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状况……”这个时候，一个面熟且一脸讨打样的黄毛少年走到了汤杰面前，“这是什么状况，杰兄弟，想兄弟说……”
汤杰反手一把扭住黄毛的衣领拖到面前，眼神凶狠。
“杰兄弟，大家一个学校的喝杯酒，你这是什么意思……”
“汤杰！”李想看见汤杰，高兴地招呼，“你别见人就发飙，小黄学长只是过来喝一杯，这位是小黄学长，这位是他的女朋友猫咪。”
李想笑着指指那个和他划拳的女生。
“你就是打架超级无敌的那个……”
“你在搞什么？”汤杰又恼又气，完全后悔来过什么情人节。
“什么我在搞什么，小翌和孙燕没回来吗？还真生气呀。”
“我懒得跟你说，你自己打电话给小翌，我回家了。”汤杰端起桌上酒杯一饮而尽，扬长而去。
“想兄弟，这什么状况？”黄毛和猫咪一头雾水，对视两眼问李想。
李想坐在那里愣了两秒，掏出手机拨汤杰的号码却是暂时无法接通。
“什么破小灵通。”
再拨小翌的手机，才发现是自己的手机没讯号，心里暗骂一句。
情人节的钟声就要敲响，虽然这是个古怪的说法，但是和自己的恋人一起依偎着站在冬日夜晚色彩缤纷的广场上，也是无比幸福的事情。小翌却满脸泪水，推开前来劝慰的孙燕，迷失在众人的疑惑与好奇之中。而上帝就喜欢开玩笑，就在她如此难过的时候，还落井下石般，在她的眼前出现一个可恶的面孔。
“嘿，陈翌琪，你也出来玩呀。”这种奇怪的、柔和的，甚至显得有些做作的声音正是来自于毛小虎。
小翌丝毫没有畏惧，只是根本没有心思答理他，她转身往另一个方向走去，倒是她身边的孙燕显得紧张许多。
“陈翌琪同学，有没有兴趣去酒吧喝一杯，或者去那间咖啡馆，那间提拉米苏做得特别好吃的咖啡馆。”毛小虎跟上小翌和孙燕，自作多情地说着。
孙燕偷瞄毛小虎身边的那几个少年正一脸窃笑，汤杰此时又不在，便越发的心虚起来，拉着小翌加快脚步。
“要不去广场呀，我骑车载你，现在还来得及听到钟声，据说……”
“你烦不烦！”小翌忽然挣开孙燕，大步走到毛小虎跟前，她的双眼微微红肿，眼睛里泪花闪烁，分明是在发飙，却显得那么楚楚动人。她用手指着毛小虎：“你别以为谁怕你，跟个流氓似的，你本来就是流氓，像你这样的没一个好东西！”
“喂……”毛小虎一点没有生气，只是不知所措地挠挠头。
“小娘们，你拽什么，你找死呀。”毛小虎的人上来想教训小翌。
“你们干吗，给我滚，滚回酒吧去。”
“小虎哥，这女……”
“叫你滚蛋。”毛小虎把两百块钱塞给那小子，跟在毛小虎身后的几个人都离开了。
“你也滚蛋。”小翌指着毛小虎。
“陈翌琪同学，我很郑重地告诉你，你对我有很大的误会。”
“你快点滚。”小翌低着头，她的头发垂下来，走的时候忘记了拿外套，她单薄的身子有些颤抖。
“好，我走，但是你……”
小翌将手中给李想的礼物重重扔向毛小虎，正中毛小虎鼻梁的却是从小翌手上滑落的金属物，疼得毛小虎龇牙咧嘴。
小翌犹豫了一秒，走过去捡起地上的手提袋，拉上看傻眼的孙燕转身离去。
“但是你这样会生病的。”毛小虎捂着鼻子说完刚才想说的话，他看见地上有把钥匙，这就是命中他的凶器，“是酒吧存物台的钥匙呀。”
毛小虎把钥匙放进口袋，然后捂着鼻子离开。
陈翌琪同学，我是毛小虎，你应该知道我。电话号码是在酒吧服务台查到的，我是一个光明磊落的人，所以我要说清楚，我不是坏人。
陈翌琪同学，你的外套在我这里，什么时候可以给你？
陈翌琪同学，希望你给个回复。
不知道你遇到什么事情这么难过，如果是谁欺负你，我一定帮你教训他。要不，我给你讲个笑话，但是我讲的笑话别人从来没笑过。你是不是休息了？
陈翌琪同学，如果你不想看见我，我可以把衣服送到某个地方，你自己去取。
……小翌坐在床上，冬夜分外寒冷，短信信箱被一个未储存的号码塞满，却如何也等不到应该收到的信息。她想给李想打个电话，她想分手好了，可是甚至她说分手也是尴尬的，因为李想根本没有给过她任何的承诺。小翌如何也停止不了心里的悲哀。
