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东宫新妃
“好了好了,众家兄弟,不能再喝了,再喝下去我都没法洞房了,哈哈……”他微眯着眼睛,手搭在南宫寻肩上,有些站立不稳。
“哈哈,今日喝的真是尽兴,那我们就不打扰皇兄洞房了,告辞告辞。”南宫斐说着也摇摇晃晃地向门外走去。
南宫宣的眼睛扫过我,有一瞬间的定格。但很快就转过脸去,继续摇晃。
我跟着方恩回家,没有与南宫越多言语。他好像也避嫌似的不与我言笑,我的心像被一块石头压着,喘不过气……
我不是以前的方慈,在相府能老老实实待个两天就很不错了。但是皇后说了不让我出门,所以相府里都有人看着我,说不定在暗处还有皇后的眼线。
我百无聊赖地让雪云拿了古琴随我去园中抚琴。
这相府空气极好,到处有鸟语花香,虽是寒冬岁月,却也不觉寒意,暖意融融。我找了个阳光正好的地方,就在一块光滑的石头上坐下,将古琴放于双腿之上,轻轻抚奏:君若天上云,侬似云中鸟。
相随相依,映日御风。
君若湖中水,侬似水心花。
相亲相恋,与月弄影。
人间缘何聚散,人间何有悲欢。
但愿与君长相守,莫作昙花一现。
我随着旋律轻轻吟唱着,不觉眼角已有泪痕。
此时的南宫越又在做什么?他是否也如我念他这般念着我?
“少爷……”正当我沉浸在回忆中时,雪云对着我身后唤到。我转身看见方恩,他一脸若有所思地望着我。
“哥哥……”这是我进府这么久以来第一次叫他。
“小慈,你终于肯叫我了!”他一激动,过来拉我的手。雪云将古琴从我身上拿开,退到一边。
我低头抿嘴而笑。
其实亲情这般温暖。
“你这首曲……有太多无奈,恐怕你心中所想之人,未能与你长相守啊。”他明白我歌里所唱之人是南宫越,而非南宫宣。
我低头不语,这个真心待我的大哥哥给我一种久违的温情。如果当时爸妈能给我生个哥哥或姐姐,或许在那个年代里我还能与之相依为命。
他看我不说话,又开口道:“小慈近日可有想起什么以前的事吗?”
我默然摇了摇头。
他的眼里划过一丝失望,很快就消失不见了。
“来。”他起身拉我往一处桃树下走去,“这棵桃树是我们小的时候父亲亲手种的,每年开花结果的时候,我们都会到这里来摘桃子吃,那个时候我总笑你个头小,摘不到,你就假装哭,我只好把摘到的桃子给你吃……”他像陷入回忆一般,脸上有幸福的笑容。
“呵呵,原来我小时候就那么坏了……”我轻笑着看他。
“不止呢,每次如果我不带你出去玩,你就会去父亲那里告状,把我又跟谁谁谁打架的事说了出去,我每次都免不了挨打,后来只好乖乖地偷偷带你玩。”方恩说着宠溺地看着我,他还真有做哥哥的样子,有一丝感动不觉在我心里满满升起。
他又带我走到园中的一个池塘边,池水有些微蓝,我们坐在池边的石头上,我望着他,他叹了口气,眼神有些迷离地说道:“你和太子第一次见面就是在这里。”
我微微愣怔了一下。
他接着说:“那是一个夏天,天气很热,你一个人躲在这里纳凉。我从宫里回来,带着太子来玩,他那时才十七岁,你才七岁。你为了凉快把头发全都绑在头顶上,露出了后脖颈,太子来的时候正好看见的后脖颈的蝴蝶胎记,他好奇去摸,你却用力把他推进了池子里,他爬上来之后就跟你斗嘴,谁知道你们后来越斗感情越好。太子最后一次来府上的时候你才八岁,他告诉你以后不能来了,要用功读书练武,他对你承诺,等你长大了就会来娶你,之后你们一直都未再见……”
我不禁恍惚起来,我跟南宫宣第一次在鹅城宴春楼里见面就斗上了,是因为真的方慈的原因吗?而我脖颈后面的蝴蝶胎记他也是早就知道的?难怪那晚在皇宫凉亭里,方恩说我脖颈后那个蝴蝶胎记为证时,他的脸色那么复杂……
我陷入沉思,方恩的话对我毫无作用,一点点回忆都没有。
我望着一湖碧水,如果说这辈子情非得已嫁给南宫宣,那么,来世,我与南宫越可否还有相识相爱的缘分?
