桌案前批折子似乎没有听到外面的声音。一早上的折子都送来了没有上朝，这些却逃不了差。他的怀里却圈着某人，绾婳手里抓着果子，听着外面的声音，果子放到嘴边咬了一半咽不下去了。
她抬头望望南宫耘，从她的角度，只能看到某人清秀微敛的下颌。那是绝妙的一笔弧线，起笔坚忍，收笔雍容，中间的弧度叫做温柔。于是女子的口水顺着果子就流了下来...朱批泅出一个淡淡的红圈。
“啊！”
被绝妙的下巴重重抵了头，吓了一跳绾婳将口中的果肉咕噜一声咽下去，声音不小，南宫耘好笑地看着她，“要多少有多少，别呛着。”
绾婳往往外面眼珠子转了转，小声道，“耘...你不出去看看吗？”
男人笔下如风，没理她。
“不管怎样，大婚礼服还是要试试的事关国体...出了岔子会叫人笑话的，耘？”绾婳摇摇他的手臂。
男人手臂竟然让她一晃有些不稳，明黄奏折上拖出一条朱红，南宫耘挑挑眉。绾婳一瞧，心里一慌，在他惩罚的唇落下来之前已经跃下他的膝头跑了。
“我去帮你拿，你试试看！”
南宫耘无奈，笑。
绾婳奔到门外，芙帝姬刚刚迈出院门，窈窕的背影顿了顿，转过身正对上绾婳一双情绪还未隐起的眸子。帝姬伸出长长珐琅指甲，轻轻点点桌上衣衫，得意一笑，转身扶着丫鬟一步一摇地走了。
绾婳撇撇嘴，院中石桌上一套玄色夹绯锦绣龙袍，红罗襞积，中单素纱，黄缂丝绯色攒金带素表朱里，上朱锦，下玄锦，盘扣镶金滚边，雍容霸气。从奉迎礼服到贴身中衣，一应细致地叠好放在石桌上，衣衫上一本镶金大红册，册子是已经翻开了的，记录着纳彩、册封、奉迎、合卺、筵宴，所有流程一应俱全，绾婳偏头看了看，一笑伸手合上。没忍住摸摸里面的中衣，说是心里没酸没涩那是骗人的。端起金盘转身，看见南宫耘长身倚在门边，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此时的他一身简单月白常服袖口滚金绣云，领口微微敞开，窄腰用一条浅色玉带收住，杀出挺拔修长的风华无限。
他冲她伸出修长的手，淡淡道，“放那儿吧，外面冷，你进来。”
绾婳有些执拗地抱了衣服噌噌从他身边走过，“不冷的，来，你先穿给我看。大婚啊，一个皇帝也只能有一次，这套衣服，先穿给我看好不好？”
南宫耘轻轻一笑收回手，没转过身，背对着她应了，“嗯。好。”
*
元月初八
西夜新帝夜凌诩的大婚礼还是没有能够如期举行。
初七日夜，望京，内乱。
叛军之首是丞相章隆庆，携军三万包围皇宫，三万人马，在新帝大权在握后这已经是他两日间能调动的全部军力。那晚丧子噩耗传来，章隆庆睚眦欲裂，他曾经握半壁朝纲，却被新帝生生寸寸蚕食，他知若不自请归田迟早会是夜凌诩砧板上的肉，可是新帝一动手便杀了他的儿子！越晚动手越无胜算，恰好此时芙帝姬约他见面送给他一个惊人的消息...