凌晨三点过，小翌精疲力竭，却还是迟迟不能睡去，她把那对柔软的拖鞋抱在怀里，却还是觉得刺骨的寒冷。她睁开眼睛，拿起身边的手机。
明天，我来拿外套，时间地点你定。
好，那明天中午12点在那间提拉米苏很好吃的咖啡馆，好吗？
还有，我毛小虎不是坏人，请相信我。
“小伙子，走哪里？”司机问李想。
“今天是情人节吧？”李想问。
“是呀，你这身酒气，怎么，失恋了？还是早点回家吧，住哪里？”
“住哪里？”
李想在思索是不是要去小翌那里，但是他发现此时此刻自己是那么清醒，再去那里，再在电话里道歉，再把她抱在怀里，亲吻她，这都是错误，这只会一而再，再而三地伤害她，因为自己根本不爱她，自己根本不相信什么爱情。
“师傅，你说得对，回家。”
李想突然想起汤杰离开时那种失望的表情，不禁叹息。
第二天的天气真是好，阳光暖暖地洒下来，空气也很清新，这是适合出游的一天。
毛小虎破天荒九点就起床，在衣柜里挑来挑去，在镜子前做着各种表情。
“我看起来很凶吗？”毛小虎对着镜子说。
“喂，张师傅放假回来了吗？对，澳洲牛小排。对，花买了吗？好，提拉米苏给我全部留着。”
“精品店吗，衣服给我包好了吗……好，一会儿我就来取。”
一改往日的黑色调穿着，套上绿色的带帽卫衣，再扣上一顶白色卡车帽。
“我怎么像个学生……”
毛小虎跨上他的雅马哈铁马，向购物中心飞驰。
办完所有的事情，结果才十一点，只好心情忐忑地坐在沙发上。
“我，堂堂毛小虎，会因为一个约会，不，不是约会，会因为要见一个女孩子而紧张吗？不会！”毛小虎鼓励着自己，却紧张到咬起了手指。
十二点一刻的时候，小翌板着脸走了进来，她本来只是来取回衣服，她甚至不想多看毛小虎一眼。
“陈翌琪同学……这是你的衣服。”毛小虎站起来，他本来不是想说这个的，他是想说，请坐。
小翌接过那个精致的包裹，漂亮的粉红色丝带编成一个心形。
“谢谢。”小翌转身往外走。
“花！”毛小虎在不知所措中看到了走过来的侍应生手中的鲜花，便叫了出来，吓了小翌一跳。
“这是给你的花。”毛小虎夺过侍应生手中的鲜花，递给小翌。
小翌看见了毛小虎鼻梁上的创可贴，扑哧一下笑了出来。
“能……你吃过饭了没……能请你一起吃饭吗？”毛小虎被小翌一看倒还不好意思了，红着脸挠头。
“可以。”小翌本来心情很糟糕，但是看到毛小虎笨拙的表情，还有他细心的包裹，还有……总之小翌只是在那一瞬间，答应了毛小虎共进午餐的邀请。
“这是尚德市最好最好的牛排，张师傅可是在英国学习烹饪技术的高手呢！”毛小虎介绍着，像个小孩似的兴高采烈。
“你穿这身衣服，倒不像是坏人。”小翌笑着说。
“我本来就不是坏人，只是他们觉得很坏，其实，其实……”
“其实只是比较嚣张而已。”
饭后，侍应生上了甜点，是一个心形的提拉米苏。
“陈翌琪小姐，这是毛少爷特别吩咐定做的。”
小翌一下子红了脸。
“陈翌琪同学，你还记得抵用券嘛？”
“你是说蛋糕抵用券吗？”
“这个给你。”毛小虎把那张抵用券拿给小翌，“以后你到这里喝下午茶都是免费的，只要出示这张抵用券。”
“我不能要。”小翌说。
“为什么不能要？”
“我没有理由要。”小翌很坚决地说，在那时她想起李想，总是嘲笑她贪图小便宜，此时此刻她多么想让李想看到，自己是一个有原则的人，而不是他眼中的俗气的女孩。
“今天天气不错。”毛小虎看小翌不高兴，打着哈哈岔开话题。
“是呀，真想去爬山呢！”
“那我们去爬山吧！”毛小虎喜出望外。
“我只是说说而已。”
“我不是坏人，请你相信我。”不知道为什么，毛小虎会冒出这么一句话，这句话都快成了他和小翌对话时的口头禅。
“好……好吧。”小翌却因为毛小虎眼中的那种真挚，相信了他，那是她爱上的李想眼中从未有过的真挚。李想的眼中，满是过去，与忧郁。
“你小子！”出门时，毛小虎把一百元钱塞到那个侍应生手里。
“谢谢毛少爷！”