如果真有轮回一说,那这辈子我欠南宫越的恐怕只有来生再还了。
正月二十六。
这天皇太子南宫宣迎娶左相千金方慈。灵都里人人奔走相告,将这又作为一件天大的喜事,然而对我来说,这一天的到来彻彻底底地割断了我跟南宫越的联系。
一时间灵都里盛传“皇太子南宫宣享齐人之福,两位灵都绝色佳人荣耀后宫”,从此以后“玉面蝴蝶”蝶衣死了,没有亲人疼爱的南敏也死了,现在的我叫方慈,左相方天城的女儿,大启皇太子的侧妃娘娘。一时间我竟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心情去面对这一天,更加不知道以后该用什么的心情去跟太子相处……
在一众丫头的巧手侍弄之下,一身大红喜服,满头珠翠的我,逐一拜别方天城夫妇。
“慈儿所嫁之人并非寻常,日后但凡遇事要自己掂量,莫叫为娘忧心。”不待我退下,方夫人便已经上前一步搀扶着我的臂膀。
“娘亲放心……”轻抬眉眼,对上方夫人那关切的眸子。
顿时有酸楚从心底泛起,漾开一片,不敢多做停留,便由丫头搀扶着步出厅门,朝着已经等候在府门内的迎亲软轿走去。
太子府里一片热闹,虽然我是侧妃,但我父亲是方天城,所以排场并不比严如玉嫁进来时小。只是侧妃毕竟是侧妃,进门的时候都只能走侧门,也必须对正妃娘娘行入门之礼。
我跪在严如玉面前,她高高地抬着头,眼里有一丝不屑和嘲弄,却没有过多的为难我。这样的女子心比天高,正因为我的失踪成全了她的太子正妃之位,而我就该屈于人下,对她行三跪九叩之礼。我本无心与她争宠,南宫宣也并非是我的良人,我只想在这太子安心生活,但如果她严如玉跟我过不去,我也必定会奉陪。
我跟南宫宣被一群人簇拥着推进了念慈轩,正如他跟严如玉大婚那天一样,一群人拼命地起哄凑热闹。我意兴阑珊,脸上却努力地挤出一点笑容。
“你这样笑,真比哭还难看。”南宫宣凑到我的耳边揶揄我。
我顿时就来了火,我这不是为了给他撑面子嘛,我可不想别人说太子大婚,侧妃娘娘一脸面瘫,搞的像太子逼婚似的。
我伸出左手摸上他的后背,他以为我要抱他,结果我一用力,他“啊”的大叫了起来。我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众人奇怪地看着我,又忙问南宫宣:“怎么了?怎么了?”
南宫宣吃了哑巴亏,只好摇头说:“没事,背上掉了只蜘蛛,咬了我一口。”
我斜眼看了看他,他眼里有怒火,好像在警告我要我小心点。
南宫宣一如既往地被灌酒,我在一边看着他猛喝酒的样子,真怕他撑不住倒下。正在大伙起哄的时候,门外传来宫人的声音:“舅少爷您慢点。”
话音刚落,一名男子跌跌撞撞地闯了进来,听宫人叫他舅少爷,莫非他是严如玉的哥哥?但是仔细看他,五官挤在一张标准的肯德基嫩牛五方的脸上,跟严如玉也差的太远了吧?莫非一个是亲生,一个是捡来的?
我憋住笑,他已经来到南宫宣面前。
“今天太子爷大婚,都是一家人,我就叫你一声妹夫了。”好家伙,看样子是来砸场子的?他砸吧砸吧嘴巴继续说道:“我妹妹过府也才一个星期,今日妹夫你又娶侧妃,这是喜事,但妹夫不能忘了我妹妹哦。”
他说着还带打着嗝,我听的觉得瘆的慌。听他打嗝的声音我都想吐他一脸。南宫宣没有说话,只是很安静地看着他。
他突然杀了个回马枪,掉头往我这边走,眼看就要扯上我的手,被南宫宣一把挡住。他一开口,好嘛,一股腐败的酒气扑鼻而来,我胃里开始翻江倒海。
他说:“妹子啊,今儿你大喜,哥哥我没什么表示的,就敬你一杯。”
哥哥?我啥时候又冒出来一个哥哥,真是会套近乎,他说着就给我拿了一个大碗,给我满上后,碰了下,发出清脆的声音,就像南宫宣上次大婚时南宫寻一样。
“想给我下马威?”我心里腹诽道,“不就是喝酒嘛,我还怕你不成?”