数万人围宫并不足以摄帝，真正掣肘是望京三十万百姓，一觉醒来大街小巷都是夜凌诩身份的告示。原来先帝第二子其实是大辰先帝第二子，曾经重创西夜后战死且悬于城门示众的...安亲王南宫耘！
此消息一出，百姓立刻沸然愤怒！让敌国皇子做了自己国家两年皇上，于西夜简直是莫大的耻辱！于是立刻纷纷涌上街头示众，要求将新帝退位并自尽以偿罪责。
帝都乱，周围城市立刻封城存粮征兵，遥遥相望。辰夜两国边疆嗅觉灵敏的将领商贾也蠢蠢欲动，八百里加急同时也送至大辰安陵帝宫养心殿的桌案上。董丞相等进言新帝，西夜内乱机不可失，应立刻调兵压境，对西夜出手抢占先机。
俊朗的南宫皇帝手指轻轻敲了敲加急密折，掩住咳嗽，看了看坐在一边还不谙事扒着奏折看的小皇子。半晌冲众臣挥手道，“原地待命，不得生事。”
*
这日，不到寅时，绾婳便醒，伸手推身边人，“...起床了，今天你大婚啊。”伸手一手空，床的位置也是冰凉。绾婳翻身蒙进被子继续睡，眼睫却微微湿了。明绾婳你瞎操什么心...他大婚难道要你提醒吗？
朦朦胧胧好像有人走过来吻了吻自己的额，轻声道，“乖。再睡会儿。等我回来。”
她低声咕囔，“你要先册封大典然后奉迎銮驾最后洞房何情，回哪儿啊...”
南宫耘手伸进被中一阵挠痒，凑过来揶揄笑，“流程你这么清楚，倒不用我再告诉你一遍了。”
然后绾婳倒是真的沉沉睡去，再睁眼却是被人厉声尖叫吵醒的，眨眨眼睛，门外尖锐的声音越发逼人，“你让她给我出来！明绾婳，你出来！”
明绾婳揉揉脑袋，忽然一怔，这不是芙帝姬吗？这会儿她不是该坐在大花轿里吗？怎么在这儿呢？
慌忙穿了衣服开门，便看见被拦在门外的芙帝姬，一身隆重的绯色，天下最尊贵的女人才能穿的颜色和服饰，此刻却显了几分狼狈。
“让她进来罢，”绾婳看了看两旁的侍卫，“若是皇上问起，就说是我执意要她进来的。”
“你少在这里装了，我看着恶心。”芙帝姬一边走一边打量启清殿的摆设。
“呦，连这里都变了样，我都认不出来了，果然男人都是这样，只见新人笑，哪闻旧人哭？明绾婳，你迟早有一天也会像我一样被他抛弃的，不信咱们走着瞧？”
绾婳给她倒了杯茶，淡淡道，“这布置和旧日抒阳居是一样的，新旧之说，帝姬你最清楚。”
芙帝姬气窒，忽然将绾婳给她倒的水一掌扫在地上，尖声道，“都是你！都是那些旧日，谁让你告诉他的？！谁让你说的！你知不知道，你害死他了！现在章隆庆造反逼宫，望京三十万百姓齐游行请愿，要他退位自尽！都是你害的！”
绾婳微微后退一步，皱眉颤声道，“你说什么？”
芙帝姬嘴角浮上一丝得意冷笑，扬声道，“我说你害死他了！你揭穿了他的秘密，我西夜人怎么可能要一个敌国皇子做帝！他们造反了，若是你知好歹，就去城门负荆请罪，说你是大辰派来的细作安妃，故意放出假消息扰的西夜内乱的！否则，南宫耘就真的给你害死了。你不是口口声声说你爱他吗？你自己想想，你爱吗？！”
“你说谎...”