“是去北山吗？”毛小虎问。
“当然呀，是不是太远了？”
“呵呵，当然不会。”毛小虎笑，那是一种毫无锋利感的笑容，单纯得就像是听说要去主题乐园玩上一整天而兴奋的孩子。
毛小虎把安全帽递给小翌。
“放心，很安全的。”毛小虎看出小翌的犹豫，他安慰说。
“嗯。”小翌点点头。
“小驹，加油！”毛小虎拍拍他的雅马哈铁骑。
“你叫它小驹吗？”
“对呀，我从小就很喜欢摩托车，当我第一眼看到小驹的时候，我就知道它是我的，它会与我形影相随。”
“看不出你感情还挺细腻嘛。”
“你是在嘲笑我吗？”如果是在平时，毛小虎说出这样一句话，对方一定尿裤子，可是今天他的眼里满是柔情。
“不，我是在表扬你。”
小驹欢快地鸣叫着，向北山奔驰。
今天的确是出游的好天气，来北山的游人很多，当然也不乏情侣。
“是要爬上去呢，还是坐索道呢？”毛小虎问。
“这还用说，当然是用爬的了！”小翌看见青山绿水，很是兴奋。
两个人沿着山间步道向上攀登，走走停停，一路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你跟汤杰是好朋友吗？”毛小虎突然问。
“还好吧，我的……他是我男……朋友最好的兄弟。”
“男朋友啊……你昨天？”
“昨天……昨天不好意思，刚好和男朋友闹了点小别扭。”
“没关系……其实我挺喜欢汤杰那小子的，哈哈。”
“汤杰？你该不会……”小翌狐疑地看着毛小虎。
“怎么了……啊，你别误会，我只是觉得他功夫很不错，说实话，尚德难得有能跟我打的少年呢。”
“打架厉害有什么用。”
“其实不是打架，其实，有时候只是想证明自己而已……我也不知道怎么说，最早学散打的时候，只是觉得很帅，但是现在我觉得功夫，可以保护自己想要保护的人。”
“你想要保护谁呀？”小翌问。
“我……”毛小虎忽然害羞起来，一个脸通红。
“你们男生的事情我不懂。”小翌好像是休息好了，继续向前走。
毛小虎还没回过神，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错过了一个表白的机会。
终于到山顶了，风呼呼地吹着，宽广的一大片平地上许多游人在放着风筝。各式各样的风筝迎风飞扬，高高低低地点缀着蓝天。
“我也要！”小翌在小摊贩那里买来了一个风筝，“会放风筝吗？”
“不会……”毛小虎无奈地挠挠头。
“笨！待会儿呢，你就拿着风筝跟在我后面，你看着风筝要飞起来了，你就放手，懂吗？”
“是这样的吗？”毛小虎疑惑地看向小翌。
“你看别人都是这样的，叫你做你就做呗。”
“呃……”毛小虎拿着风筝站到小翌后面。
“居然有人敢这样跟我说话。”毛小虎自嘲地笑笑，但看着同样笨拙而认真的小翌，心里却是那么开心。
“跑！”小翌一声令下冲了出去，五秒后消失在毛小虎的视线里。
“死了没有？”毛小虎捂着肚子忍住笑走到小翌面前。
“你……还不拉我起来……”小翌一脸委屈。
“你看吧，报应，谁叫你把对男朋友的不满发泄到我这个无辜的人身上。”
小翌一言不发，走到观景亭外的长椅上坐下。
毛小虎也跟着坐下。
“我惹你生气了？”毛小虎把可乐递给小翌。
“不，没有。”
“那他惹你生气了？”
“……”
“这就是人生。”毛小虎忽然感慨地说。
“喂。”
“当我知道你有男朋友的时候我就这样告诉自己，这就是人生。”
“你是在讲笑话吗？”小翌转头看毛小虎。
“知道吗，你以前是多么讨厌我，可你现在正坐在我身边喝我给你买的可乐，我觉得不可思议，但是我告诉自己，这就是人生。”
“呵呵……”小翌笑，她忽然觉得人见人怕的毛小虎竟然还蛮有趣的。
黄昏的时候，两人乘索道下山，虽然身体有些疲惫，但是心里却是难得的轻松。
两人只是静静地坐在索道车厢里，默默不语，毛小虎看着落日余晖洒向山林，不免有些陶醉。
“看得这么入迷？”
“啊……不，只是没想到会有这么幸福的时候。”毛小虎回过神，又习惯性地挠挠头，微笑着说。
“幸福吗？怎么会用到这样的词汇。”
