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儿,当感情到来时,你所要做的只是伸出双手接住她。”凌梦姐回房之前对我说。我看着凌梦姐依旧美丽的容颜,凌梦姐始终是笑着的,即便是我毕业时那么消沉凌梦姐说出的话让我无地自容时,她也是笑着的,我似乎从来没见过凌梦姐生气的样子。凌梦姐偶尔会皱眉,就像老板一样,如果凌梦姐皱眉,那应该是表现情绪的极限了。
我木然地走向阳台上的胖子,凌梦姐的一句话就让我原形毕露猝不及防。我说不出挽留凌梦姐的话,因为凌梦姐毕竟是因为我才走的。我对胖子说我不想凌梦姐走,胖子只是叹口气拍了拍我的肩膀。
“凌梦姐不是那种小家子气的人,也许有她自己的原因。”胖子的声音听上去有些沙哑,他始终垂下眼睑,眸子里的所有都被遮盖住,我窥不见半分。
“胖子,我是不是太矫情了?”我打起精神问出这句话,我一直是矫情的,一点点的小情绪就要伤春悲秋怨天尤人,不闹的个惊天动地誓不罢休,好像所有人的生活都必须以自己为中心,一旦某个人说出半点自己不愿意听见的话,就要在心底埋怨知己难遇。其实我一直都是这样的人。有点小聪明有点小计谋有点小胆识甚至可以说是有点小姿色,但只是有点而已,一旦面临着天塌下来的大事,只能丢盔弃甲狼狈而逃。
而现在的我才终于能够明了,天塌下来这样的事毕竟是少数,即便是发生了也就只有那么一次,首先压倒了的便是那些足智多谋的雄伟人士。
老板出来的时候天上的月光不偏不倚地打在胖子脸上,胖子的表情显得愈发朦胧,城市里的喧嚣仍旧旁若无人的蔓延,寂静的夜永远只是凌晨之后的表象。
老板站在沙发处看着我们,他跟凌梦姐太过相像,我不愿意跟与自己太过相像的人谈恋爱,有一天早上醒来第一眼看到床上躺着的是另一个自己,那对我来说实在是太过恐怖的一件事。
“我有话跟你说。”确认老板这句话是对我说的,我看了胖子一眼,我想老板即便是骂我开除我我都能接受的,我往前挪着步子,老板说:“去你房间。”
我瞪大了眼睛,但只能对着地板瞪,这是他的地盘,他想去哪就可以去哪。老板似乎是第一次进到这间房中,凌梦姐之前住在这件房里,房里的布置大多是按照她的喜好,我并没有太多的改动,床上的被子乱糟糟堆成了一堆,一张橘红色写字台上东西多的找不出一块空地,我咽了咽口水,实在是干笑不出来,我打开了房间的顶灯,凌梦姐贴的壁画的山水图,我没有换下来。
老板扫视了房里一圈,最终决定站在写字台边,他背正对着我,不停地拿起写字台上的东西,拿起又放下。我尽量放轻自己的呼吸声,不敢干扰他的任何动作。老板很瘦,又爱穿黑色的衣物,现在看上去整个人好像就只是一个骨架。他的头始终是垂着的,安静的我只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我更加确定老板对凌梦姐的爱。
他转过身时写字台上已经有了很大的一块空地,我从客厅的书架上搬过来的很多书都被叠放在一起,他说:“看不出来你还挺爱看书。”
这句话说的太过高深,以至于我分不清是褒还是贬,只能垂着双手站在那。我不介意他骂我,可是偏偏他什么都不说,我依旧怕他,我只能相信这是暴风雨前难得的平静。
“你不必想太多。”老板双手插在裤子口袋里,斜倚在写字台上,闲适的样子。“凌梦迟早是要走的。”
他在安慰我,却让我更难受,凌梦姐迟早是要走的,偏偏是这个时候走,说到底,凌梦姐还是因为我才要走的。
“如果不是你,她早就走了。”老板总能轻而易举洞穿我的心思,就比如此刻他不动声色就给了我另一种我想要的回答。原来我所求的不过是一份心安。
“怎么不说话?”老板的视线定格在我的脸上,我却一直看着地面发呆。
“嗯?”老板发出了单音节的问句,我只是很混乱,总是有意无意地就发现自己阴暗得一面,一个精神洁癖的人发现自己身上的阴暗面,我终于理解了李轩被我拉住衣角时是什么感觉。
“老板,你爱凌梦姐吗?”我问出了一个与原本的话题完全无关的问题,第一次这样与老板有正面的对视,通常一对上老板的视线我就会主动避开,那样的眼神,太犀利。