我冲他笑着说:“哥哥真是客气,干嘛这么多礼,日后在这太子府,小妹我还要仰仗正妃娘娘照顾呢,这杯酒应当是我敬您才是。”
南宫宣看了我一眼,有些不敢相信。上次在百花楼,我的酒量他是见识过的。但是今天这种情况下输了酒量也不能输了酒胆。
“好。”嫩牛五方大吼了一声,一仰头将酒喝了。
我有些担心被他吼的耳膜穿孔,用手指扣了扣耳朵,还好还好,耳膜还在。我一咬牙,学着他的样子灌下了一碗酒,咦?这酒不像上次喝的那般辛辣,倒是清爽怡人的,带着淡淡的菊花香,我不禁问道:“这是什么酒?这么好喝。”
南宫宣一脸黑线,毫无感情地说:“菊花酿。”
“妹子好酒量,来,我再敬你一杯。”不等我反应过来,嫩牛五方已经仰头又解决了一碗。我丝毫不把他放在眼里,这酒这么好喝,跟饮料似的,谁怕他啊,心想着又是一碗到肚子里了。
“嫂嫂好酒量。”说话的是南宫寻。今日他倒没有像上次那样要求新娘子喝酒,可能他也知道我跟严如玉是不同的吧。
嫩牛五方看我这么豪爽,这个下马威没下成,说了几句客套话便告辞了。我环顾了一下四周,基本上都是上次的老面孔,但却独独少了南宫越。我眼里有一丝失落和失望,心里还是希望能见到他的吧?但我也明白他来这里的心情,也许不来更好。
但我当时并不知道,这一面没见成,再到下一次见面,这中间已是隔了许多年。
其实他不来倒好,我可以更加没心没肺一点。几个男人见嫩牛五方走了,又开始对南宫宣轮番敬酒,他喝的摇摇晃晃,身体开始靠在我身上,其实我早已经晕晕乎乎了,这酒的后劲可真大,我有些昏昏沉沉地说,我不行了,我也不知道他听没听到。
再后来我耳根清净了,再后来我躺在了念慈轩的床上,再后来我没看见南宫宣。
第二天我醒来的时候,直感觉头悲催的痛。宿醉啊宿醉,你这是为哪般啊为哪般。
雪云见我醒来,赶紧拿来醒酒茶,雪云是作为我陪嫁的丫鬟跟进宫来的,我不想自己一个人来这里,至少雪云在我身边,我还可以跟她说些体己话。
“小姐,把这个喝了,喝了就不头疼了。”她端着醒酒茶让我喝。我听话地喝掉,有点像止咳糖浆的味道。
喝完茶我立刻翻身下床,浑身上下摸了个遍。
“小姐怎么了?”雪云看我的样子一脸迷惑。
“那个……那个南宫宣昨夜在这里过夜的?”我吞吞吐吐地问。
“没有,太子爷昨夜把小姐送过来,吩咐雪云帮小姐擦洗了身子,换了衣服,他坐了一会就走了。”
“我记得他好像喝多了。”我还记得他靠在我身上的样子。
“太子爷只是想早点打发走那些闹洞房的,不装醉哪里脱得了身。”雪云忍俊不禁。
原来是耍手段。
他昨晚没在这里过夜,难道又是去了正妃那里?这样也好,我倒乐的清闲,不用去伺候他,省的他来了我还不知道如何应付。
“小姐,今儿早上要去给正妃娘娘请安呢。”雪云在一旁提醒道。
我一愣,丫丫个呸的,这古代可真要人命,动不动就这些乱七八糟的礼仪。哎,去吧去吧,不去的话又不知道会给人家落下个什么口舌。
说话间又进来一个小丫头和一个侍卫,两人进门便跪倒在地上说:“奴才小卓子。”
“奴婢烟雨。”
“参见侧妃娘娘,娘娘福寿安康。”
“起来吧。”这大概就是到这念慈轩来伺候我的新人吧,小丫头比雪云稍微年幼,这小卓子大概也就十五六岁的年纪吧,我打量了一下,挥了挥手说:“这里不用你们伺候,先下去吧。”
“是。”
雪云打来热水帮我洗漱更衣,我望着镜中的璧人,竟有一丝恍惚,来到这个世界不过几个年头,居然都嫁人了,而且所嫁之人并非自己所愿。
而那个自己认定的良人如今也不知道如何。
我和南宫越的命运或许会从此殊途,我为君,他为臣,我为人妻,他为人夫。如若当初我勇敢一点,不惜一切代价地同他在一起,或许结局都不会这般。
南宫越,此生是我负你。终得一日,我会偿还自己欠你的债。
新婚第一天,不见新郎在侧,只有雪云伺候左右,我倒觉得无谓,毕竟,在我心底,是不希望与南宫宣同床共枕的。
同床共枕?我猛然惊醒,现在不比从前,在太子府里,可以说到处都是眼线,到处都是散发着危险气息的人。昨夜,太子未在念慈轩留宿,若是传到宫里或者其他嫔妃耳朵里,恐怕就不是被嘲笑这么简单了。
我正愣神地想着,见雪云在收拾着床铺,收拾了一半,她忽然朝着屋外唤道:“烟雨!”
那个新来的小丫头闻声一路小跑进屋,跑到雪云跟前恭恭敬敬地问道:“雪云姐姐有何吩咐?”
“你去把这些床褥拿去换洗了。”雪云说着动作夸张地抖了抖床褥,状似故意一般地将被单抖落了出来。
我眼尖,一眼便瞧见了被单上殷红的血迹,那是……落红?我骇然。
雪云不经意地向我眨了眨眼,烟雨领命退下,我呆坐在菱花铜镜前,有些不解地望着她。雪云笑着朝我走来,满眼竟是调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