“因为……因为心里装满了喜悦，莫名的快乐，想朝着山林大喊，然后闭上眼睡去，难道，这不是幸福吗？”
“虽然我不太懂，但总之你完全不是大家想象的那样肤浅呢。”
“是吗？原来在大家的眼里我是个肤浅的人呢……”毛小虎轻轻地叹息了一下，“可是我一直是想做个英雄的。”
“英雄？”
“对呀，打败敌人，保护自己心爱的东西。我就是想要这样做，可是在之前，我只能用自己的能力保护自己，因为我并不知道自己心爱什么，直到……”
“直到你的身边出现了小驹！”小翌兴奋地说。
“小驹？”
“对呀，你的摩托车。”
“呵呵，它是我心爱的东西，但是它并不是我要用生命去保护的，因为……因为有更重要的人……”
“好饿呀！”小翌完全不在状况内。
“啊？”
“下了山吃什么好呢？对了，就去吃林大伯家的豆腐锅吧，好久没吃了，真是想呀！今天中午让你这么破费，那晚上就我请客吧。”
“你是说吃饭吗？”这下子是毛小虎不在状况内了。
“对呀，英雄不吃饭吗？”
两人来到停车的地方，小驹在寒风中等待它的主人。
“陈翌琪同学，如果你觉得拉后把手很凉的话……我是说，你可以拉住我的衣服。”毛小虎说这句话时羞红了脸。
“好！”小翌双手拉住了毛小虎的衣服。
那一刻，毛小虎的手有些颤抖，这种感觉他从未有过，这是一种叫幸福的感觉。
“去吃林大伯的豆腐锅呀？”
“是呀，我刚才有说过吃这个，怎么了？”小翌疑惑地看着毛小虎。
“没有，只是很久没去吃了，真是想呢！”
“干吗学我说话？”小翌撅起嘴。
“有吗？”毛小虎困惑了。
热气腾腾的豆腐锅驱赶走了冬日的寒冷，店堂虽然不大，可生意兴隆，很是热闹。
“林大伯，好久不见了。”毛小虎迎着一个穿围裙的慈祥大叔走去，微笑着与他打招呼。
“哟，让我瞧瞧，稀客稀客，这不是小虎吗？你说你多久没来我这里了！”
“搬家之后很多事情要忙，所以不好意思。”
“你老爸还好吧？听说生意做得不错。”
“小生意而已，倒是大伯生意还是那么红火呀。”
“你小子嘴巴倒是甜，你在外面可是有点名声了，小小年纪的，但是大伯给你说句心里话，我以前也混过，别招摇啊，自己把日子过好了，才是硬道理。”
“大伯我知道。”
“那今天你就吃舒服了，大伯再去给你做两个你小时候爱吃的小菜……那边那个小女孩是你……”
“朋友而已，哈哈。”毛小虎一下子脸又红得跟烧着了似的。
“朋友？呵呵，我不懂你们这些年轻人的。哎呀，眼看着你们都大了，哎，我不牢骚了，你吃好了，我进去了。”
“大伯你忙。”
毛小虎回到小翌身边坐下，看着小翌正睁大眼睛看着他，一脸的惊讶。
“怎么了？”毛小虎不解地问。
“这么个小店的老板你也认识？”
“啊？我小时候在这边长大。”
“哪里长大？我就住在这附近呀，我才是从小在小湾这里长大呢。”
“是吗？我也是呀！小湾是老城区的老街，我十二岁之前都住在这里，很多人我都熟。”
“吃过陈大妈的酸辣粉吗？”
“当然呀，小学放学都会到那里去吃，陈大妈还会多给我一勺炸酱呢！还有，李师傅的那个烧饼，就是大槐树下面那个摊子，那甜烧饼真是好吃呢，五毛……”
“对呀对呀，我也很喜欢吃，还记不记得有个卖臭豆腐的张傻子，每次都会嘴里叫五毛，手上比个三！”
“哈哈哈，就是就是，还有那个抽奖的游戏，那个很丑的叔叔，我还赢过五块钱呢！”小翌开心地拉着毛小虎笑起来。
“赔了不知道几十吧？呵呵。”
“几十？你以为是你毛少爷吗，我那个时候，零花钱一个星期就一块钱……”小翌的眼睛里，忽然写满童年的酸楚。
“对不起，我……”
“没什么，开玩笑的。”
“我记得那个时候经常打架来着。”毛小虎想岔开话题。
“你现在也没少打。”
“我想起来了，我小时候见过你。”毛小虎突然说。
“少来！”
“豆腐锅来了！”林大伯亲自端着一瓦盆豆腐锅出来，“嘿嘿，臭小子，你最喜欢的肉丸子，三份的量，你吃个爽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