“音儿。”我不知道凌梦姐是从什么时候就站在了门口,她像往常那样喊了一声我的名字,紫色的睡衣在黑夜里比任何时候都显得妖冶。她径直走向了床边,将我堆在床上的被子叠的工整,凌梦姐似乎是个万能的女神,每一次总能让我看到我以为看不到的惊喜。
凌梦姐叠好被子后就坐在了床边,离我只有几步之遥。她拉起我的手,我顺势坐在了她的旁边。虽然跟凌梦姐的关系很亲近,但肢体上的接触却是从来都没有的。凌梦姐的之间透着些许的凉意,手指纤长,指甲上是炫目的大红色,惊心动魄的美。
“沐锦没有你想的那么坏,你只是因为轩儿不喜欢他。”凌梦姐一语中的,我对李轩的喜欢凌梦姐一直都是看出来的,但在其他人面前却从未提过半个字,所以凌梦姐这句话我一说出来,我就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老板,他的黑皮肤在白光的照射下似乎并不是那么明显,反倒显得白皙。他的眉头皱的很紧,双唇抿成了一条线。
“音儿,也许轩儿并不喜欢你。音儿,你应该喜欢的喜欢你的人。”凌梦姐这句话更像是在呢喃,我不确定老板能不能听见凌梦姐说的话。或许,这句话凌梦是对她自己说的,可能凌梦姐曾经喜欢过一个不喜欢她的人。
“凌梦姐。”我叫了一声凌梦姐,却不知道接下来能够说什么话,凌梦姐从来都不需要别人的安慰,我想,不需要并不代表不想要。“你有老板。”
凌梦姐握住我的手好像突然之间变得僵硬,她嘴角的笑意却还未褪去,我看着凌梦姐笑到落寞的表情,似乎那样就能够安抚凌梦姐所有的不痛快。
“凌梦。”这一声是老板喊的,过去发生的一切究竟有多重要凌梦姐才会念念不忘呢?“留下来。”
凌梦姐站起身来,没有表态就离开了,在灯光下透出的阴影似乎在宣示着凌梦姐有多寂寥。我永远站在一扇门外猜测着门内发生着怎样惊心动魄的故事,不敢敲门不敢叫门,生怕连旁听的资格都失去。
那时的我把一切想的太多单纯,很多事如果我知道的多一点点,哪怕是声嘶力竭头破血流我也会打开那扇门。
“老板,你爱凌梦姐吗?”
老板勾起了嘴角,我以为自己看错了,但是他确实是勾起了嘴角,老板的第一个笑容,他的笑就像他那个人一般是清冷的,见过李轩春日的笑,见过余默泽夏季的笑,老板的笑却兼具了秋日的肃杀与冬日的冰冷。
我对所有人都是一无所知的,胖子的过去,李轩的梦想,凌梦姐的故事,老板的性格,我是最后来的那一个,已经错过了所有的先机。
老板朝我走近了一步,我心里一阵狂跳,可恶的恐惧再次将我击倒,我不敢发出任何声响生怕听到自己颤抖的声音,我闭上了眼睛在心底祈祷老板不要再多靠近一步。而事实上,他也只是走进了一步。我吐出一口长长的气,老板如鹰般尖利的目光再次落到我的身上,心没来由地漏了一个拍子的节奏。
“你还是怕我?”这是他第三遍问这个问题,而且是一个在他第一次问我时我就已经给出了答案的问题。
“我不知道你喜欢李轩啊。”大概是我出现了幻听所以才会觉得他这句话里又不易察觉的无奈。
“你是老板……”我脱口而出的就是这句话,他是老板,有权力开除任何一个人也有权利留下任何一个人。
“你在怪我?”他斜着眼打量我,语气里有说不出的轻松与牵绊,这两种太过矛盾的内容混在一起,在他的这句话里却完美的融合在一起。
我意识到自己又说错话了,干脆闭嘴不发出任何声音。
“那还是不招新人了吧。”听到这句话我立马从床上坐了起来,我发现他其实离我很近,只是因为我是坐着的,所以才会感觉到一些距离罢了。他也很高,我只到了他肩膀的高度,反正我是不会承认自己矮的。
“怎么样?”他问我。
我低下头不说话,我心里是一万个愿意的,沐锦不来,凌梦姐也许就会留下来了。
“凌梦不会继续待在这的,与沐锦没有关联。”老板说。
为什么?我不敢问,在他面前少说一个字算一个字,少惹点麻烦算是一点。老板今晚一切行为在我看来都是怪异的,但我又说不出哪里怪异。他看着我很长时间,才回了房间。痛凌梦姐一样,他的身后也落下了一大片阴影,如同一个黑色的漩涡随时能把他卷进去。我怕他什么?我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答案。
但其实沐锦还是留了下来,我也没想到在以后很长时间里我跟沐锦成为了相互依靠取暖的人。