绾婳厌恶地看那人伸到胸前的爪子,急中生智,摸出刚才刺晕茗安的银针,狠命扎向那人胸口。那人没想到她会有此动作,竟让她得手。她扎的是檀中大穴,被扎者一时浑身酸麻,她趁机那人背后推去,手中整根银针恰好全部没入他的大椎穴,那人立时站立不稳,向身后池中跌去。
绾婳心神惊惧,浑身湿透,她定定神,用手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改了主意,向长春宫门口那两人走去。
一步还未迈出,却不妨,脚踝一紧,却是那人竟扣住了池边凸物没有落下!他抓住她的脚腕,狠声道,“你去死吧。”将她向后用力抛出。
绾婳没有可依附之处,还未来得及出声,便扑通一声落入荷花池。
她奋力蹬动,水花溅起,在铺天盖地的雨中,却挣扎不出一点异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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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宫耘听见池边有动静,登时警觉,起落至池边,四下查看,却见池水在暴雨击打下腾起整片水雾,圈圈荡荡,整池水破碎不堪。不觉皱眉。
“耘哥哥,怎么了?”
“没事,涟漪狼藉,倒可惜了这一池子的荷花。雨太大了,走吧。”
我就在这里,你却看不到我。
无辞竹叶醉君前,原来如此。若能有一刻在你身前,便毫不犹豫饮尽来路风雪。
无怪乎荼蘼愿尘封一开到尽,彼岸花甘离分生世纠缠。
这一池子的酒水,够我好好醉一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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养心殿外长廊,林敬、罗永正、齐宣、董三言等一干重臣焦急地等着。他们在长廊之内,有檐壁遮雨。在廊外,还有一干品级稍低的大臣,听到皇上病重,他们都急急从府中赶来,跪在雨中为皇上祈福。
殿内,侍疾的众皇子侯在屏风外。南宫谟刚刚赶回朝歌,便惊闻帝疾,也匆匆赶到养心殿。看见南宫烨、南宫诺和南宫谚已然在此。环顾一圈,他小声问,“五哥,二哥人呢?”
南宫诺摇头,“半夜就来了,这会儿不知道去了哪儿。”他说着也出了养心殿。
恰好太医从里走出,南宫烨迎上,与太医低声说了几句,然后他出门对在外候着的一干大臣朗声吩咐,“众位大臣都是国之栋梁,若因此生病发热,倒是大辰的损失,本王已派人去拿了油伞来,大人们都请先回去罢。”
众臣一时不语,太尉罗永正随即应道,“是。”与众人告辞,率先走了。
齐宣紧跟着也离开了。众大臣看了,也便陆续跟着走了,最后只剩下太尉林敬和董三言。
林敬四处环视一周,向南宫烨问道,“礼郡王,不知恒亲王可在?”
南宫烨撇撇嘴角,“刚才还在,这一转眼不知道去哪儿了。林太尉,董大人都是找五弟吗?那还请稍待片刻。”
林敬道,“下官有些事关安陵部兵的问题想要向恒亲王咨询一二,既是他不在,礼郡王掌管军机,那自然说与礼郡王听。”
南宫烨微笑,“大人请讲,小王洗耳恭听。”说罢脸色微冷,看向董三言,“不知董大人可还有事?”
董三言点点头,“礼郡王,皇上曾找下官嘱咐过祭祖之事。现在皇上龙体抱恙,正是应当祭祖礼天的时候,还望众位王爷拿个主意。”
南宫烨应了一声,恰巧南宫谚急急步出,“三哥,父皇醒了。”
南宫烨忙丢下二人进去。
董三言眼里划过一丝疑惑,二爷五爷呢?这种时候跑到哪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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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宫诺走出养心殿不远,一道内侍身影落在眼前,垂首低声,“王爷,属下们来迟一步。”
“什么意思?”他蓦地一顿,停下脚步。
“属下们到的时候,顺侧妃落入荷花池,当时安亲王也在,属下不好露面。待安亲王离开,属下们再看,顺侧妃,已经沉了。”
他让影卫过了辰时进宫,无非是做了最保险的预算,既能不牵连二哥,又能在意外情况下保得她平安。况且现在一切都还安稳平定,父皇的病....更是没有大碍,她怎么会!
南宫诺脑袋轰的一声,竟说不出心里什么滋味。手中靑伞飞出插入青砖,他一把攥起那人衣领,咬牙道,“找了吗?你们找了吗?!挖地三尺也要把人给本王找出来!滚!”
