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走一步,过往的一切都涌进了脑海,大婚的错嫁,云兮写的休书,她迎战呼延老儿,悉心照顾受伤的自己,为挡剑受伤重病在床,听闻铁鹰的死崩溃伤心,对耿靖琪的兄妹情深,委屈在王府生活,疼爱诺儿的点点滴滴,对自己的深情款款,坠落悬崖时的决绝,过往的一切都在楚昀的脑海中一一闪过。
楚昀走到伤心欲绝的乌伦珠日格身边,轻轻地将她揽在自己怀里,从她一冲进帐篷的那一刻,楚昀就认出了她,无论她的服饰有多陌生,无论她的容貌变得更加俏丽,无论她身上再没有熟悉的栀子花香,可他就是知道,这个女人就是他的云兮,绝不会认错。老天爷,感谢你,感谢你,将我送到她的身边。楚昀的一滴泪滑落了下来。
乌伦珠日格伤心过度,并没有觉察出来是谁抱着她,只是习惯性的用手揪着楚昀的领子,哭嚎着,“阿妈,阿妈,怎么办,阿妈你就这样丢下乌伦珠日格了,怎么办,楚昀……阿妈走了,我要怎么办。”
乌伦珠日格哭到伤心处,根本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泪水模糊了视线,只知道有人将她抱在怀中,不停地轻拍她的后背,那种熟悉的感觉让她不忍推拒,阿妈的死对她来说如同晴天霹雳,她已经顾不上想这个男人是谁,只能发疯一般的想要把心里的痛苦用泪水发泄出来。
楚昀听到怀里的女人突然喊出了自己的名字,如同被雷击一般定在那里,手也停止了拍动……有多长时间了,除了在梦里,有多长时间没有听到她这样叫着自己的名字,这样在自己的怀中依偎。
楚昀的泪水喷涌而下,云兮,我终于找到你了……
怀里的女人突然没了声息,楚昀一惊,用袖子擦了一下眼泪,一只胳膊托着她,一只手扶起她的脸,只见她闭着双眼,已经昏了过去。
楚昀大惊失色,那种曾经失去云兮的恐惧迅速让他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所有的理智全线崩溃,慌乱中怒吼着,“云兮,你醒醒,你醒醒。”
阿古达听见声音往楚昀那边一看,连忙挣脱开银鹰,快步奔了过去,拉着乌伦珠日格的袖子,大声地喊道,“阿妈,你怎么了,你醒醒,你不要吓阿古达,你醒醒。”
银鹰三步两步走过来,拉起云兮的胳膊,轻按了一会,便说道,“疲于赶路,再加上伤心过度,休息一下会醒过来的。”
楚昀的一颗心这才回到原位,紧紧地抱着云兮,眼神中流露出浓浓的心疼和怜爱,她总是这样,有什么事情不管不顾的,根本不知道珍惜自己的身子。
塔塔可汗已经站了起来,对于眼前发生的一切早就明然于胸,缓缓的开口道,“尊亲王,先抱乌伦珠日格回去休息吧,旁边就是她的帐篷,来人,送他们回公主的大帐。”
楚昀已经顾不得考虑塔塔是怎么认出自己的,也顾不上什么礼仪,只是微微低了一下头,便抱着云兮起身走出了帐篷。
阿古达一看阿妈被人抱走,马上要跟着去,塔塔拽住了他,“阿古达,让他们独处一会吧,还不到你出场的时候。”
阿古达声音哽咽的说道,“为什么要让他们独处,他是我的朋友,为什么舅舅会让他抱着我的阿妈,他到底是谁?”
塔塔叹了一口气,“他就是你天天嘴里念叨的南襄尊亲王楚昀。”
“什么,他就是楚昀?”阿古达一脸的不置信,转过头又看了看他们离开的地方。
“可是……可是他们告诉我,楚昀有王妃,他的王妃叫云兮,他的王妃跟我阿妈一样也是个能征善战的女将军,听说已经死了,楚昀很爱他的王妃,他为什么会跑到咱们这来,抱着我的阿妈。”
塔塔苦笑了一下,蹲下了身子,搂着小阿古达,“因为,你阿妈……就是……那个了不起的云兮,她并没有死,被你小舅舅救下,送到了咱们这,然后生下了你。”
阿古达的眼睛瞪得如铜铃一般大小,小嘴张的能撑下一个鸡蛋。“那我呢,他……难道……就是……我的……阿爸?”
楚昀坐在软榻上,看着在自己怀中安睡的云兮,她是变了,可却不是变老了,岁月并未在她的脸上留下任何痕迹,反而让她更加美丽动人,头上白色的狐毛发饰衬得肌肤更加白皙,如同远山之黛的秀眉,坚挺的鼻梁,红润的双唇,本是这天下最熟悉的一张面孔,可却觉得又是那样陌生。
楚昀心跳的厉害,自己心爱的女人如今就躺在自己的臂弯里,幸福激动的情绪溢满胸怀,他缓缓地弯下身子,想要一亲芳泽,可是停在半空中,却不敢再前进,她就像是天山上的雪莲花,那样圣洁,让人不敢亵渎。
楚昀正犹豫间,乌伦珠日格已经慢慢醒转,楚昀连忙直起身,头微微一偏,紧张的大气都不敢出。
乌伦珠日格清醒了一下,立刻想到阿妈,一挺身,便跳了起来,站在地上。
“阿妈……”乌伦珠日格穿上鞋就要往帐外跑,跑到一半,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瞳孔放大般的站在原地,牙齿颤抖的已经开始打架,乌伦珠日格紧咬住下唇,闭上眼睛,那股熟悉的檀香气萦绕在鼻尖,乌伦珠日格摇了摇头,不可能的,不可能的,嘴里开始念叨着,“一定是做梦,一定是做梦……”边念叨,边转过身,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楚昀也已经站起了身,眼神中充盈着各种情绪,爱恋、愧悔、怜惜、伤痛、喜悦、抱歉……他就那样火辣辣的注视着乌伦珠日格,似乎想要把她看进自己的眼中,从此再也不分离。
乌伦珠日格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朝思暮想的男人,就这样突兀的站在自己面前,他眼神里流露出的意思,她又怎会看不懂,心神恍惚间,乌伦珠日格手捂着嘴,未语泪先流。
两个人什么都不说,只是静静地看着彼此,任眼泪从眼眶中徐徐滑落。
乌伦珠日格的心更疼了,楚昀竟然哭了,那个坚硬如铁的男人,从不肯轻易示弱的男人,他竟然当着自己的面在流泪。这一刻,乌伦珠日格突然觉得,就算是要她为了这个男人死一千回死一万回,她都会义无反顾。
帐房外突然传来一个声音,“乌伦珠日格,您醒了吗?卫皇已经到了,可汗请您去王庭商议太后的丧礼事宜。”
乌伦珠日格突然惊醒,拓跋睿到了,往窗外看去,天已经大亮了,自己竟然睡了这么久。
“我知道了,这就过去。”乌伦珠日格朝帐外喊了一声,便又回过头,楚昀已经擦干了眼泪,脉脉含情的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