绾婳又微微后退一步，颤抖的手藏在袖中。
“我说谎？！”芙帝姬鲜红的唇角扬起，大笑，“今日是我和他大婚的日子！我有病？会跑来跟你说这些谎话？”
“你说谎。”绾婳抬眸看她，轻轻一笑，“这些不是谎话...可是你还是在说话。”
芙帝姬迎上她的眸光竟有一瞬呆怔。那眼如阳光下平静的海，竟与南宫耘有几分相似。清傲坚定自信，是唯有深爱才能给予的自信。
一瞬间她突然明白，他是她的，他也始终只有她。
他们二人之间，默契信任，即使没有了以前的记忆，但是，足够了。
“章隆庆之子暴毙恰巧点了云羽的名字，云羽恰巧在耘的眼下被带走，所以章晋暴毙在耘手中。浮莲也不是抒烈带你去的，你根本就知道那日浮莲的所有路线，更布下渔网利刃，不好意思不是绾婳命大，是你没想到耘会去而复返救了我。鉴于我没死和章隆庆造反迫在眉睫，你用南宫耘身世跟他交换，只是没想到他会提前动手毁了你的大婚之礼并且还将这个秘密公之于众渲染百姓起义。换句简单的话说...你成了章隆庆手里的武器，刺了耘一剑。于是，你慌了。的确，我可以担下所有的罪名说自己是大辰细作....但是，我想我不会那么做。”
因为一路走来的太艰难，再不会借爱的名义伤害，爱便要信。
绾婳回身从柜子的小屉里拿出那本金红册放到芙帝姬面前，言语间神色不变，“我说的对吗？”
芙帝姬被她揭穿恼羞成怒，“你懂什么！若不是他恢复记忆，他有足够的手段能力和时间统治西夜征服大辰，称霸天下！这是每个有野心的男人隐藏在心底的渴望！耘他生来就是王者，那是属于他的荣耀，他可以的，是你毁了他的梦想。”
绾婳一笑有些悲悯，淡淡道，“芙帝姬，这三年他身边没有别人只有你，我一直以为他多少会爱上你...可是今天才发现，貌似没有。”
“你什么意思！”
“你号称风流第一姬，真的只配得上风流二字，不管江山也好性欲也好，你眼里能看到奉为第一的只有。最原始的本能兽欲。“
芙帝姬颓然坐下，丹蔻指甲绯色裳，艳红的人却像失尽了全部的力气，“没有用的...这三年，他根本就不像是曾经我在大辰见到他的样子。没有温度...他从来不知道累，也没有任何情感，我看到他每日每夜周.旋政争，有时彻夜不眠，我看得到他天性里的征服与霸气，所以我给了他夜凌诩的身份...你知道么从江湖道朝堂，他只用了不到一年啊！从此两厢无争，西夜一点一点在他手里强大，我在他身边一日日离他愈近，我不见他笑，于是我后来便以为...他是不需要快乐的。拥有这些，足够了。后来我才知...他只是在...填补空白的记忆。原来他也是要的...当我知道的时候，我却害怕他知道。他的记忆里有他原来的爱人，却没有我...是我永远进不去的世界。”
芙帝姬抚了抚整齐的发鬓，抿嘴微笑，“于是我决定，不告诉他。即使现在，只要你不在了，他就不会记得以前的事，也不会在意。而且今日...不管怎么说，你是这一切的祸源。”
“你就这么自信，他不会想起来？”绾婳心里一撞，隐隐觉得不对。
“当然。他的失忆不是因为受伤，而是因为风...”
芙帝姬殷红的唇张了张，却没有再发出一个音，绾婳眼睁睁看着她如一片飘零的枫叶，缓缓倒在地上。
绾婳目瞪口呆，双脚如同被钉在了地上一般，“喂...芙帝姬？”芙帝姬没有回答，门外却又大批人的脚步声传进。
“章丞相的亲兵已经被控制在帝宫二重门外，皇上放心。”
“嗯，帝都守兵暗中不动，暂时不要进城，以免引起百姓恐慌。章隆庆那三万人，宫中禁卫堆足够。”是那人好听的声音，此时听来果然多了几分威严与王者之风。
“是，皇上此招圣明...”
声音戛然而止，纷杳而来的脚步声停在启清殿外。众臣讶然地望着殿内的情景——地上躺着的不是原定的皇后娘娘么？这个女人又是谁？
绾婳双唇抖了抖，看向南宫耘。新帝看她的眸色有些复杂。
“耘...皇上，您回来了。”
“嗯。”
南宫耘走过芙帝姬的尸体，垂眸看看地上的女人，女子花容如新，一身绯色大婚礼服。
“皇上...怎么这么快回来了？”绾婳看看外臣，准备回避，却被南宫耘一把捞住，力道有些大，绾婳微微一惊。
他凑到她耳边轻叹，“想吻吻你....可是，好像现在不行。”
俊朗的身影推开一步，阳光照进来有些刺眼，金色晖熙中男子轻轻挥手，“带走。”
“嗯？”绾婳抬眸疑惑地望着他，那人已经将向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