他说完自己先是纵身,向荷花池边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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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势愈发滂沱,百亩荷花池,整波碧水碎裂动荡,腾起浓浓一层如烟水雾,远山如黛,宫中红墙绿瓦,生动依旧。
南宫诺站在漫天雨幕中,目之所及,皆是苍茫,连个人影都没有。
“爷,人掉下去已经一刻了,属下们都找了。没有人呼救,也没有人上岸。”
“她是从哪里掉下去的?”
他眼眸低沉,握紧双手,一刻钟.....明绾婳,你在玩什么,赶紧上来!
“就是这儿,当时侧妃看到有人暗袭安亲王和.......”
影卫话未说完,南宫诺已经纵身跃入忙忙雨帘中的荷花池。
在他跃入之前,他的心里忽然涌起一丝绝望和强烈的悔意——若这次她回来,他不会再放她给二哥。
在虞域,你不问来路下沼泽为我血引青蝎紫蛭,今日,给我一个机会,我不问缘由,明绾婳,只要让我救回你,好吗?
荷花池底都是被波浪卷起的淤泥,浑浊而不能视物。他屏住呼吸,一扎到底。伸手摸索,荷花池也甚宽,他和水下的影卫向两边一尺一尺地排查。也正是这时,他才忽的想起,她不会水的啊!
那日在青蠎山,她也是根本不会水的啊,却那么就下了泥潭。你真是....胆大妄为。
他这么想着,心却忽的猛痛起来。是不是他和二哥都把她想得生命力太顽强了。以为她次次都能逃过劫难。
这么大的荷花池,她不会水能去哪儿呢?!
手下忽的接触到一条柔软漂浮的布带,他心里猛地一震,喜悦还来不及袭上心头取而代之已是重重的恐惧——万一,他碰到的是一具冰冷柔软的身子.........他闭着眼,他手忙脚乱地拴着带条向下摸索而去,触手之物,他喜悦的心,忽的顿住,僵硬。
那是一个方方正正的箱子,陷在了泥沼中。他还是将它提出了泥潭,随手一背,继续搜寻。
脑海中猛地闪过一个念头,他跃出水面,看那箱子。果然,他认得,那是绾婳的药箱。
药箱已经在此,那她怎会不在?
重新一跃而下,游回刚才寻到药箱在的地方,四下寻找,依旧没有。
他突然有些小小的侥幸,幸亏......没有。若真的摸到了玉.体横陈在这冰冷的淤泥池底,他不知道自己此时会是怎样。
没有就好。
他钻出水面,一跃上岸。青色的衣袍贴在身上,乌发湿炉滴着水,他站在池边,静静望着远处,那青池红花的尽头,和漫天大雨融为一体。
“调用恒亲王府八百亲兵,延宫墙外所有民宅,暗中逐一排查,不得遗漏。立即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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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竟是帝都,安陵的平日也比一般小城小镇热闹。相安无事的日子,真好。
“老头子,你看着药,我要去看看锅,锅里还熬了大米粥。”
“哎。去吧去吧,哎呦。”老头子白须白发,气色倒是红润,扶着膝盖拿着蒲扇坐到灶台旁的小马扎上。
“老头子,你看,咱家张生也是好福气,天上掉这么个大闺女。这下也是不愁娶媳妇儿了。”
“你个老太婆,也没看人家姑娘有没有人家,答不答应,净想美事。”说归说,老人露出已没有的几颗牙笑得开心。
“哎,放心吧老头子,这姑娘没有人家,而且咱张生又喜欢,肯定好事!”她说着,放下刚盛好的一只粗瓷碗,指了指自个儿手腕,小声道,“我看了,那红点儿啊都在。”
正说着听到门外有人笑着进来,“爹,娘,你们说什么呢,什么好事儿?”
“哎,张生回来了。爹娘没说什么,就说给你讨媳妇儿的事呢,哈哈。儿啊,你也不小了,该成个家了。”
张生脸上一红,走到一边放下背筐,“您二老尽打人家姑娘的主意,人家受伤了住咱家,可不能总动这心思。”
“哎,儿啊,你不喜欢那姑娘啊?多漂亮啊。”老太婆急了。
张生挽了挽袖子,冲他爹道,“爹,药煎好了?我来吧。”说着拿了一只粗瓷碗,细细擦了,接过锅子,小心倒了,一滴不洒。
“那我.....送进去了啊。”张生红了脸,慢慢向里屋去了。
“呵呵,这孩子,也不嫌烫。”老头子咧着嘴,乐呵呵地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